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之高
山之高
陳淺不說話了, 看着周矜,半晌糾結道:“那我們去老師面前認錯吧。就是你上課遲到,為什麽一定要我送你上學呢?很費事啊。”
“給我騎個車都不樂意?我還給你錢呢, 幾個月也不見你要下,還沒用完?還是生氣給少了。”
這話說的跟她掉錢眼子裏去了一樣, 陳淺臉有些透紅, “這不是錢的事。說奧賽的事, 如果不是你主觀放棄,那還可以争取下,畢竟遲到其實也不是特別大的事......”
周矜意味深長地看陳淺一眼, “行了,你出去吧, 我困了。”
陳淺帶着東西出去了。心裏說不別扭是假的,尤其想到周矜這樣什麽都不放眼裏的人臉上也會露出悲傷的表情。
最為重要的是, 騎車慢的那個人還是她。萬一姨父與小姨問起這件事, 她該怎麽說啊。
陳淺糾結了又糾結,夜裏都沒怎麽睡好。第二天一早, 她接到奧賽組老師的電話, 通知她進入奧賽組, 她的心情就更複雜了。
數學奧賽是她一直很想參加的,但無論她刷了多少題, 寫了多少試卷,數學單科的成績始終沒有進過年級前十,最好的一次, 也是這次期末考試, 年級十一名。
如果有機會,她一定會抓住, 但前提一定不能是,她踩着周矜上位。
古人還忌諱瓜田李下呢。更何況周矜的父親,是她小姨的丈夫。
陳淺在房間裏糾結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打通了老師那兒的電話,拒絕了加t入數學奧賽。
一上午的陰霾在她挂斷電話的一剎那清空,她心中輕松不少,恰好樓下幾個小孩兒又叫她出去玩。
她将裙子換下,穿着一條黑色的休閑褲就跟着孩子們出去了。
小孩子們的活動,無非是捉迷藏,老鷹抓小雞,累了在河邊打水漂。陳淺不參加,就在旁邊看着他們玩,做游戲裁判。空下來給他們編花環,一人一個。
編好花環,又紛發完,夕陽已經透過天際,散漫地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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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淺還坐在溪邊的小石頭上,在草叢中挑挑揀揀,小孩兒們很喜歡她編的花環,更有游客出過高價買她編的花環。花環受歡迎,她也做的格外投入,挑揀小雛菊,喇叭花,茉莉裝點,又格外注意色彩搭配,是經過用心設計的。
前前後後,花了快三個小時。等反應過來,天色已經快黑了,兩只腿酸麻,也因為長時間置于草叢而被蚊子咬瞞了包。
她抱着花環,帶着一腔雀躍的心情,從小溪邊跑回家中,卻發現家門口停歇了一臺熟悉的車。
陳淺在門口看了看,邁着步子上了樓。
本以為這個花環對周矜而言雖不至于談不上喜歡,但起碼會看在她準備的用心的份上,起碼将禮物收下。
沒想到周矜看都沒看,徑直将她辛苦編的花環扔進了垃圾桶。随着一起扔進去,還有陳淺未說出口的一句生日快樂。
周矜長腿搭在桌邊,看着她,“不參加奧賽,是為了出去玩呢?”
“不是,”陳淺眼巴巴地盯着垃圾桶裏那束并沒有被溫柔對待的花環,心中悶悶的。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的話,她擡起眼睛問,“什麽?”
周矜又問:“你不是把奧賽推了?”
陳淺訝異于他為什麽知道的這麽快,但還是點點頭,“嗯,我不是特別想。”
“你不想。那是誰每次在我做題的時候,眼睛長了腿一樣黏在我試卷上?你想不想,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周矜冷嗤了一聲,“有機會都不抓緊,說你這種腦子能幹什麽?機會讓給別人,很大方啊。題目幹脆也別寫了算了,浪費時間。”
陳淺想起剛才那些顧慮,眼底有些酸澀,她悶聲反駁,“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想參加。”
“想不想的有什麽用,結果呢?”周矜連連冷笑,語氣費解極了,“就你這還喜歡數學,不是求而不得,你連求都沒求過,頂多叫自欺欺人。”
淚水在陳淺眼眶打轉,“我是喜歡數學的,但我不太喜歡奧賽,而且我覺得我不應該......”
