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月出小

月出小

走出奶茶店, 陳淺将周矜的手撒開。

感受到手心緊握的手掙脫的動作,周矜眼裏才帶了些散漫的笑意。不僅沒松開,反而握的更緊。

“周矜你手松開。奶茶快冷了。”

周矜接過陳淺手中的奶茶, 幫她插好吸管,解釋說:“高中沒給別的女生買過奶茶。”

陳淺捧着奶茶, 咬着吸管, 仔細想了想, “那個女生是誰?”

“當年那個校花?什麽名字來着,許詩如?”

不怪她多想。當年周矜真将她早上的早飯給過人家。那天她餓了一上午的肚子,還是路萬給了她一塊面包, 還幫她接了熱水。

适時一陣風從西北狹長的街角刮過來,周矜身形高大挺拔, 幫她擋的嚴嚴實實。陳淺的白裙裙擺和周矜的深灰色大衣攪在一起。

周矜給她理了理紛飛的鬓發,眼裏是化不開的霧。卻依然笑的含混, “陳年舊醋, 準備吃到什麽時候?”

陳淺嘗了一口香芋奶茶。很甜,香芋味道也濃郁。還是當年那個味。

人總很容易被甜的東西治愈, 她喝着, 眉眼都彎了彎。

“不是她。”周矜就這麽看着她。

陳淺想了想, 好像許詩如不戴眼鏡的。

再反應過來時,周矜已經重又牽着她的手, 走出去好遠了。

周矜送陳淺回家。車開到濱江壹號小區,在陳淺家樓棟下停下。

陳淺解開安全帶,看着周矜一身正裝, 甚至公文包就放在車頭, 應該剛從公司回來。

她問周矜:“要不要上去坐會兒?”

不等她回答,周矜已經解開身側的安全帶, 打開身側車門,下了車。

兩人一起上樓,剛推開家門,鋪天蓋地的吻瘋狂地落了下來。炙熱的胸膛抵上來的時候,陳淺心頭一窒,呼吸就這麽完全被堵塞攫取。她雙眼迷離時,門啪嗒一聲,被人重重地了關上。

家中還是老樣子。整間房間的布置很粉嫩,一看就是女孩兒住的地方。白紗幔懸在飄窗上,下面放着兩株含苞待放的風信子。淡淡木果子露氣味的熏香置放在床頭,散發着香氣。

柔軟的床上幾只抱枕與玩偶,身下的床單是鵝黃色的。

陳淺趴着,能看見床單上的小雛菊。兩三朵,印在眼前。她鼻尖湊得近,甚至能聞見陽光的氣味。她将手指點在上面,一圈一圈地繞着。

繞着繞着,驟然将雛菊攥到了手裏。雛菊被揉成鄒巴巴的一團,卻也盛開着。

盛開在陳淺掌心。也盛開在周矜身下。

結束後已經很晚了。陳淺靠在床頭阖上了眼睛,渾身跟散架了沒什麽區別。

周矜去洗澡了。

周矜出來時,桌前放了幾道菜,外邊的包裝袋子還沒撕。陳淺坐在餐桌前,身上穿着睡衣,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支着頭。頭微微歪着,像在思考什麽。

周矜從她那個角度,可以看見她光下瑩潤瓷白的肌膚,即便蹙着眉頭,看着也溫柔,還是那麽的可愛。

陳淺聽見動靜,回過頭,看見周矜站在不遠處看她。她唇邊帶了些淡笑,開始拆外賣包裝,“叫了幾個菜,實在沒力氣做飯了。這樣招待你,應該也說的過去?”

周矜靠在門口看着陳淺手裏的動作,沒動。

陳淺拆好,又将碗筷擺好,看向他,蹙了蹙眉,“周矜你過來吃飯啊。”

周矜眼裏笑意清淺,走過去坐下,“你什麽時候開始不叫我哥哥的?”

