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裴玉真哭了?
裴玉真哭了?
“如今京都之內人心惶惶, 南疆人應當就是打這樣一個主意,不過聖人怎麽會出事,皇宮之中不是早有防備嗎?”
這也是裴玉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傳屍的消息剛出來,皇宮就封鎖, 按理說不該如此的。
聞言,馮逐嘆了一口氣,眉頭皺緊。
“得病的宮人是禦前的一個奉茶宮女, 已經病死了,痕跡被抹得很幹淨。”
說起這個, 馮逐眼中冷意更甚,幕後之人好缜密的心思,竟是半點都查不出來。
若說最懷疑誰,自然是馮俞,只是眼下毫無證據,馮逐又不能将那家夥綁過來。
“既然傳屍是南疆人搞的鬼, 那聖人出事定然也和南疆人脫不了幹系。”
裴玉真只覺得棘手, 暗處仿若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操控着這一切。
馮逐道:“索性如今有你兄長在, 父皇應該不會有大礙,最重要的就是将這幕後之人揪出來。”
“孤的探子來了消息, 安王和那位如玉公子溫寒走得很近。”
剩下的話無需多說,裴玉真了然點頭, 随即轉頭離開。
馬車停在宮外的長道之上, 只是沒走兩步路,裴玉真就遇見了熟人——李不言。
長街之上行人稀疏, 因着傳屍這件事,京都的百姓人人自危。
加上皇城禁衛不停歇的巡邏, 一時間京都倒是意外的安靜,猶如一座寂靜之城。
李不言上了馬車很是順手的拿着桌上放着的鮮果子随意的啃着,毫無世家貴族那副古板模樣。
Advertisement
他将東西遞給了裴玉真,将嘴裏的果肉咽下去才開口。
“你的人一來,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麽,我讓他們全力配合着,那老道的供詞也在這裏面。”
“不過你說奇不奇怪,查這些的時候我才知道朱家居然一夜之間被滅門,要不是更夫,還不一定能發現他們死了,關鍵是死的時間也太湊巧了吧,像算好了一樣。”
信上更是細細寫了當地衙門仵作的屍檢單子,朱家人死狀甚是奇特。
尤其是朱老爺七竅出血,五髒六腑不翼而飛,有被朱家欺壓的百姓們只說這就是報應。
“那便是什麽都沒有查到?”
裴玉真仔細看了看那老道的供詞,和裴易言說的一般無二。
李不言搖了搖頭,“你兄長的事情痕跡太少,能查到的就這點了,不過我還查到
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你家當初被朱家搶去的藥堂,不是死了個管家嗎,有人瞧見當日夜裏有夥人悄悄地進了朱家。”
“事後我當初派去的人也證實了這一點,不過我還發現了,朱家要的不是藥堂,而是藏在藥堂裏的東西。”
前前後後仔細想一思索,裴玉真也看出了大概的門道。
“朱家替人辦事,卻不曾想狡兔死走狗烹,可是藥堂裏會是什麽東西讓朱家背後的人趨之若鹜。”
李不言聳了聳肩,“這要看藥堂平常誰在接觸。”
裴家接觸藥堂最多的會是誰,答案呼之欲出。
裴玉真閉了閉眼,将手中的東西收好。
他道:“還有一件事,你幫我去查查,這個人,來歷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不言甚少見到他這副模樣,拿過畫像仔細看了看。
他點點頭:“放心吧,我會盡力的。”
聊完正事,李不言心中的好奇心蠢蠢欲動,他挪了挪身子,靠近裴玉真。
“诶,你和桑姑娘如何了,眼瞅着成婚日子不遠了。”
李不言剛說完就得到了裴玉真無語凝噎的眼神,李不言嘿嘿一笑。
不過看着他說到桑姑娘這副春風得意的模樣,完全沒有那日的愁苦,李不言眼睛一亮。
喲呵,這是有戲啊。
李不言眼中是真心的恭喜,“回頭這杯喜酒我李不言可要喝定了,你可不能小氣啊,多上兩壇好酒。”
裴玉真眼中湧起淡淡的笑意,“少不了你的。”
說這話的時候馬車正好停下來,已經到了府前。
兩人剛下了馬車,一直守在府門處的月紅瞧見來人趕緊沖了上來。
月紅是他給桑桑的人,裴玉真眼皮狠狠的跳動,心頭忍不住的生出慌亂。
“出什麽事情了?”