“閉嘴!哪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的?”周矜驟然出言打斷她,懶得聽她解釋,煩躁得很。看她一眼,就極快得挪開目光,似乎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煩,他邁着長腿就走,“你跟鬼解釋去吧、”
陳淺看着周矜的背影,萬分的委屈湧上心頭,她眼眶徹底紅了。
“周矜,你過分!你都不願意聽我解釋,你憑什麽臆斷我?你太過分了,我好讨厭你!”
也不知道周矜聽見沒有,陳淺氣的口不擇言,哭的滿臉都是淚水,腦子也一片混沌,只聽見啪嗒一聲,重重一聲響,門被猛地拍上。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哭聲也跟着止住了,她摸摸紙巾,一邊擦淚水,一邊打通了江太的電話,“江阿姨,是我,我是陳淺......”
“怎麽鼻音那麽重?”電話那頭的江太立即聽出了不對,笑了笑,“考慮好留學的事情了嗎?很多資料現在都需要開始準備,申國外的高校了。”
·
半月匆匆而過,和周矜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近兩周。不見着周矜本人,日子就這麽靜水細流般過下去。平平淡淡,但好過在周矜身邊提心吊膽,委屈難過好。
江太之前就在小姨面前提過資助她去留學的事情,小姨笑着說看她的意思。她也沒立即答應,畢竟異國他鄉,回來不容易,她舍不得小姨。
但見着小姨的生活一切就好,她也該思考将來自己的路該怎麽走了。在國內,參加高考,以她的成績,top2可能懸了些。但c9的專業随便挑選是沒有問題的。可問題是,在國內,和周矜還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呀。
陳淺搖搖頭,打開家中那臺老舊的臺式電腦,開始查詢國外名牌大學的信息。
沒一會兒,林初打電話進來了,兩人聊了會兒,林初說:“淺淺,後天就是哥哥的十八歲生日了,回來吃個飯吧,恰好很快就要開學了,小姨明天來接你?”
“嗯......生日?”陳淺怔住了,“周矜過生日?”
“對呀。農歷七月初八,哥哥過生日。”林初說,“周六我去接你?”
“好。”
陳淺挂斷電話後,臉頰染上了些薄紅。打開日歷看,那天确實是周矜的生日,不過是農歷陽歷之分。
聽小姨的意思,周家應該是過農歷生日的,怪不得那天她給周矜拿蛋糕的時候,周矜還有些許錯愕。
她當時還擔心沒人記得他生日,怕他難過呢,所以面條做了,蛋糕也托鄰居哥哥騎車去鎮上做了,就連花環都給他編了一個。
難怪他那麽嗤之以鼻呢,原來又不珍貴。陳淺想。
她托着下巴想了會兒,還是給周矜發了條信息過去,再怎麽說,過幾天又得住進周家了。
在人屋檐下,将氣氛弄得僵硬微妙,不太好。
·
周矜回去後,又将鮮為外人所知的周家闊少爺生活過得風生水起。
滑雪,跳傘,射箭,打高爾夫,顧成柏順利地當上了會所經理,偶爾也會叫他出去。周矜就沒一天閑下來的。
收到陳淺的短信是在一個雷雨天氣,雨卷梧桐,伴着天際雷聲轟鳴。
午覺睡醒後,周矜打開就手機,就看見了來自q./q的一條短信,“哥哥,你最近還好嗎。”
随之而來的,還有幾條消息。想也不用想,無非是道歉求饒的話。
窗外就是霧氣朦胧的雨簾,他驟然想起上一個雨天時的臨水鎮。哪兒不光有破舊的屋子,還有一個不知好歹的陳淺。
原本還不錯的好心情一瞬間就消逝了。
他拍上窗戶,窗戶撞擊在窗棂上,發出“吱呀”一聲。
他看也沒看,就徑直将陳淺的聯系方式連帶着聊天記錄删除了。連個面都不露,這道歉未免太廉價。
陳淺把他當什麽,沒有誠意的道歉,他需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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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淺留意到周矜将她聯系方式删除是在五天後,周矜生日當天。她将王舒婷托她送給他的禮物,和自己準備的那份送給周矜後,她打開q./q給王舒婷發完信息。
想起當初給周矜發過道歉的話。往下滑了滑,這才發現列表裏面已經沒有他了。
難怪剛剛周矜那麽兇,特別不耐煩,那表情就差指着她的鼻子罵她滾了。
剛剛她還在納悶,這幾天明明沒有再到他的眼前去招惹他不快,為什麽他又不高興了。
原來不是又不高興了,而是一直不高興呢。氣就沒消。
可為什麽就一定要她去奧賽?他不是還為不能參加奧賽而郁悶嗎,她去他心裏能好受嗎?