陳淺戳了戳筷子,夾了根西藍花放嘴裏,沒理周矜。

舊金山再見面那幾天是叫的。後來就不叫了。

周矜說:“公司還有事,晚上應該不回來。”

看着也像公事處理一半,抽空出來揪她的樣子。陳淺乖乖喝着周矜給她乘的湯,“好,你早點休息。”

·

周矜走後,陳淺泡了玫瑰牛奶浴。剛裹了件浴袍出來,王舒婷的電話打過來,問她什麽時候有空,上次就約好了,幾個人時間都沒能湊到一塊兒去,年關将近,大大小小的公司都陸續放了假,才有空聯絡。

王舒婷畢業後在當地一家知名的新聞公司上班,兩三年名氣漸大,已經當上了主管。半年前也結了婚,這會兒家庭事業都美滿着。

陳淺聽見熟悉的聲音,笑了笑。兩人又聊了會兒。說到張曉薇的時候,陳淺愣住了。

想起今天在奶茶店時,老板娘說的那個女孩,瘦弱高挑,柳葉眉,戴眼鏡。那不就是高中時張曉薇的模樣嗎?

過去的記憶已經久遠,她已經不太能回想起高中生活的細節。但如今,回憶卻在她腦海中一點點拼湊了起來。

高三時,張曉薇被流浪貓抓傷,她當時身上僅剩的五百元都借給張曉薇打疫苗了。後來萬詩詩每周日晚自習前,都會給她帶一杯香芋味的奶茶和店內的其他的甜品,有時候是曲奇,有時候是椰蓉面包,有時候是巧克力塔。

陳淺問起張曉薇時,她也只是說t周末的時候在奶茶店打工,每周老板娘都會送她,她不愛吃甜的。

恰好那時候陳淺沒有零花錢,日子過得摳巴巴的,甜品與奶茶等甜食是她很喜歡的東西。

陳淺每周都收下了,将這些默認為她償還給自己的錢,也沒再提那五百塊錢的事情。

要是張曉薇在店裏打過工,老板娘會形容那個女孩形容的跟張曉薇那麽像嗎?

難不成張曉薇沒在奶茶店打工過?

陳淺想着,就覺得背脊有些發涼。

和王舒婷聊了塊一個小時,挂斷電話後,陳淺這才發覺浴巾裹着的頭發都快幹了。做的時候消耗多,她現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換了睡衣,塗了一層面霜,就鑽到了被窩中睡覺。

半夜時分,天空響起了冬雷。雷聲很悶,與屋外嗚嗚的風聲應和。

風吹來半扇窗戶,陳淺是被寒風凍醒的。她滑下床,爬上飄窗關窗子。下來時腿軟,一個踉跄,差點摔下去。一雙肌肉流暢且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托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了床上。

陳淺又嗅到了令人心安的雪松香。

周矜的确很忙,這會兒回來衣襟上沾染了夜裏濃重的霧,寒冷而凜冽。

“幾點了?”陳淺問。

周矜脫了衣服,掀開被窩一角,将陳淺摟在懷裏,“淩晨兩點。”

“不是說晚上不回來了?”

周矜一手扶着陳淺的腰,一手撫着她的蝴蝶骨。想起下班走出公司的時候,風聲逐漸疏狂,他開着車,看着窗外濃重的夜色,不知不覺就開着到了這兒。

周矜睜開眼睛,看向她的眼眸清明,“想你了。”

·

和王舒婷他們聚會的時間是兩天後。南城中心大樓的一家酒吧內。

陳淺和王舒婷先到,在樓下見了面,就一起上了樓。

此時,周矜也正在中心大樓的六十層酒吧內喝着紅酒。1787年份拉菲莊園,赤霞珠混釀,産自法國波爾。酒液鮮豔有光澤,呈深寶石紅色,緩緩滑過喉腔,醇香綿長。

剛宴請過的幾個助理,是周矜從美國常青藤高校撬過來的人才,都在華爾街混過。長達半年的考察,這才留下了幾個有能力的,将信貸公司交給他們打理。公司雖小,但五髒俱全。每天進出賬都是上億的美金,每一個決定都得慎重。

是以這段時間忙的腳不沾地。這會兒閑下來,打電話給陳淺,陳淺說要參加同學聚會。周矜沒說別的,挂斷電話後就叫了昔日的幾個兄弟出來喝酒。

幾個當初和周矜關系不錯的公子哥都是愛玩的性格,身邊女人無數,更有明星嫩模網紅趨之若鹜。

也并非周矜交朋友眼光不行,生意來往,一個圈子裏難免組飯局往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朋友。當然,同一個圈子,價值觀分歧微乎其微。