月紅道:“姑娘出事了,昨兒突然吐血昏迷,有府醫來看,說……”
月紅有些不忍說下去。
裴玉真聲音沙啞:“說什麽?”
月紅眼眶有些紅:“說是傳屍,且性命垂危,只怕沒多少光景了。”
裴玉真眼中的笑意一點點消散,渾身血液似逆行凍結,明明是暑月,熾熱的陽光卻驅不散遍體寒意。
……
往日滿是玉蘭花香的屋子,此刻溢滿了濃稠粘膩的驅之不散的藥味,讓人忍不住作嘔。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正躺在床上生死未知。
明明他走時她還是那副明媚的模樣,此刻卻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裏,若不仔細看,只怕都看不出她還有氣。
裴玉真撫着她瘦削的小臉,往日靈動水潤的眸子緊緊閉着。
他指尖忍不住顫抖,眼中寒意冷冽如刃。
“給我查,這幾日夫人碰了什麽東西,吃的什麽,一絲都不要漏,誰若是敢輕舉妄動妄圖生事,即刻杖殺。”
他離府前還好好的,短短這些時日,他不覺得是意外。
交代完硯山後,裴玉真看向跪在一旁t的大夫。
“無論什麽辦法,我只接受一個結果。”
這話說的很明顯,大夫吓得連連點頭,此刻就算不能也得能,主子的安危就是他的安危,大夫心中暗暗叫苦,只能想着将人把命吊着。
硯山很快就将事情辦妥,等待着裴玉真出去。
裴玉真回頭眷戀的看了一眼桑桑。
他如往常一般捏了捏她的臉,動作輕柔得怕将她捏碎了一般。
他低聲輕喃;“我很快就回來,桑桑別怕。”
庭院之中,密密麻麻的人跪了滿院子,全都是和桑桑院中相關的。
月牙跪在其中瑟瑟發抖,恨不得縮進地中去,讓人看不見才好。
裴玉真對于桑桑身邊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很快就看見了月牙,勾了勾手讓人上前。
月牙強忍着恐懼上前,對上裴玉真黝黑森冷的眼神,她有些緊張。
“奴婢月牙,見過公子。”
裴玉真看着她,“你是夫人身邊伺候的,你說說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月牙松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道:“奴婢,奴婢沒發現...”
裴玉真忽然出聲:“讓你說,你就好好說,不然後面想開口都說不了了。”
他說着,硯山将渾身是血的人如一條死狗提了上來扔在了月牙面前。
月牙正對上那人的腦袋,因着頭發散亂她看不清楚模樣。
不過那人卻緩緩擡起頭,露出一雙眼睛,不是春桃又能是誰。
月牙被吓的尖叫出聲,渾身發軟跌坐在地上,她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奴婢什麽也不知道啊,都是春桃害我的,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月牙也是昨兒才知道,春桃給她找來的東西居然是染了傳屍的。
她當時和春桃争辯過,可春桃卻說讓她盡管去告密,反正到了最後大家一起死。
月牙才知道春桃從始至終想要的都是拉她下水,只有她跟個傻子似的樂呵呵的往上湊。
是人哪有不怕死的,她想着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覺,甚至還把雲帕銷毀。
月牙想着就這麽若無其事下去,甚至想夫人若是熬不下去也是自個兒的命。
可她不知道的是凡是桑桑接觸的東西,裴玉真都讓專人記錄。
從裴小妹的事情之後,裴玉真才恍然發現這裏是京都,是爾虞我詐的地方,稍不注意就是萬劫不複。
他見過太多的陰謀詭計,不願意讓這樣的算計染指桑桑。
可他千防萬防,還是沒想到會是桑桑貼身的人,他只恨自己識人不清輕易将人放在了她身邊。
裴玉真緩緩的敲打着把手,一下又一下,在寂靜的院中格外醒耳,令人心驚膽顫。
他對旁人一向沒那麽多的好耐心,“春桃,拖下去杖斃發還,月牙背主,實在可惡,即刻杖殺,另內院婢女未能及時禀報異常,杖責二十逐出府去。”
一系列的行為可謂是雷厲風行,沒有人敢求情,畢竟都知道公子可沒有夫人那般好說話,說不得連帶着自己都遭殃。
因着裴易言進了宮,現在府中無人,只能讓大夫吊着命,裴玉真只能連夜傳信給太子。
桑桑這病來勢洶洶,比裴小妹的還要兇險不少,裴玉真将整座院子都隔開,讓裴母和裴小妹遠離,而他只身照顧桑桑。
起初裴母聽到他只身前去是不同意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裴母還是舍不得他去涉險。
