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沒有她的音訊
沒有她的音訊
貞元十五年, 新皇登基,改年號永慶。
隆冬,下t了今年最厚的一場雪, 比往年都要冷。
“桑桑,等會把這些藥材賣給了掌櫃, 我就給你買個簪子吧,上次二妹說你也只是心直口快,你別放在心上。”
穿着臃腫厚實冬襖的清秀少年郎君腼腆害羞的看着身後跟着的少女。
冬日裏日光并不算暖和, 少女衣着樸素,即便是暗沉的顏色也擋不住她的好容顏。
反倒襯得她清麗動人, 被凍得有些泛紅的臉同周遭白皙如玉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反差。
在聽見小郎君的話後,少女烏黑澄澈的眸子微微閃爍。
她抿了抿唇,婉拒道:“不用了賀清,你還是留給二妹吧。”
賀清看着這般懂事的桑桑,只覺得心中的判斷沒有錯。
桑桑果真是個好女孩,想到之後準備做的事情, 賀清心中忍不住的生出激動和歡喜。
遇見桑桑的時候正好是在初雪的時候, 河水冰冷, 他以為她沒救了。
不曾想她活了過來,只是失去了記憶, 只記得自己的名字。
相處過程中,賀清不可抑制的對她動心, 他努力的看病救人, 挖藥材販賣只為了多攢點銀子,他想要娶她。
賀清照常來到藥堂, 将自己最近挖到的藥材小心翼翼的放在掌櫃面前。
這次之所以如此小心,主要還是他挖見了一株品相極好的人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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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 掌櫃的也看出了門道,他呼吸忍不住的急促起來,笑道:“你這小子,算是讓你撿到寶了。”
瞧這品相起碼有百年,而且長的壯碩,掌櫃的想到若是主子知道他拿下這個,那他何愁前程。
想到這裏,掌櫃的也不廢話,當即給出了一個公道的價格。
賀清拿到沉甸甸的銀子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他臉上忍不住的露出笑容 。
掌櫃的目光落在了桑桑身上,只不過眼中只是純粹的打量。
“怎麽了?”
賀清看見掌櫃愣神的模樣皺了皺眉,心頭有些異樣。
掌櫃瞬間拿回過神,知道自己方才的行為有些失禮,他笑道:“只是覺得這位娘子眼熟的很,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桑桑看出掌櫃的并沒有壞心眼,她笑着解圍:“大抵是我長得普通些,掌櫃的認錯了也是有的。”
賀清的臉色才好了幾分,只是也沒有在這裏久留,帶着桑桑匆匆離開了。
掌櫃撓了撓頭,總覺得在那個地方看過這姑娘,可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正逢東家回來了,掌櫃連忙帶着自己新收的好東西遞了上去。
最近揚州新來了一位大人,油鹽不進讓知州大人很是頭疼,連帶着對他們這些附屬在地方的商人也沒個好臉色。
更是下了命令,讓人想辦法找個稀罕的東西且還能送上去的。
楊安這幾天可謂是想破了頭,金銀珠寶這些那位大人都是不缺的,他們這些商人還能送些什麽。
他正心煩意亂的時候,餘光瞥見掌櫃的送上來的東西,他腦海中靈光一閃。
是啊,聽聞那位大人前不久才受了傷,就借助想讓大人保重身體的名頭送去,這個東西也足夠稀罕,倒也能交差了。
心頭大患被如此輕易的解決了,楊安心中歡喜的不得了,連帶着對掌櫃的臉色也很好,言語之中都是誇贊。
掌櫃的也很驚訝,沒想到這次還真是誤打誤撞,想着等下次賀清來了,一定要讓他以後有什麽好東西都往這裏送來。
輕飄晶瑩的雪花飄浮着在大地上蓋上一層又一層,像是厚實松軟的棉花一般。
一片雪花順着北風飄進屋內。
屋內的青年輕咳兩聲,屋內燒着溫暖的炭火,青年穿着厚實的大氅,即便如此,他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因着瘦削許多,男人的五官更加立體濃烈,漆黑的眸中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冽,像是極冷之地的冰刃,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守在旁邊的硯山忍不住輕嘆一口氣,自從夫人走了,主子性子是越來越冷了 ,以往尚且還能和李大人喝酒談天。
現下主子幾乎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國事上,越發不近人情,手段狠辣比刑部那群人還要無情。
因着整治貪官污吏這件事情,裴玉真說一不二的态度讓不少人都忌憚。
一路來一茬又一茬的暗殺,可是每次裴玉真都是不要命的沖在前面,讓原本保護他的護衛們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外人都說這是裴玉真給那群人的警告,只有硯山知道,主子這是已經不想活了。
當時主子派了許多人在夫人墜崖的地方打撈了許久,甚至出動了禁軍,更是重金懸賞。
不少人被錢財蒙了眼想要铤而走險,直到見識到裴玉真鐵血手段後,這種風氣才漸漸停了下來。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
卻始終沒有夫人的消息傳來。
裴玉真一天比一天更加消瘦,所有人都認為他撐不下去了的時候,卻傳來了裴玉真重出朝堂的消息。
其實依照裴玉真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必如此親力親為。
可他選擇這種奔波勞累的方式,只為了能夠在某一日,能夠與他的妻子再次重逢,即使機會微乎其微。
有侍衛進來傳遞消息,讓硯山從發散的思緒中抽身。
“怎麽了?”
