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許修桉倒是真的很想跟安楚表明自己的心跡。

之前在安縣的時候, 他還有些猶豫不決,對自己的心意還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但自從回到京城,他知道, 他的心底已經被安楚的身影占滿了。

只是, 京城的事情還有一大堆, 他暫時是沒有辦法回安縣了。

回到房間後, 許修桉拿出了信紙,開始給安楚寫信。

信裏基本都是問候的話,還寫了一些京城能寫的近況,然後非常委婉的表達了一下自己舍不得離開安縣的心思。

最後,想了又想, 他又加了一句“期待再見之日”。

安楚收到這份信的時候, 天已經很冷很冷了。

南方的冷是那種往骨頭縫裏鑽的濕冷。

安楚已經好幾天沒有往外跑了,安樂也是。

或者, 準确地說, 是整個豐收大隊的人都很少往外跑了。

大家幾乎都待在家裏烤烤火,或者約上三五好友一起說說話, 做些零散的小活計。

許修桉的信安楚沒有太當一回事,以為對方就是客氣客氣的,看完就收了起來。

這天難得太陽高照, 外頭不是那麽陰冷。

這時候大隊裏的孩子就關不住了,安樂一大早就被小夥伴們喊出去玩了。

Advertisement

安楚在家閑着沒事做,就拿了個竹筒給安樂刻個圖案漂亮的筆筒。

“安楚, 你在家嗎?”田冬梅的聲音傳進來。

“在呢,院門沒鎖, 你直接進來吧。”安楚放下竹筒和刻刀,等着田冬梅進來。

“外頭冷吧?”安楚給田冬梅倒了杯熱水, “你怎麽這個時候來我這裏了?”

田冬梅笑着說道:“我來找你一起去鎮上供銷社的。”

“這會兒去?”安楚看着外頭的日頭,“快到中午的飯點了。”田冬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之前就想着去供銷社買些年禮讓錢來給大師傅送過去。”

“供銷社那邊你知道的,什麽好東西一到貨,沒多久功夫就被搶完了。”

“我昨天過去的時候就是這樣,什麽都沒有搶到。”

“不過,那邊有個櫃員人很好,她跟我說今天午飯過後,那邊會有一批新的年貨進來。”

“我就想找你一起去,你功夫好,搶東西肯定厲害。”田冬梅抱住安楚的手臂,“安楚,求你了,你陪我去吧,我請你吃午飯!”

安楚哭笑不得,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的功夫還能用來搶東西。

“行行行,去。”安楚無奈地說道,“我跟隔壁的方嬸說一聲,讓她照顧一下安樂。”

“好,謝謝你,安楚,你真是太好了!”

安楚笑着搖頭去了隔壁,她把來意說了一下,方桃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你放心跟冬梅去鎮上吧,安樂我會照看好的。”方桃笑着說道。

“對了,錦書說最近過年前都會很忙,暫時不回家了,你幫我把凍餃子給她帶過去好不好?”

“好啊,等陪冬梅買好東西,我就去紡織廠找錦書。”安楚接過裝着飯盒的袋子。

“那你們路上小心些,走大路去鎮上,別抄山道的近路。”

“知道了,我們肯定走大道。”

兩人在方桃的叮囑聲中出發向鎮上走去。

“安楚,方嬸臉色很好,看着心情也很好的樣子麽。”田冬梅挽着安楚的手說道。

“她心情一直看着不錯的樣子啊,怎麽了?”

“我前幾天聽我婆婆說葉叔又來找方嬸和好啦?”田冬梅八卦兮兮地說道,“你跟我說說呗,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安楚:……

“就那樣,方嬸沒那意思。”安楚說道。

“我婆婆說,葉叔怕是一個人照顧不來他那私生子,所以讓方嬸當老媽子呢。”

“方嬸不同意才是對的。”

“不過,我婆婆的想法跟我不一樣,她還說什麽夫妻還是原配的好,浪子回頭金不換什麽的。”

田冬梅湊近安楚:“她還說空了去找方嬸勸和呢。”

“還好被我攔住了。”