還是說,周矜其實并不芥蒂她參不參加奧賽,而是覺得她的态度消極,還嫌棄她成績并不算好。他這樣一個人,眼裏應該容不下沙子。她并不算好成績,就是他眼裏的沙礫。
礙眼,而且硌眼,硌的他眼睛疼。
這可能就是何不食肉糜最好的體現了。
一個天賦極高的人,大概注定不能理解,別人的努力與掙紮。也注定不會共情那些失意與彷徨。
上天是公平的。上天給他們打開了智商的門,就關上了情商的窗。
這是公平的,陳淺在心中默默地想。
好不容易安慰好自己,陳淺下樓經過客廳時,林初叫住了她。她回過頭,這會兒林初正和幾個太太坐在沙發上聊天,畢竟是周家獨子的生日宴,稍微與周家有生意往來的門戶,這會兒晚上都出席了。
客廳內珠光寶氣,滿滿當當地坐了快一屋子人。
衆人也都看向她,恭維林初說,孩子長得真漂亮。
林初也只是笑笑,讓陳淺在這兒聊會天後,摸摸她的腦袋,指着桌上的果盤說:“給小矜送上去吧。”
陳淺看了看小姨,又看了看桌上的果盤。平心而論,她并不想再熱臉貼冷屁股了。可這是小姨要求的,在場的還有許多賓客。
她朝林初笑了笑,乖巧點頭:“好。”
陳淺上樓,推開門,身穿潔白襯衣的少年靠在椅背,手夾起一封粉色信紙,在桌面上敲敲。
目光落在桌上沒看她,側臉鋒利,口吻桀骜,“為了追我就這麽不擇手段?”
周矜t一貫喜歡找茬為難人。陳淺聽不懂他的話,也早習慣了,因而白着臉沒解釋。
回應他的是出現在桌前纖細筆直的腿,乳白裙擺微動。果盤被她放在了桌上,安靜地下樓。
陳淺走後,周矜将手上的那封情書放在桌上,睨着眼睛,眉頭微微地蹙起。
陳淺居然想泡他。
窩邊草。一個正常人,再怎麽饑不擇食都不吃。吃了惹一身腥。
所以這個假設壓根就沒有成立的必要。就該将水果和書信都扔出去,讓她滾遠點。
還是對陳淺太好了。得意忘形了。肖想他究竟有什麽好處?安安穩穩讨好周家人不行?周家給她吃,給她住的,做他爸侄女不夠,還想做他爸的兒媳婦?
周矜不太想計較。徑直将情書要扔進垃圾桶。
擡頭時,目光就被不遠處的果盤吸引了。扇形大紅酸枝果盤呈赭紅色,暗面帶着光澤。他多看兩眼倒也不是因為這個,而是果盤裏,放着的都是他常吃的水果,洗的幹淨又用心。
扇形果盤均勻分成幾塊,中間镂空,放着一把奶糖。陳淺經常吃的那款。
他看見她吃過好幾回。撥開糖衣,外面是一層糖膜,內裏糖果通體乳白色。
鬼使神差地,周矜拆開一粒放進了嘴裏。
入口就是一股廉價味。齁甜,很讓人不适。但周矜沒吐,他倒想看看,陳淺平時喜歡的東西有多難吃。
手邊就是拆下的糖衣,周矜拿在手裏把玩,奶精味兒從口腔溢至鼻腔。收到沖擊的嗅覺,削弱了味覺上的不适。
陳淺吃糖時兩只嘴巴鼓鼓的,眼睛亮亮的,很開心的樣子。
她到底有什麽高興?
周矜眉頭深深擰起,探究欲使然,他彎腰,一雙從不曾沾染污濁的手,彎進垃圾桶裏,又将那封情書撿了起來。
情書信封通面粉紅色,周矜一臉嫌棄地拆開,丢在一邊,打開信封随意掃了兩眼。
【周矜:
見信如唔。】
周矜蹙了蹙眉,想泡他就不叫哥哥了?沒大沒小。
【有很多個瞬間,我都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周矜勾了勾唇。還挺會說話。
繼續往下看,眼睛一行行地掃過那些娟秀端正的字。
【你不知道,想見你時,像一團輕柔的風溜過,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周矜輕嗤,說的好聽。能有多想,腳步輕快,輕快到大半個月死外面不回來是吧?