只不過周矜遇見陳淺早,第一次交出去的時間正值十八歲,青蔥少年,愛的純粹又濃烈之時。也因為那個人剛好是陳淺。

季斯越也一樣,他沒有周矜那麽好運氣,不過也樂得逍遙自在。現在家中介紹,談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大家閨秀,最近在談婚論嫁,也收收心了。

顧成柏還是老樣子,自牢裏出來後沉郁頓挫了頓時間,又過起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生活。

幾個人在一起喝酒。季斯越握着女朋友的手,看向周矜,笑着說:“吳芊剛給我發消息,說已經在路上了。”

顧成柏聽見這話就立即吩咐人下樓去接。季斯越将人攔了下來,“人家本着誰來的,你派人去接吳芊這樣大小姐性格就能給你走了?”

話音剛落,在場的幾個人紛紛朝周矜看了過去,周矜淡定地抿了一口紅酒,笑着說:“看我幹什麽,我也沒給人家發信息。”

周矜說的話令一旁的燕繡立即轉頭看向季斯越,季斯越摸了摸鼻子,“沒,吳芊拿我當妹妹,她給我發信息,我也不能不回啊。算了算了,我不去接,我也懶得管。”

顧成柏簡直受不了這群人,親自穿了羽絨服下樓。過了一會兒,領着吳芊上來,吳芊立即過來熱情地摟住周矜的胳膊。

周矜此時正坐在卡座上,單手支着下巴,姿态慵懶閑适。看見吳芊過來了,他也懶得動,只不鹹不淡将手抽回來。再一瞥眼,擡眸時,只見手上高腳杯倒映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也只是,一眨眼,一閃而過。周矜果斷地推開了吳芊的手,面色凝重了起來。

衆人順着周矜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站着站着一個女生,身穿長款雙面呢,通面粉嫩,袖口羊毛毛領雪白圓滾。頭上戴着粉色的貝雷帽,白色長裙下的小腿筆直纖細。

身邊還站着一個女生,兩人挨在一塊說話。

女生面色雪白,鼻尖紅紅的。目光偶爾若有似無地掃過來,眼睛圓溜溜的。

吳芊立即認出了陳淺那雙明亮的眼眸,沒心沒肺地叫道:“陳淺,陳小狗!!!”

陳淺此時正和王舒婷在吧前點飲品,聽見聲音,動作一僵。倒是王舒婷回過頭,“誰叫你小狗?”

陳淺動作僵硬地轉身,就見周矜坐在燈光晦暗處,一雙涼薄的目光正含着笑盯着她看。

“在這!”吳芊叫道,“哎你怎麽不過來?”

季斯越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陳淺,又看了看周矜。

陳淺慢吞吞地走到周矜面前,裝模作樣地說:“好巧......你來喝酒,哥?”

那聲哥咬的極重。

“嗯。”周矜看着她身上那套自己早上幫她挑的衣服,眼裏含着笑陪她演戲,“回國了?”

“......回了。”陳淺捏緊手心。

剛要拉着王舒婷離開,就聽周矜說:“回國了不陪陪哥哥,在這兒坐會兒?”

陳淺剛要推脫着拒絕,就見季斯越睨着眼睛笑,生怕火不夠旺似的,連忙說:“好久不見你了,在這兒坐着聊會兒天。你心虛什麽,難不成有什麽事是大夥兒不知道的?”

陳淺下意識地瞥了眼周矜,無意間與他視線相撞,只覺得室內更加悶熱。周矜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拍拍身邊,“到這兒來坐。”

王舒婷站在身邊,自然也認出了少年時暗戀的男人,這會兒一身西裝,五官更加英挺,氣質也愈發成熟冷峻。細想來,現在她老公似乎跟周矜有幾分神似的。

她拍拍陳淺的手,“我先過去了,老萬他們大概半個小時後來,你別忘記啊。”

陳淺也不知道周矜這是抽什麽風。半晌,她往季斯越那兒看了眼,說:“好,婷婷。你先去吧。”

陳淺在角落裏坐下,聽身旁幾個公子哥聊天。其實也沒什麽意思,過了會兒,燕繡過來和她說話。

燕繡長相明豔,極具攻擊性,說話倒溫和,性子也是極細致的,她給陳淺遞過去酒精度低的熱雞尾酒,笑着問:“你是矜哥的妹妹嗎?”

