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死了,我就嫁給別人
“你死了,我就嫁給別人。”
“大人, 此人乃聖人欽點犯人,請周大人嚴加看管。”
獄卒領着周觀棋來到一處牢房前,昏暗冰冷的水牢之中。
青年郎君半具身子都浸沒于水中, 衣裳緊緊貼在健碩的身體上,雙手被上頭的鐵環緊縛, 他垂着腦袋似在閉目養神。
聽見他們說話,裴玉真緩緩睜開眼,面無表情的和外頭風光霁月的周大人對視上。
周觀棋看見熟人面孔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他輕咳兩聲對着獄卒道:“嗯,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獄卒離開之後, 原地只剩下兩人,周觀棋饒有興致的看着裴玉真。
他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裴玉真如此狼狽的模樣。
想到自己聽說的那些傳言,他有些奇怪,“你平日裏素來穩重,怎麽那日如此急躁,這可不像你啊。”
裴玉真緩緩閉上眼, “周大人來這就是看我笑話的?”
周觀棋輕笑道:“自然不是, 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
周觀棋神色一點點凝重起來, “你那日帶着桑桑進宮之後,桑桑以及聖人的病極快的好了, 裴易言是不是有問題?”
裴玉真道:“周大人,我只是一介戴罪之身, 又能知道什麽呢。”
周觀棋還想問, 卻聽見外頭來了人,他只能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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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正是溫寒, 只是他身後還跟着一人,面容被遮擋在黑帽下, 只能看見一截白皙小巧的下巴。
“裴太醫怎麽來這了?”
周觀棋眼神中帶着審視,笑裏藏刀的模樣。
溫寒不緊不慢道:“自然是來探望我的胞弟,聖人也恩準了,周大人有何見解?”
周觀棋掃了一眼他身後的人,了然一笑,轉身叫着人先将裴玉真手上的鎖解開,又看向溫寒。
“那裴太醫不妨借一步說話?”
溫寒道:“樂意之至。”
瞧着人在不遠處,想着時間不長,桑桑徑直來到牢門前。
她看着周圍的環境,又看着居在正中央被鐵環鎖着,臉色蒼白的裴玉真,她眼中忍不住泛起淚意。
裴玉真起身來到她跟前,瞧着她淚眼漣漣,鼻頭泛紅的可憐模樣忍不住嘆氣。
“哭什麽,我這不是還沒事嗎?”
他伸手想為她擦去眼角的淚,可想着他的手接觸過這水牢,保不齊有多髒。
她這般嬌弱,回頭別又生病了,他又将手伸回去,只是,這次桑桑卻親自抓住了他的手。
桑桑淚珠忍不住的落,喉間酸澀得如同針紮喉嚨般痛苦,她片刻之後才找到聲音。
她道:“裴玉真,你堅持住,好好的。”
少女白皙柔弱,如同一株極美的玉蘭,同這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她就該天生被绫羅綢緞,珠寶首飾堆砌着,而不是煩惱這些東西。
裴玉真心裏忽而抽痛一下,他并不确定計劃能否成功,他嗓音有些沙啞,眼神中湧起眷念之色。
他道:“如果我出不來了,桑桑,你就自由了,你該高興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髒像是被無數只螞蟻啃噬着叫他心如刀割,翻湧着想要收回方才一切的話。
他應該說的是,讓她必須等他,就算是守寡,也得是為他裴玉真守一次寡,生生死死都是他裴玉真的人。
可他話到嘴邊,不舍得叫她傷心,只能壓抑着情緒說着反話。
桑桑聽完這話,氣得眼睛都紅了,他當她是什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她拉過他的手,想也沒想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處,心中帶着氣,嘴中也忍不住用上幾分力。
裴玉真悶哼一聲,桑桑才似醒過神一般放開嘴,看着浸出血珠的手,她擡眼瞪着他。
“裴玉真,你以為你很大方嗎,我告訴你,你要是死了,我就穿着你給我的嫁衣嫁給別人,或許兩三年後我就能帶着孩子來祭拜你了,你從此就會在我的人生中徹底消失。”
她同樣放着狠話,伸手擦幹臉上的淚痕,憤憤的看着他。
裴玉真就這般望着她,手上的疼意此刻遠遠比不上心中的喜意,他沒有如桑桑想象中的憤怒,反而笑了起來。
看着他笑意晏晏的模樣,桑桑瞪他一眼,“你笑什麽?”
裴玉真瞧着她,只覺得哪哪都可愛,他知道的,她不會那般做的,這般說的原因不過就是激将法。
真是個笨蛋,放狠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把眼淚收一收。
裴玉真也沒有拆穿她,只是伸手擦去她嘴角沾上的血跡。
“笨蛋,也不怕髒,回頭生病了如何是好。”
?
