第69章 疫病

疫病

溫寒只覺得裴易言天真, 近乎愚蠢。

明明是大周毀了南疆,也毀了他,偏偏還對大周人如此心慈手軟。

體內的蠱蟲力量越來越強, 隐隐有壓不住的趨勢,他得加快進度進入皇宮, 才能拿到壓制的東西。

立秋,風中絲毫沒有秋高氣爽之意,反而又熱又悶, 熱的人心浮躁,與此同時, 朝上出現了一件大事。

原本關押在刑部的秦城突然暴斃,連帶着一切線索被抹得幹幹淨淨,而最重要的是,秦城死于傳屍。

此事一經上報,朝野震驚,秦城進刑部之前還好好的, 如今卻死了, 就代表着刑部或者京都內有人得了傳屍卻秘不上報。

這件事情威脅的不僅是京都百姓安危, 更是讓天子陷入險境。

沒等孝承帝龍顏大怒,京都監察司內傳來急報, 護城河內浮現多具屍首,經查驗皆死于傳屍。

此事一出, 朝野震驚, 天子腳下,出現此等大事卻到了今日才爆發出來。

傳屍傳染性極強, 也就是說京都之內傳屍者不僅有那些已經死了的人,更有潛在的危險存在。

孝承帝當機立斷下了禁令, 京都之內嚴禁随意出入,皇城中人不得外出,就連朝會也暫時改成了以奏折傳遞上殿。

另外屍體來源交由刑部侍郎周觀棋以及吏部左侍郎裴玉真攜手查辦。

一時間,各家t府邸大門緊閉,濃郁的艾草味沉悶得讓人心驚。

這件事情自然也傳入了裴府,下人們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着,不知是誰看見了裴易言和桑桑出現連忙咳了兩聲提醒着。

下人們頓時噤若寒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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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想着這些天聽到的消息忍不住的心慌,“也不知道裴玉真他如何了。”

外面的消息越傳越離譜,說什麽的都有。

溫寒斂下眸子,嘴角輕勾着笑意,“阿真他向來是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定然會沒事的。”

桑桑嘆了口氣,“希望如此,母親如今可經不起什麽波折了。”

她想着裴小妹還年幼,府內還是要多加注意着。

她正朝着下人交待着,那廂,月牙跌跌撞撞的從後頭小院子裏跑了出來。

“不好了,夫人,小姐,小姐她暈過去了。”

桑桑聞言不假思索擡腳就朝着裴小妹的院子跑去,裴易言見狀緊随其後。

月牙一邊領路,一邊着急道:“用午膳的時候還好好的,只是不知怎的,玩了會秋千,小姐就突然暈了過去,額頭也有些發燙,奴婢們不敢胡亂猜測,只能來請主子們定奪。”

桑桑一行人才踏進院子,就看見一群跪在外頭的奴婢。

桑桑沒來得及問情況,就正巧撞上同樣來此的裴母,想到最近的事情,桑桑心中一涼,強扯出安慰的笑。

“母親,不是什麽大事,人多了反而不好,您就在外頭等着就好。”

她說着就要獨自進去,溫寒倏爾抓住她的手腕。

他道:“我也去,我好歹還懂幾分醫術。”

桑桑想了想也是,便也沒多說什麽,兩人用着棉布輕捂着口鼻進去,殘留着濃郁的艾草味,熏的人有些作嘔。

屋內伺候的一個人都沒有,寬大的被褥中,女孩瘦削弱小的身影陷在其中,臉色蒼白,與桑桑曾夢見裴小妹死亡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桑桑瞳孔驟縮,有些失控的想要撲過去,卻被溫寒攔住,沖着她搖了搖頭。

溫寒才緩緩走了上去,捏住裴小妹的手腕把脈,又扒開她的眼皮看了看。

“怎麽樣?”

桑桑有些焦急的詢問着溫寒。

溫寒轉過身,神情有些複雜,他對上桑桑擔心的眼神道:“可能是傳屍。”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結果并不好受,桑桑眼前一黑,努力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溫寒道:“別擔心,她的症狀輕微,不一定會...”

溫寒沒有說話,這種事情也沒有哪個大夫敢保證說一定可以治好。

桑桑深吸一口氣,吩咐着月牙将下人們都聚集在外頭院子。

小妹這幾日都在府中,并沒有接觸府外的人,那就是府中有人得了傳屍。

下人們聚在院子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看到桑桑出來了,才閉上了嘴巴。

“桑桑,小妹,小妹究竟怎麽了!?”

裴母看見桑桑出來忙迎了上去詢問,不時焦急的看向屋內。

桑桑張了張嘴,半晌才找到聲音,“易言哥說,可能會是傳屍。”

“傳屍!”

裴母是聽過這個病的,不治之症,得了就只能等死,一時間血湧心頭,裴母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桑桑趕緊讓丫鬟将裴母帶下去歇息,又讓外頭的守衛把住這個院子。

院中的下人們聽到這話一個二個頓時焦躁起來,因為這病可是會傳染的!