“不是親兄妹。”

“難怪,”燕繡笑了,“你大概不知道,他剛剛一直在看你。”

聞言,陳淺往周矜那兒看了一眼,适時周矜收回目光,但兩人視線難免相撞,陳淺臉色即刻就紅了。心中埋怨周矜,當初約定好的不讓人知道兩人之間的事情,他也不知收斂一些。

“我叫燕繡,是斯越未婚妻。”

“你好,我叫陳淺。”陳淺淡淡地笑了笑。

燕繡目光落在幾個男性中混得開的吳芊,故作口吻輕松:“那個女生你認識嗎?和斯越關系似乎不錯呢。”

陳淺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其實不認識,但當初在希臘游艇上見過,吳太的女兒,聽說家中做珠寶生意。

陳淺搖搖頭,“不太熟。”

吳芊像有感應似的,回首看了過來。

吳芊剛顧着跟哥哥們講話,這會兒才有機會去照顧七八年前相識的老熟人,坐在周矜身邊朝陳淺招招手,“陳小狗,你坐哪幹什麽呢,快過來。”

陳淺沒什麽反應,這話倒令坐在一邊的燕繡眉間有些不悅。

吳芊見陳淺不搭腔,倒也不氣惱,拉過陳淺的手,“你不是在美國讀研嗎?和我們聊聊在美國的生活呗,你這個高材生有什麽科研成果?”

吳芊說着,就将陳淺拉到了人群中央。

陳淺性子軟,吳芊就敢硬着來。周矜看過去,不悅地放下酒杯,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全場視線齊刷刷地落到周矜身上。

“差不多就得了。”周矜冷眼看着吳芊。

吳芊嘟囔着嘴巴,“陳小狗自己也願意說的。是不是?”

“人家在加大GPA穩居第一,有什麽好說的。要不說說你在澳洲t延畢幾年的留學經歷?說出來給大家下酒。”

說完,周矜拉着陳淺坐到自己身邊,與剛才和吳芊說話的冷漠不同,他笑的溫和,“叫你坐我身邊你不坐,還得我親自去請你?”

她延畢的事是笑料,說出來會被人恥笑的,吳芊聽着,臉都黑了。她看了看周矜,又看了看陳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哥......是,陳小狗是挺厲害的,所以我虛心求教怎麽了,我也沒別的意思呀。”

“陳小狗又是誰?”周矜唇邊的笑意倏地散了,“不相幹的人這兒是沒有的。要不然我找兩人帶你出去找找?”

吳芊豆大的淚水掉了下來,話語裏都是化不開的委屈,“哥。”

季斯越察覺到氣氛的微妙,打哈哈笑道:“哥?你叫錯了吧,周矜哪兒是你的哥哥?你哥哥在這裏。行了行了,你不是想聽留學的事情嗎,阿繡也在外上過學。阿繡,你兩好好溝通。”

說着,季斯越松開了燕繡緊緊攥着他胳膊的手,明知她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将吳芊帶了回來。

·

陳淺坐在周矜身邊,總感受到有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到她身上,她不太舒服,盡可能地與周矜隔開一些距離。

周矜恍若未覺,給她拿了水果托盤過去,跟身邊的聊着天,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她身上。

陳淺在那兒坐了大約十分鐘,路萬就給她發信息說到了,陳淺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起身就打算離開了。

聚會在包廂裏,陳淺到時,人差不多都來齊了,都是幾個相熟的老同學。

女同學裏,王舒婷與張曉薇都結婚了,萬詩詩正在籌備婚事。

幾個人都暗戀過周矜。經年後,也都紛紛談婚論嫁。

路萬還是老樣子,生活規律,工作與健身兩不誤,溫和穩重,這幾年來也沒談什麽女朋友。

酒過三巡,陳淺去了趟衛生間,剛好碰見從廁所裏出來的張曉薇,兩人在水池邊聊了會兒天。

陳淺忽然問:“當年你在奶茶店兼職過嗎?”

“什麽時候?”張曉薇眉頭擰的極深,模樣很不解。

“高三。”

“啊?你記錯了吧,”張曉薇臉上浮現着笑,“高三學習那麽緊張,我恨不得多刷兩套卷子,怎麽可能去奶茶店兼職?”萬詩詩說完搖搖頭,踉跄着腳步走了出去。

幾個人又坐在一起閑聊了會兒,王舒婷和張曉薇她們都被人接了回去。包廂裏就剩下陳淺和路萬兩人,陳淺看着路萬笑了笑,“老萬你還能開車嗎?”