【......
如果,神明肯聽一聽我的願望。那麽我想你晚安,願你的夢裏總有星。】
膩歪死了。周矜內心極其嫌棄,眼睛卻停留了在上面,眉頭蹙得極深地盯着。
他的手拿着信紙,對着窗外光線,仔細打量。
這是一封未署名的情書。又是陳淺遞過來的,所以,他下意識覺得是陳淺寫的。
可現在看來,并不是。
信封上的字與陳淺的字極像。都是小楷,端正清秀。但陳淺這個人,有點小毛病,例如她些我的時候,筆畫緊湊圓潤,點也總點不到位,總是窩在裏面。柔和,沒什麽鋒芒。
而面前這個不一樣。勾是勾,橫是橫,即便差不多。細看,也能從字跡細微差別裏,辨別出靈魂的不同。
周矜臉上的笑忽然止住了,他将信封窩成一團,直接扔進垃圾桶裏。
他說陳淺好好地送兩份禮物幹什麽,能幹什麽?
當然是把他給賣了啊。周矜冷笑。
·
家中舉辦了一場宴會,晚上有很多客人來給周矜慶祝生日。周矜換上正裝,坐在下面和長輩聊天。臉上神情始終淡淡的,也只偶爾搭腔。陳淺打量他的神色,這幾天周矜都對她很厭煩,她能感覺出來。
道歉道了,禮物也給了,但似乎,周矜還是一點都不喜歡她。
客人走後,客廳靜悄悄的,陳淺安安靜靜地上樓,不想在二樓樓梯口遇見了站在樓上淡淡看下來的周矜。
她擡頭,頓了頓,還是選擇禮貌地和他打招呼:“哥哥,你好......”
“滾上來。”
周矜一身筆挺西裝看下來,手抄着兜,渾身的不耐煩。
陳淺再擡頭時,樓上已經沒什麽人,只聽門猛地被關上,發出“啪嗒”一聲。
上樓後到房間後,周矜将禮物都扔在她面前,“全都拿了走。”
“為什麽?”陳淺問。
“還能為什麽?讓你滾不行?非得犯在我面前,那麽賤呢?”他輕嗤。
陳淺捏緊了手心,将禮物一件件拿好,抱在懷裏,“那我先出去了。”
“走什麽走,我讓你走了?”
陳淺的腳步頓住,轉身,又抱着禮物走到周矜面前。
周矜她臉上不溫不火的态度,內心冷笑。等了半晌,就見少女垂下一顆飽滿的頭。不說話,不解釋。
“算了,滾。”
總算放過她了,陳淺垂眸,不明白周矜又在發什麽瘋。她呼出一口氣,轉身就離開。卻聽啪嗒一聲,垃圾桶倒下,向她腳邊滾過來。
陳淺腳步頓住,看着腳底的垃圾。很幹淨,幾張用過的廢紙巾,一張窩成一團的信紙,其餘沒別的什麽。
她看了又看,徑直離開就像在甩臉子似的。周矜的脾氣,她壓根不敢恭維。
她蹲下身,将垃圾撿拾進去,又将垃圾桶桶圈套好,“哥哥今天你生日,不要再生氣啦......那你先休息,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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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學校就開學了。陳淺在學校遇見了王舒婷,兩個女生一起出教室。
陳淺面帶歉意地和王舒婷說了周矜不願意收禮物的事情,并将禮物還給了王舒婷。
王舒婷失望地撇撇嘴,将禮物接到手裏。
開學就高三了。學習任務更加繁重,陳淺看着王舒婷,“婷婷,學校裏宿舍空着嗎?”
“有啊。”王舒婷因為家裏離得遠,這學期就住校了,見陳淺這麽問,立即問,“你要住校嗎?”
“嗯,我想了解一下。上下學路程遠,太耗費時間了。”陳淺說。
王舒婷不疑有他,欣然為陳淺介紹了起來,她說:“我們宿舍還有空位呢!你要是想住進來得立馬說啊!不然一會兒有人就搬進來了。”
陳淺點點頭,“那我先回去問問小姨的意思。”
“哎不過,你現在每天都住在周家,他家不是住一個巨大的豪宅嗎?你這都不願意住呀。”
陳淺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她想了想說:“因為我和周矜關系并不好。”
“噢噢,”王舒婷挺納悶,但也不好多問,于是安慰她,“你不要傷心呀......”
