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和好,出事
和好,出事
義莊之內, 護城河內打撈上來的屍體全都被放在了這裏。
在河水中泡了許多天,加上暑日酷熱,皮肉大多都腐爛可見陰森白骨, 看不清面容。
屋內的氣息渾濁,令人作嘔, 周觀棋手拿白布捂住口鼻,皺緊眉頭看着這些屍體。
“這些屍體,戶部找不到他們的戶籍文書, 各地也沒有傳出有這麽多人失蹤的消息,簡直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裴玉真站在旁邊, 連日不眠不休讓他眼下略顯疲憊,黝黑的瞳仁透出幾分危險。
他看着眼前排成一排的屍體,餘光瞥見一道銀光,他湊近幾分。
只見一具散發着惡臭,身軀已經是一灘爛肉的屍身上,腳踝處戴着腕口大的銀環, 因着陷入爛肉之中, 是以很難被分辨出來。
不需多說, 很快就有仵作将爛肉清理,将銀環脫下洗幹淨送了上來。
隔着一層白布, 裴玉真仔細查看着,周觀棋也湊了過來, 看清樣子不免有些失望。
“不過是普通的銀環罷了, 似這般的京都尋常的首飾鋪子就有。”
裴玉真沒說話,轉動着銀環, 目光停在內裏雕刻的花紋上,他将東西遞給周觀棋。
到了屋外早就準備好的銅盆裏淨手, 他道:“銀環常見,花紋卻不一致。”
聽着他這話,周觀棋仔仔細細的将內裏的花紋看了個遍,他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好生奇怪的花紋,這樣式似乎是早些年的款式,可是這銀環卻新,尋常鋪子大多追尋新穎,怎麽可能還在做這種已經過時的款式。”
裴玉真道:“不止,戴銀環的大多是婦人或者是小孩,男子戴銀環,這可真是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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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真細細看過這些屍體,有些未曾腐爛的肢體上有佩戴镯環的痕跡,顯然是經年累積佩戴才會留下的。
“男子戴銀環,我大周向來沒有這般的風俗,倒像是……”
兩人異口同聲道:“南疆!”
周觀棋有些激動道:“是了,南疆崇愛銀飾,男女老少皆是佩戴銀飾,仔細算來,這花樣出現的時候正好是南疆使者到京都的那一年,如此就說得通這些人為何查不出身份了。”
案件得到進展,讓兩人都松了一口氣,周觀棋留在義莊順着線索繼續查探下去,裴玉真則帶着消息前去複命。
他将這些消息整理成奏章,正準備叫人送進宮中時,桑桑來了。
聽見這消息裴玉真還有些愣神,那日以後,他忙着處理朝堂的事情,幾乎是很少回府。
當中也有害怕看見桑桑對她避之不及的樣子,幹脆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在查案當中。
裴玉真只感覺有些坐立難安,他坐在椅子上,拿着折子查看有無錯漏,餘光不停的瞥着門口。
直到藕粉色的衣袂闖入眼簾,他咽了咽有些幹澀的嗓子,強制讓自己的心神收回來。
桑桑抱着東西進來的時候,瞧見他神情冷淡的看着手中的折子,眉心微蹙。
整個人透着淡淡的疏離感,讓桑桑忍不住想起夢中見到的那個他的模樣。
桑桑深吸一口氣,想着等人忙完再問也不礙事,幹脆自顧自的坐在了旁邊。
日光碎影投入室內,桌案上的鎏金雲紋花樽內是今晨下人剛換的時令花。
桑桑不知道是什麽,只覺得看着就讓人心曠神怡。
她在這邊百無聊賴的賞花,那廂裴玉真見她久久不動,他眉頭皺得更深了,索性放下手中的東西。
他漫不經心道:“你來尋我有事情?”