路萬淡聲說:“先下樓吧。”

兩人都學醫,共同話題多一些。路萬目前在省人醫實習,他問:“畢業後準備回國發展嗎?”

“嗯,”陳淺說,“也快了,順利的話,兩三個月。”

路萬朝陳淺溫和地笑了笑,兩人乘電梯下樓,剛踏出旋轉門,陳淺留意到在不遠處等着的周矜。頂級邁巴赫停駐在樓下,車窗半落,男人側臉濃顏落拓,半偏過頭點煙。

路萬看過去時,恰好周矜的視線也斜斜地掃過來。

陳淺打開手機幫路萬打了車,兩分鐘後車過來,才笑着對路萬說:“給你叫了車,周矜來接我,就先走啦。”

“好。”路萬低頭看身邊眼睛透亮的人,眼中神色黯淡。

高考結束後那晚,陳淺身體不舒服,他下樓叫車,是周矜的保镖将他攔在樓道門口。他站在樓下,親眼看着陳淺卧室的燈亮了大半夜。純白窗簾後人影重重。

他什麽也沒看到,可什麽都看見了。可惜他什麽都做不了。

就像現在她人在他身邊,但心早已經飛走一樣。他什麽都知道,可是什麽也做不了。

他低頭朝陳淺無奈地笑了笑,溫柔地說:“好。到家給我發信息。”

“嗯。”陳淺笑着說,“路上小心,我先走啦。”

路萬看着陳淺轉身,輕車熟路地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這才離開。

陳淺上車後,周矜拿了濕巾給她擦手,“喝了多少酒?”

“不多。”擦完一只手,陳淺另一只手也被抓着擦。

“也是,能多嗎,”周矜扯唇,“上回喝醉了抱着我叫一口一個媽地叫。”

“......”

“有嗎?”

周矜松開陳淺的手,啓動引擎,笑得含混,“嗯,沒有。”

陳淺臉紅了一半,捏了捏手心,這才發現手心一片冰涼。酒精濕巾紙在手心飛快汽化,涼飕飕的。

陳淺蹙了蹙眉,“好好的,給我擦什麽手?”

“跟別的男人挨得那麽近,不擦擦怎麽行?”周矜斜眼睨她,“回去洗澡。”

陳淺靠着車座刷手機。大概夜裏喝了酒,覺得頭暈,阖上眼睛休息了會兒。半晌,她輕聲說:“你跟張曉薇很熟吧。”

周矜開車的手一頓,笑着說,“亂說什麽。”

“周矜你又騙我,”陳淺不高興地嘟囔,“高三時候我每周都能喝到的奶茶,吃到的蛋糕。跟你沒關系嗎?”

陳淺說着,眼睛擠開一道縫,看向周矜。

周矜臉不紅心不跳地開着車,聽這意思,陳淺是反應過來了。

陳淺多笨啊。當初給她點錢,出國前一分沒動還回來了。還有那只藍寶石,也一起還了回來。

“是啊。”周矜骨節分明的手指扶着方向盤,玩味地笑了,眼神卻一點點收起了散漫,“我愛你好多年啊陳淺。”

陳淺看着車窗外流淌的霓虹閃爍的夜景,扯唇笑了笑,“你所謂的愛就是讓人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全憑人幻想與臆測。”

“周矜你發沒發現,人很難有這個本事。”

是啊。剛認識的時候,他高高在上,又對她不好。她憑什麽就自以為是地認為那是喜歡?倘若惡劣的行徑被冠以愛之名就能變了性質,那這世界上怎麽還有虧欠。那這世上的愛又多廉價。

周矜微抿薄唇。高挺的鼻梁與瘦削的下颔連成一道緊繃的線。

誰也沒再說話。

陳淺喝了些酒,車開到樓下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

周矜抱着陳淺上樓,将她放在床上,親了親陳淺的額角。濃墨翻滾的眼眸盯着她好久好久,他沉聲說:“我真後悔了,陳淺。”

他時常在想,如果高三那年他能放下身上自負的傲氣,那麽這七年的分別,是不是就不必經受。

他的靈魂也就不會颠沛流離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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