“我怕她去找方嬸,會被方嬸打出來。”

“那應該不會。”安楚笑着說道,“也有可能你婆婆被方嬸說得覺得你公公哪哪都不好了。”

“哈哈,還真有可能!”田冬梅沒忍住大笑了起來,“我婆婆最近幾天确實在念叨我公公在家走路說話都昂着頭,跟個大鵝似的。”

兩人一路說笑着,去鎮上的路仿佛也沒有那麽長了。

他們到鎮上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到正中。

田冬梅不好意思讓安楚空着肚子陪她去搶東西,就提議先去國營飯店吃點東西。

安楚搖頭:“咱們還是先去買東西吧,別跑空趟了。”

“行,那等買好了東西,咱們再去吃飯。”

說定後,兩人就往供銷社走去。

也幸虧她們直接過來了,知道供銷社下午進貨的人不少,這會兒已經有人圍在供銷社大門口了。

見狀,兩人立刻加快了步伐。

這會兒供銷社是午休時間,大門是關着的,安楚和田冬梅就跟其他人一起等着大門打開好沖進去搶購。

習慣使然,安楚開始觀察周圍的人和物。

然後,她看到了錢來。

關鍵,對方不是一個人!

安楚都沒有猶豫,用手臂拐了拐田冬梅示意她往錢來所在的方向看過去。

田冬梅的心思都在供銷社裏,安楚提醒她的時候,她正努力通過供銷社大門的門縫往裏看。

她有些茫然地擡頭,下意識往安楚示意的方向看去。

“錢來?”

一直跟她說大師傅那邊走不開,回不了家的錢來此時正跟一個年輕的女同志有說有笑的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安楚知道那個方向,那邊有國營飯店。

不出意外的話,錢來跟這位女同志是去吃午飯的。

她看向田冬梅,田冬梅也看向安楚。

兩人的臉色都算不上好。

這個時代在男女關系上還沒有那麽放得開,年輕男女一起去國營飯店吃飯的事情,有,但不多。

田冬梅深吸了一口氣,對安楚說道:“安楚,我們先去國營飯店吃飯吧。”

安楚:……

安楚覺得自己來到這裏後遇上的很多事情都很一言難盡。

似乎她碰上的幾個說得出名字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的。

遠在京城的許修桉:……有被掃射到。

“走吧,我陪你去。”安楚說道,“你先別沖動,咱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後再發作也不遲。”

“呼!”田冬梅呼出一口,“你說的有道理。”

“萬一是我多想了,事情鬧大了,把錢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給鬧沒了,那就不劃算了。”

安楚見田冬梅思路很清晰,就沒再說什麽,陪着田冬梅跟上了錢來二人。

不出安楚的預料,這兩人還真的是去國營飯店吃飯的。

她們跟的不遠不近的,兩人談話的內容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兩人之間倒是保持着距離的。

等兩人在國營飯店坐下,田冬梅就拉着安楚也走進了國營飯店。

錢來估計是一點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熟人,也沒到處張望,就一直跟女同志說話,偶爾還有些別扭地給那位女同志夾一筷子菜。

他媳婦坐在他後頭那桌,盯得眼睛都要冒火了,錢來還什麽都沒感覺到呢。

就聽他說道:“師妹,你懂得真多,什麽螺紋钿彩鑲嵌,我聽都沒有聽過。”

被稱作師妹的女同志大方一笑:“師兄,你可以多看一些書,我說的很多東西書上都有。”

“我也就認識那麽幾個字。”錢來不好意思說道,“那書裏的意思,我根本就看不懂。”

“那沒關系,我可以教你。”師妹說道,“你那麽聰明,肯定一教就會了。”

“不然,我爸也不能看中你。”

“那也是你一直給我說好話的緣故。”錢來又別別扭扭給他師妹夾了一筷子菜,“我很早就想請你吃飯謝你來着,一直沒機會,你多吃點。”

“師兄太客氣了。”郭芸笑看着錢來,“這是我應該做的。”

安楚沒聽出很大的問題來,但隐隐有覺得這兩人之間有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而田冬梅已經氣飽了。

她跟錢來吃飯的時候,錢來都沒有給她夾過菜呢。

要不是聽他喊那女同志叫師妹,她現在就想過去掀桌了。

“這麽巧啊,你們也在這裏吃飯。”有個男同志自來熟地坐在錢來身邊,“師弟不介意拼桌吧?”