“婷婷你想吃梅花糕嗎?”陳淺拍了拍王舒婷,“啊,好久沒見曹奶奶來這兒賣了!”
王舒婷立馬轉頭看過去,将煩心事扔在一邊,“吃!你包裏有錢嗎?”
“嗯嗯!”
“算了算了,我請你!”王舒婷将校服口袋裏的錢拿出來,就往小攤子那兒去。
王舒婷和陳淺最愛吃南城小學門口的梅花糕,但自從小學校園被拆掉後,就很少能吃到了。
此時,周矜就坐在不遠處的車內,眉眼沉沉地看過去。
兩個少女站在學校門口,背着書包,吃一塊熱氣騰騰的梅花糕,笑的眉眼彎彎。
周五傍晚時分,因為周末有兩天假期,晚上沒有晚自習。所以周矜有空等陳淺。
然而陳淺看到周矜時,是在吃完一塊梅花糕後。見她吃到最後一口,眼神一飄恰好看見周矜,她一愣。
周矜注意到,她臉上的笑一瞬間僵住了。飛快地錯開眼睛,和王舒婷道完別,才往車前來。
就連最後一口梅花糕都沒吃,一起扔進了垃圾桶,周矜目光冰冷地收回了眼睛。
陳淺坐上了周家的車,車內的氣氛又降至冰點。
陳淺照例同周矜打招呼。
不出意料,周矜沒有搭理她。
這段時間,只要碰上周矜,都是這樣。待在他身邊,永遠覺得沉悶,壓得人喘不過氣。
陳淺大氣都不敢出,放包的動作都輕緩了許多。
感受到有人進來,周矜吩咐王亮,“王叔開窗。”
九月南城的溫度不算高,晚上吹風還有些涼爽。陳淺往車窗邊縮了縮,吹進來的涼氣,吹得她發紅的耳朵愈發的燙。
陳淺将包抱在胸前,盯着窗外看。
到家後吃完晚飯,陳淺趁林初與周成忠還在,說了在住校的請求。
“學習任務有些緊張。學校通知下周會增加晚自習時間,來回的話有些耗費時間。”
周成忠說:“要不然晚自習就不上了,姨父讓人替你幫老師打聲招呼,就跟哥哥一樣。”
陳淺想了想,說:“晚自習時會有老師輔導,我不太想錯過。謝謝您姨父,您的好意我心領啦。”
“姨父再給你請個老師也行啊,”周成忠笑着說,“再說了,不是有哥哥呢?你不會的可以問他啊。”
林初笑着說:“小t矜考試也重要,也要複習啊。”
說到這個,周成忠看向一邊的兒子,“你怎麽回事?上次老師打電話說你奧賽的事,你敢不參加一個試試?!”
“誰跟你說的。”周矜說,“比賽名額保留着呢。就是不去上課而已。”
“那你得去聽吧,救你一個人搞特殊,那沒有這樣的。”
周矜答應地敷衍,“嗯,知道了。”
周成忠向來知道周矜骨頭有多硬。但凡他說的話,他就沒有好好聽的。主見大,一點都不肯把老子放在眼裏。外人恐怕瞧不出來,但也只有周成忠知道,這種面上風平浪靜的假象的營造,需要一個陽奉陰違的兒子,還有一個難得糊塗的老子。
沒有比他周家父子更合适的。
倒是林初問:“那你跟生活老師提這件事情了嗎?”
“嗯。”其實沒有,但陳淺硬着頭皮,撒了人生中為數不多的一個謊言。
林初笑:“那小姨下周一去你學校看看。看看宿舍環境,給你選一個不錯的床位。”
話說到這,住校這事就算是得到兩位長輩的認可了。
一想到這,陳淺就呼出了一口氣。餐後喝完茶,陪小姨姨父聊了會兒天,陳淺進了衛生間洗手。
水聲停的時候,周矜推門而入,看都沒看她一眼,霸占了她的位置洗手。周矜高出陳淺很多,兩人面前一扇巨大的鏡子,陳淺才到周矜肩膀處,周矜低頭擠洗手液,就像将她擁進懷裏。
“你至于嗎陳淺?”
周矜擰開水龍頭,洗了手,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