話一出口,裴玉真眉心扭成一團,這話說的是不是有些冷漠了。
他糾結着,讓人看着只覺得他不耐煩得很。
桑桑抿了抿唇,還是想将事情搞清楚,她拿出小木雕,開口道:“我想問你,這個東西——”
“大人!宮中急報,聖人宣您和大公子入宮,即刻啓程。”
硯山闖進屋內,神情焦急,氣喘籲籲的模樣,他得了消息就一路跑了進來。
裴玉真瞳孔皺縮,下意識站了起來,這個時候宮中出事,還要宣召裴易言,目的可見一斑,定然是出了大事情。
他連忙帶着東西跟着硯山離開,臨出門前他想到桑桑。
他道;“有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說,你待在府中不要随便外出。”
聖人若是出事,加上京都現在的形勢,估計很快就會亂起來了。
桑桑來不及問怎麽了,裴玉真罕見的這般失态,她明白應該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情。
她點點頭,緊接着道:“那你也小心些。”
桑桑雖然對裴玉真頗有微詞,平心而論他是個好官。
至少對于百姓是,她潛意識的不想讓他出事。
裴玉真神情微怔,他未曾想到桑桑會擔心他。
他想到什麽臉色微柔,在桑桑的目光中,上前幾步站在她跟前。
頂着她疑惑的眼神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他眼中湧現笑意,“好,為夫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桑桑摸着臉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臉色微紅,咬了咬牙,“臭流氓。”
不可否認的是先前因為裴玉真生的郁氣煙消雲散,她看見了他送來的藥膏,知曉他來看過她。
看着他将裴易言的藥膏換成自己的,桑桑輕笑道:“還真是個小氣鬼。”
她想起手中的小木雕嘆了口氣,“看來還不是時候啊。”
嗓子眼有些泛癢,桑桑輕咳兩聲壓了下去,想着應當是夜間風大吹到了,便也沒放在心上。
裴小妹自從痊愈之後,又恢複成以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因着出不了府,便在府中鬧翻了天,成日裏上樹掏鳥窩,下池塘去抓鯉魚來烤。
裴母看着她頗為頭疼,這日桑桑和裴母商量着繡什麽花樣。
轉頭就看見裴小妹撸起褲腳,小腿都是濕漉漉的,還帶着新鮮的泥巴t。
她手上還拿着一捧新鮮的蓮子,十指上還有挖東西殘留的黑泥,看着就知道她方才去幹了什麽。
裴母看着她這副皮猴子的模樣氣得兩眼一黑,也不顧忌還有下人在,拿起下人手中除塵的撣子就沖了過去。
“你個臭丫頭,真是一日都閑不下來,你就不能學學你嫂嫂,像個大家閨秀的繡繡花,成日裏招貓逗狗的,你看我今天怎麽收拾你。”
裴小妹很有眼色,一個勁的朝着桑桑那邊躲,一邊還不忘解釋道:“娘,你聽我解釋,我這不是想着那蓮花種不吃也是浪費,您吃吃看,可好吃了。 ”
裴小妹賣乖的雙手将東西遞了上去,裴母本來就是吓吓她,哪裏舍得真打,不過就這麽輕輕放下也不行。
她拿過裴小妹手上的蓮子,看着她賣乖的笑,冷哼一聲,“算你有些良心……”
看着裴小妹如釋重負的樣子,她話頭一轉,“不過,你這麽喜歡做這些,那就把那片池塘裏頭的蓮子都摘出來,好好玩。”
裴母冷笑一聲,哪裏不明白裴小妹心中的小九九。
裴小妹瞪大了眼睛,想要讨好賣乖,在裴母和善的笑容下也只能偃旗息鼓,蔫巴道:“知道了。”
裴小妹本就是一時興起,要真是專心幹這件事,還真是靜不下心。
她眼睛滴溜溜轉動,将眼神放在了桑桑身上,她可憐巴巴道:“嫂嫂……”
桑桑輕咳一聲,想要求情。
裴母清了清嗓子,看向裴小妹,“這事你找你嫂嫂也沒用,自己做的事情就要承擔後果。”
裴小妹嗚咽一聲,有氣無力,“知道了。”
看着她這副蔫巴的小模樣,桑桑忍不住的笑出聲,立刻收獲了裴小妹幽怨的小眼神。
她連忙止住笑,只是喉間有股甜腥味猝然湧上,她止不住的咳嗽。
裴母以為她是笑岔氣,連忙給她拍背順氣。
只是下一刻,桑桑瞳孔皺縮,一口血噴了出來,緊接着暈了過去,只聽見裴母的呼叫聲越來越遠。
……
太極殿內進進出出的宮女都帶着面帕。
屋內萦繞着清苦的藥味以及極其濃重的血腥味,時不時還傳來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屋內太醫心急如焚,陛下已經暈過去三日了,時不時還吐血,俨然傳屍的症狀。
太醫們翻遍藥書也沒有找到醫治的法子。
只能盡力将孝承帝的命用藥吊着,看見裴易言來了,大夥都是松了一口氣。
畢竟沒有人願意将命丢在這裏,眼瞅着有人背鍋,自然是極其願意的。
隔着帷幔,裴易言看着這位大周的掌權者,曾經骁勇善戰的孝承帝。
他心中沒有半分誠惶誠恐,只覺得好笑,果真是天道好輪回。
他眼中嘲諷,面上低垂着頭 ,“草民裴易言為陛下診治。”
侍疾的是太子馮逐,他是聽過裴易言的名聲。
雖說心中半信半疑,但如今說句難聽的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他點點頭,“你且上來吧。”
屋內交給了裴易言以及衆位太醫,裴玉真候在殿外。
馮逐一出殿門,裴玉真便将手中的消息遞了上去。
馮逐越看臉色越差,到最後氣得臉色陰沉。
“這群不知死活的南疆人,上次刺殺之後居然還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