這人來了後,錢來一反之前跟郭芸客氣說話的樣子,非常欠地說道:“我跟小芸還有些話要說,要不然師兄你另外找桌子坐?”

郭芸的聲音也比剛剛甜了幾個度:“是啊,我跟師兄還有話要說呢。”

“崔師兄在這裏,我們說話不方便呢。”

“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不方便的。”崔木森咬了咬後槽牙,“還是一起吃飯吧,正好,給你們添個菜。”

見崔木森氣得咬牙,郭芸低頭勾了勾嘴角,不說話了,不過,她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給錢來夾了筷子菜,溫柔地說道:“師兄,試試看這個菜怎麽樣?”

“你要是喜歡吃,我們下回過來再點。”

“師妹夾的菜一定是最好吃的,我嘗嘗看。”

錢來正要吃菜,崔木森在旁邊說道:“師弟,師傅說有塊你負責的木料找不到了,很要緊的,你先回去看看吧。”

“啊?崔師兄,你怎麽不早說啊,那我先回去了啊。”錢來一聽木料的事情,什麽都顧不上了,放下筷子就往外跑去。

“師兄,師……”

“別喊了,人都跑遠了。”崔木森又好氣又好笑,“就因為我上次請老同學吃了個飯,你就要找錢來來氣我?”

“也好在錢來是個老實人,不然,你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你怎麽知道我跟錢來是故意氣你的?”郭芸不高興地說道,“我跟錢來師兄關系好不行嗎?”

“他夾給你的菜你都沒吃呢。”崔木森笑着說道,“好了,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單獨約人吃飯了。”

“小芸,你以後也別找錢來氣我了,人家有媳婦的,被人家媳婦知道了,鬧了矛盾,要怎麽收場?”

錢來媳婦本人:……她已經知道了!

也多虧了剛剛安楚按着她沒讓她當場發作,不然,事情還真的是不好收場了的。

等這對明顯互相有意的男女離開後,田冬梅大大松了口氣。

“安楚,你怎麽知道錢來跟那女同志沒什麽的?”

“我也不确定啊,不過是聽他們說話和動作都有些刻意和生疏,覺得事情可能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安楚,你說我要不要去找錢來問個清楚?”田冬梅心裏還是不太安穩,“沒聽他親口跟我解釋,我這心裏總擱着事。”

“你想問就去問啊。”安楚說道。

她剛剛把人按着不讓發作,只是覺得事情有些可疑的地方,這裏也不是田冬梅的主場,鬧将起來怕她吃虧。

但田冬梅是有資格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在她看來,錢來不僅要給田冬梅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還得給她道歉。

錢來是有家室的人,哪怕陪着人演戲,也是有些出格的。

當然了,這是她個人的想法。

田冬梅這會兒也沒有心思去供銷社買東西了,這事情不弄清楚,她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于是,兩人兵分兩路,田冬梅去找錢來解惑,安楚去找葉錦書送愛心凍餃。

安楚有些感慨地走在去紡織廠的路上。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個純古人會在這裏個時代裏适應得這麽好。

她在那些東家長西家短中漸漸還找到了一些樂趣。

這是只有在太平盛世老百姓才會有的,特有的松弛感。

安楚沒有感慨多久,就看到了一個熟人,當初想要欺負葉錦書的男人。

就是這個人告訴葉錦書,葉有信搞破鞋的事情的。

當時的她對這裏的一切還都不怎麽熟悉,那個時候的重點也在救人。

現在想來,葉有信搞破鞋搞了那麽多年,私生子都那麽大了,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怎麽就讓這個人知道了呢?

想到這裏,安楚去紡織廠的步子一頓。

餃子可以晚點送,心裏的疑惑要先解解開。

什麽?

別人沒有義務替自己解惑?