她們雖說是賣身進了府,可也不想随随便便的就把命交代了啊。

桑桑站在廊下,将這群人的神情收入眼中,她定了定心神,神情微冷。

“今日起,這院子不需要這麽多人伺候着,你們各自回憶,誰在這幾天接觸得小主子最多,有什麽異常,發現者賞銀五十兩,知情不報者,就別怪我即刻保管,到時候是生是死和裴府都沒關系了。”

少女聲音冷冽,如凜冬的雪,她一一掃過下面人的臉,不知是誰忽然說了一句。

“前幾天不都是春紅伺候的嘛。”

桑桑一眼就看見那婢女,身旁的月紅立刻将人帶了出來。

婢女名叫春青,都是原先和春紅在一起的春字輩大丫頭。

沒曾想到了裴府反倒是讓春紅拔了頭籌,原本她還有些憤憤不平,眼下瞧着出了這樣的大事,立刻回想了出來。

“你說的可屬實,若是攀污,我也定然是不饒你的。”

桑桑聲音微沉,周身氣質與裴玉真極其相似,讓人不敢直視。

春青壓抑住砰砰跳的心,她認真想了想回道:“回主子,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院子裏的小翠和綠蘭都能為奴婢證明,前幾日本該是我們幾人照顧小主子,可卻意外拉肚子,才不得以讓春紅頂替,而且小翠還曾看見春紅嘔血。”

“如今細細想來,定然都是春紅的詭計。”

春青說完那名叫小翠的婢女連忙上前附和。

月牙在一旁道:“主子,今日小姐院中的奴婢,就差春紅還沒有來。”

桑桑道:“派人将她給我找出來,哪怕是挖地三尺,人也得給我找出來!”

桑桑現在一閉眼都是裴小妹那副蒼白無力的模樣。

她聲音急促,咬牙切齒般,眼眶有些發紅。

月牙也是第一次瞧見桑桑發火的模樣,知道失态緊急,挑了幾個得力的侍衛便去搜尋。

不過到底也沒有到要把整個府邸翻個底朝天,春紅很快就被人帶過來了,确切來說是被拖來的。

她臉色灰白,不停的粗喘着氣,眼神渙散,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了。

春紅只感覺渾身無力,死亡的冷意一寸寸蔓延全身,她不斷的回想着到底哪裏出了錯,明明她沒有碰到那件衣裳。

月紅站在桑桑旁邊冷聲道:“春紅,你對小姐究竟做了什麽,如實交代尚且還能饒你一命。”

說完這話,月紅也發覺有些多餘,瞧着春紅這模樣,哪裏是能長壽的,別是下一刻就斷了氣。

春紅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快要死了,她急切的想要活着,想撐起身子,可手腳無力,不過撐起一點便瞬間倒在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我,我不想死。”

春紅往前匍匐着伸手,想要拉住桑桑的衣裳。

桑桑盯着她,“你說不是你,那會是誰?”

春紅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半晌才艱難吐出幾個字。

“是,是...”

“桑桑,小妹醒過來了。”

溫寒忽而從裏面出來,緩緩打開門,居高臨下。

桑桑聞言拿過他手中遞來的面紗連忙邁了進去。

屋內,裴小妹兩眼渙散,雖然有些沒精神可比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好了許多,桑桑看着心中才稍稍松了松。

裴小妹茫然的看着她,只覺得哪哪都疼,她見到桑桑,忍不住委屈紅了眼眶。

“嫂嫂我疼,我好疼呀。”

桑桑眼淚驟然滾落,為她擦了擦眼淚,淚中帶笑。

“沒事沒事,嫂嫂在這呢,小妹現在生了病是會難受,只要小妹堅強一點,把這個病戰勝了就不會疼了,咱們小妹是個勇敢的孩子對嗎?”

桑桑低聲哄着她,将裴小妹的情緒安撫了下來。

屋外

春紅瞧着出來的溫寒就如同看見了魔鬼,她喉嚨仿佛被堵住,瞳孔驟縮,目眦欲裂,一口血咯在喉間,下不去也上不了。

她渾身陡然抽搐起來,嘴角不斷溢出鮮紅的血,這個變故讓所有人都沒想到。

所有人退後了好幾步,硬生生的将春紅那一塊地方空了出來,誰也不曾上前半步,春紅就這麽活生生的被嗆死在了原地。

死亡給人帶來的感覺總歸是不好的,尤其是在這般凝重的場面,桑桑聽到這些只覺得心力憔悴。

溫寒見狀緩緩道:“将人拖到郊外燒了,府裏上上下下不許再議論此事,另外所有進出這座院子的都不許随意出府。”

溫寒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不急不緩的模樣很是具有信服力,讓人不由自主的就照着他說的那般做。

裴小妹這場病來得突然,身邊需要人照顧。

桑桑不放心旁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親自去,不過這話一出口就遭到了反對。

裴母神情還有些倦怠,她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鬓邊都生了白發。

她抓着桑桑的手拍了又拍,眼中含淚,“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還年輕,不能害了你,還是我老婆子親自去。”

桑桑看着她眼中實打實的擔憂,鼻尖有些發酸,“母親,易言哥都說了只要做好保護,還是能避免被傳染的,我身強體壯的哪裏需要您呀,等我頂不住了,您再來。”

她雖是這般說着,可眼中堅定之色絲毫不容反駁,說罷就戴好東西徑直t離開。

月紅跟在她身後,看着桑桑堅定的模樣,眸光微閃。

夜裏裴小妹病情反反複複,總是低熱,一個勁的喊着冷,桑桑便不厭其煩的給她擦汗喂藥。

好不容易将人哄睡了過去,桑桑坐下的時候只覺得腰都快斷了,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對上明亮的燭火,忍不住落淚。

身旁一張帕子遞了過來,桑桑以為是溫寒,順手接了過來。

不過現在還沒到溫寒來替她的時辰啊,桑桑擦着眼淚疑惑道。

“易言哥,你怎麽來了不是還沒到時辰...”嗎。

聲音在她看見來人面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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