桑桑皺緊眉頭,有些放狠話被對面忽略,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憋悶感。
她氣道:“裴玉真!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裴玉真“唔”了一聲,乖巧點頭,“聽見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改嫁的機會。”
他說着神情危險,“誰要是敢娶你,我就搶過來,再把他手腳都砍了。”
桑桑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沒好氣道:“那你最好是好好活着。”
裴玉真低頭,掩下嘴角忍不住勾起的笑意。
桑桑以為他是沮喪,抿了抿唇,伸手為他整理着額前散亂的頭發,到底有些不忍心。
“裴玉真,我會等着你的。”
溫寒就在不遠處,他聽着眼前的周觀棋的話,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不遠處的桑桑身上。
只是距離太遠,他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麽,瞧着時辰差不多了,他先是伸手打斷了周觀棋的話,朝着不遠處的桑桑催促着。
“桑桑,咱們該走了。”
聽到溫寒催促的聲音,桑桑眷念的看了又看眼前的裴玉真,最終逼迫着自己收回眼神往外走去。
溫寒和周觀棋都等在外面,瞧見桑桑出來之後,溫寒神情微緩,轉身同周觀棋告辭。
周觀棋禮貌溫和的目送着人遠離,待人走後,嘴角的笑意才一點點消散。
裴易言這個人,心思當真是不簡單,方才他各方試探,竟一點消息都沒有探出。
他滿臉凝重的走進水牢,擡眼就看見裴玉真那副春風得意的模樣,跟方才面對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周觀棋:“......”
穿過昏暗的水牢,外面天光大亮,與裏面的陰寒不同,外頭暖陽高照,照在人的身上,驅散了身上的寒氣。
長t長的宮道之上,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瞧見兩人之後都自覺的回避着,待人走遠了才回過頭。
“诶,你瞧見沒,那不是裴小大人的妻子嗎,裴小大人都獲罪了,她居然還能在宮中住着。”
旁邊的宮女低頭解釋道:“這你就不懂了吧,聽聞這桑娘子曾經是裴太醫的妻子,後來和離了,後來因為裴小大人使盡了手段,才又和桑娘子訂了婚。”
“這次,不久裴小大人沖冠一怒為紅顏嗎,真真是可惜了。”
年歲稍小的宮女忍不住瞪大眼睛捂住嘴 “這,這不是有違綱常嗎?”
宮女嗤笑一聲,“這京都中,有權有勢的肮髒的事情多了去了,鼎盛時期自然無人敢說什麽,你我就當聽個樂子就好了。”
兩人說這話的時候,桑桑并沒有走遠,這番話傳入耳中的時候,她皺緊眉頭。
溫寒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她,輕聲道:“不過是些捕風捉影之事,你不必在意,你今日也看見了,很快玉真就會被放出來了,有周大人在,他最為公正,你還不放心嗎?”
桑桑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如往常一般,“易言哥說的是。”
明日就是第四日了,裴玉真就能出來了,她要穩住,才能讓裴玉真和裴母安心一些。
溫寒看着她放松的神情,嘴角勾起殘忍的笑,很快,世間再無裴玉真。
京都平靜的生活之下隐藏着無盡的風波,波雲詭谲,這些日子以來皇城之中的各處守衛一一被換下。
只是這些,京都的百姓們并沒有發覺,只是發覺京都來來往往的人好像增多了不少,胡商也多了。
不過自從前朝廣開各國朝會,建立通路,廣開榷場貿易,來往的胡商也不少,是以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是夜,月黑風高。
入了夜的水牢格外的冷,裴玉真臉色蒼白,連帶着唇瓣也失去了色澤。
看門的兩個獄卒一前一後暈了過去,倒在地上前被人扶着再緩緩放下,極輕的聲響,可還是被裴玉真發覺了。
他緩緩睜開緊閉的眼睛,四肢百骸如墜冰窟般,讓他幾乎感受不到一絲暖意,整個人只剩一副軀殼一般。
他擡起頭,緩緩看向前方。
那裏,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面容。
原本困在手上的鐵索也被人放開,墜入水中濺出水花。
解開之後,裴玉真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定定的看着那人。
那人解開牢門沖了進來,他低垂着頭,語氣焦急道:“裴大人,我們是太子殿下派來的,殿下知道你冤枉,收到密報安王會對您不利,便讓我們将您救出去,和桑桑姑娘一同離開京都。”
裴玉真微眯着眼,眼神幽暗,看着這位所謂的太子的人。
男人被盯得呼吸一滞,只覺得那道目光尖銳,仿若要将他看穿,他呼吸忍不住亂了幾分。
他惶恐之際,才聽到面前的裴玉真出聲道:“那咱們趕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