裴玉真神情毫無松動,只道:“母親,她是我裴玉真此生唯一的妻。”
此生唯一的妻,他不願讓她一人孤零零的在那院子之中,哪怕結局最終是死亡,他也要與她同赴。
雖說大夫曾在裴易言治療裴小妹時一同跟着,可核心的地方還是一知半解,只能先開一些無傷大雅的補氣的藥方子。
褐色的湯藥散發着苦澀的味道,裴玉真端着湯藥坐在床前,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來靠在自己胸膛。
剛端起藥碗,原本靠在身上的人突然無力的朝着一旁滑落,吓得裴玉真連忙伸出手将她的小腦袋托住,随後緩緩的挪了回來,時不時觀察着她的神情變化。
确定将人放好了之後,裴玉真才專心致志的舀起一勺藥,吹了吹,又倒了一點在手背上,确定溫度合适,才遞到她唇瓣。
蒼白的唇瓣因着勺子微微陷落,半晌不見人張嘴,裴玉真也有些着急,若是連湯藥都灌不進去,能不能撐到裴易言回來都還是未知數
裴玉真嘗試着掐住她的下颌以嘴過渡,可一樣也是無用功。
他低頭看着雙眼緊閉的人,一時間竟然毫無辦法。
他抱着她聲音有些沙啞,“桑桑,你聽話,乖乖把藥喝了好不好,你好起來,我什麽都聽你的,不要離開我。”
到了最後,郎君近乎是接近哀求的語氣。
不知是不是聽見了他的話,原本緊閉着的唇瓣微微張開,裴玉真心頭一喜,趕緊将藥喂了進去,雖說一碗藥只進了小半碗,可到底是喂進去了。
裴玉真便不厭其煩的繼續熬藥,周而複始的喂藥,到了大夫所說的劑量,他才停了下來。
喂下最後一口藥,懷中的人似被嗆住了,因着咳嗽少女瘦弱的身子在他懷中猶如風中的蝴蝶不停顫動。
一下又一下,咳得讓裴玉真懷疑人會不會就這麽過去了,他忙着給她拍背。
桑桑只覺得睡了好長的一覺,久得讓她忘卻了今夕何夕,身子仿佛被大石頭壓住。
她恍惚睜開眼,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黃,迷迷糊糊之間,她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人懷中。
重疊的人影逐漸在眼中成型,她才看清他的樣子,是裴玉真。
“你怎麽回來了?”
她想問怎麽了,一出口就被自己沙啞的聲音驚到了。
瞧着她醒了,裴玉真瞳孔微縮,有些不敢置信,罕見的結巴起來,“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你別怕,我在呢。”
裴玉真緊緊的盯着她,不敢錯過一絲。
桑桑想說自己沒事,可身體各處傳來的異樣告訴她并非如此,她忽然抓住裴玉真的手。
“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了……傳屍。”
傳屍二字在此刻意外的難說出口。
裴玉真沒有說話,只安慰着,“會沒事的。”
無需多說,桑桑還沒蠢到那種地步,在照顧裴小妹的時候她就做好了準備,可真的來臨,她還是會害怕。
身體各處的疼痛折磨着她,讓她忍不住掉淚。
她眨了眨眼,控制着快要崩潰的情緒,努力維持着往日那副溫婉的模樣,朝着裴玉真勾起嘴角,回答着他的話。
“裴玉真,你走吧,我很危險的。”
得知自己得了外人口中的不治之症,少女依舊是那副溫婉冷靜的模樣,不願意為人添上一點點麻煩。
裴玉真看着這樣的她,眼中有些酸澀,他伸手抱住了她,額頭蹭了蹭她的鬓發。
他聲音依舊沉穩,只是細聽之下,還是能發現隐藏在其中的顫抖。
“桑桑,相信我,無論如何,我在。”
近乎發誓,他抱着她許下最虔誠的誓言。
她唇角扯出上揚的弧度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奇怪,可是話說出口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你還有大好年華前程,不要……”為了一個我就放棄了唾手可得的這一切。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脖頸間似乎隐隐有溫涼的液體滑落,轉瞬即逝,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讓桑桑瞬間住嘴,她不敢相信,裴玉真這樣的人也會為她流淚。
桑桑只清醒了一小會,很快因為藥效再次陷入沉睡。
寂靜的房中,少女仿佛從未醒來,只有指腹殘留的溫熱提醒着他方才的一切并不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