裴玉真放下手中的竹簡,看見硯山為難的模樣,出聲詢問。
硯山道:“是知州來的消息,說是聽聞大人身體抱恙,特地準備一場宴會,為大人獻上一株極其罕見的藥材,希望大人賞臉。”
裴玉真展開面前的賬簿,這是他派去知州府上的探子拿回來的東西。
裏面詳細的記錄了揚州知州吳應才這些年官商勾結,再将銀錢運送往京都官員的事情。
“倒真是敢光明正大,既如此,那便好好招呼這位知州大人吧。”
他輕嗤一聲,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上。
硯山識時務的先行退下。
屋中陷入寂靜,裴玉真望向窗外的飛雪,指腹無意識的摩挲着腰間的香囊。
上方的繡線已經有些泛舊了,可保存得極為完好,可見主人對其的愛惜。
窗外飛雪和着北風呼嘯而過,郎君孤身坐于窗前,似孤身行走于世間的亡魂,只剩下一副空皮囊。
……
今日賀清得了一筆豐厚的銀子,為了慶祝他特意買了些酒。
外面冰天雪地,屋內酒氣漂浮,賀清和賀父兩個人喝得有些上頭,醉醺醺的賀父望着桑桑和賀清止不住的笑。
“好小子,你啊算是有福氣了。”
賀清害羞的撓撓頭,看了眼賀父,又看了一眼桑桑,或許是酒壯慫人膽,他拿出自己偷偷買下的簪子遞給桑桑。
“桑桑,我覺得這簪子适合你便偷偷買了下來,你別再推辭了。”
桑桑突然遇見這麽一出,她有些進退兩難,扯了扯嘴角,盡量讓語氣更加柔和。
“賀清哥,不用了,你救了我該是我報答你,怎麽能讓你如此破費,你還是收回去吧。”
賀清本來就頭腦發熱,聽見桑桑這話只覺得桑桑就是自己想找的人。
他接着賀父賀母都在這,一把抓住桑桑的手,有些緊張的看着她。
“桑桑,我心悅你,我知道你忘了以前的事情,可沒關系,我可以陪你一同去找,你願意嗎?”
賀清說完這話後十分緊張的看着桑桑,連帶着賀父賀母都齊齊看向她。
桑桑只覺得心頭壓抑得很,她孤身一人,被賀清所救。
救命之恩,以身相報,似乎也說得過去,可她總覺得有什麽沒想起來的,對她很重要的事情。
桑桑沉默的樣子讓原地陷入寂靜。
她有些無措的挪開眼神,想着要怎麽回答,慌亂間将桌上的碗打翻,酒液沾濕了身上的衣裳。
她抿了抿唇道:“我去收拾一下。”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屋中頓時傳來了賀母尖銳刻薄的抱怨。
“行了,你還想着癞蛤蟆吃天鵝肉呢,人家根本看不上你,清哥兒,我都給你安排好了 ,隔壁的二妹不好嗎?你就非得上趕子丢臉嗎。”
其實賀母不太看得上桑桑,哪家的好姑娘是這種狐媚子的長相。
尤其還讓賀清跟吃了迷魂藥一樣非要娶她,連自己給他介紹的好姑娘都不要了。
賀母就更加不舒服了,這簡直是狐貍精轉世。
“好了,能不能別說了。”
賀清被這麽一弄,酒也醒了大半,尤其還被自己的母親如此說。
他只覺得有些難堪,心中忍不住對離開的桑t桑也有了幾分抱怨,說出的話也帶些火氣,幹脆徑直離開。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賀母更生氣了,她聲音忍不住提高幾分。
“我這都是為了誰,還真是吃力不讨好!”
賀母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賀父忍不住出聲阻止,結果就是被賀母連帶着一同罵進去了。
說到最後賀母更加厭惡桑桑了,她尖聲道:“她就是個狐貍精,掃把星,趕緊讓她走!”
這邊雞飛狗跳,知州府內卻是一片死寂。
本該高坐上方的知州大人,如今卻兩股顫顫的坐在下方,小心惶恐的看着上方的裴玉真。
裴玉真手中把玩着楊安進獻上來的人參,他看着跪在下方的楊安,又看了看旁邊緊張的吳應才。
裴玉真緩緩出聲,“吳大人倒是大手筆,想必是破費了,此等珍貴之物連宮內都不常見,吳大人卻能找到,倒真是煞費苦心。”
看着裴玉真的神色,吳應才不停的揣摩着這位裴大人的心思。
他笑得拘謹,“大人說笑了,不過是孝敬大人,還望大人多保重身體,才能讓百姓們更加安居樂業。”
不得不說,能夠混到現在這個位置,吳應才自然是有幾分本事的。
裴玉真輕咳兩聲,将東西随手放下,他擡眸看向他。
“不過我倒是用不上了吳大人留着給自己吊命用吧。”
裴玉真話說的輕松,是以連吳應才都沒有一時間反應,待聽清楚這話,吳應才吓得瞬間跪在地上。
“大人此話何意,下官不明白啊...”
似乎所有做了壞事的人都會這樣,不到黃河不死心,裴玉真懶得和他說話,直接讓守在外頭的侍衛進來拿人。
裴玉真淡聲道:“所有人壓去大牢審問,知情不報者同罪。”
這話就不只是吳應才遭殃了,連帶着宴會上所有人都得被帶走。
跪在下方的楊安早就抖若篩糠,他沒想到自己只是進獻個東西也要遭殃,此刻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哆哆嗦嗦,指着帶來的掌櫃道:“大人,大人這東西都是他給我的,我只是個商人,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大人,這人一定是吳大人的內應,不然我怎麽會有如此珍稀的東西,大人明鑒啊!”
掌櫃沒想到東家帶着他不是為了讓他平步青雲,而是讓他成為東家的替死鬼。
命懸一線之際,掌櫃腦海中靈光一閃,他知道自己為何白日裏覺得那女子那般熟悉了。
先前他去京都交差,曾看見皇城內有人重金懸賞,就是這位裴大人發出來的。
想着賭一把,他連忙出聲,連聲音都在抖,“大人饒命,草民願将功折罪,我知道大人找的人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