那沒事,她總有辦法讓人願意開口的。

安楚一路跟着呂向陽穿街走巷,發現眼前的路越來越熟悉了。

這裏不是葉有信當初金屋藏嬌的地方嗎?

安楚停下腳步,難道這人是來找葉有信的?

呂向陽在葉有信家,的隔壁停下腳步:“堂哥開一下門。”

安楚跟了過去,學着安樂聽牆根。

然後……

那什麽,說好的這個時代是個保守的時代呢?

搞破鞋什麽的,上綱上線的話,最好的結果就是像葉有信那樣丢了工作。

如果有人不肯松松手,那完全可能直接被下放的啊。

結果呢,她聽到了什麽?

讓她撸一下脈絡啊:葉有信跟盧美雲搞破鞋,然後葉書傑出生,葉有信天然以為葉書傑是他的孩子。

但事實上,盧美雲選上他,是盧美雲的對象給找的人。

精彩吧?

葉有信背着方桃跟盧美雲搞破鞋的這幾年,盧美雲也同時背着他跟前對象,也就是呂向陽的堂哥搞破鞋。

這麽說吧,葉有信不僅養着盧美雲還養着盧美雲的前對象。

哦,還有他們的兒子。

大善人啊!

一個人養活了人家一家子。

葉有信:……紮心了!

知道這些個信息後,安楚的眉頭就擰了起來,看來呂向陽當初想欺負葉錦書應該不是臨時起意。

很有可能,盧美雲之前就起過算計葉錦書的心思了。

安楚找到葉錦書的時候,就把剛剛看到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跟葉錦書說了一遍。

葉錦書抱着手臂不停揉搓:“安楚,你是說呂向陽一開始追求我,很可能是盧美雲指使的?”

“大概率是這樣,錦書,你有什麽打算?”安楚說道,“需不需要我幫忙?”

葉錦書說道:“安楚,我想跟我爸開誠布公談一次,還有,我想去找呂向陽的未婚妻,把呂向陽的真面目揭開。”

“那你就去做吧,有需要了可以随時找我幫忙。”

“謝謝你,安楚,要不是你,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原來在這麽早以前,我就已經踏入過別人的陷阱裏了。”

安楚拍拍葉錦書的肩膀:“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葉錦書:……是啊,不是她的錯,都是她那個一把年紀還搞破鞋的爸爸弄出來的禍事!

呃,安楚把這個事情告訴葉錦書後,葉有信回歸家庭的可能性更加低了呢!

安楚沒覺得自己是多事。

方桃最終會不會重新接受葉有信回家,她管不着,但事情的真相,她既然剛好揭開了一角,那她肯定不會瞞着自己的朋友的。

冬天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漫長的。

對安楚來說當然也是的。

只是她很會自得其樂,也會給自己找事情來做。

從入冬開始,她隔幾天就會去草棚子那邊給老地主送些吃的喝的。

老地主從來不接受其他人的接濟,但安楚的除外。

對于豐收大隊的人,老地主是天然防備的。

雖然說她現在的境遇跟這些人沒有太大的關系,但她家裏的事情,這些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她總覺得,這些人對她好總是有目的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安楚對她的照顧沒有摻雜其他的東西,就是很單純的看到一個老人家可能會過不了冬,所以給予一定的照顧,僅此而已。

老地主難得過了個不錯的冬天,對安楚就漸漸上了心。

這天,安楚又過來送吃的。

安楚知道老地主不喜歡搭理人,來送東西,從來都不廢話,基本都是放下東西就走人的。

老地主吃完東西會把海碗洗幹淨,她走的時候帶帶走就行了。

這回,安楚也跟從前一樣,放下吃的,拿起幹淨的海碗就準備離開。

“安楚。”老地主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喊安楚名字的聲音有些怪怪的。

安楚停下腳步,問道:“阿婆,怎麽了?”

“安楚,有沒有時間,聽我講講故事?”老地主說道。

安楚轉過身,在老地主身邊席地而坐,笑着說道:“冬日漫長,願聞其詳。”

老地主忽然就笑了出來,說道:“你一點也不像是在豐收大隊土生土長的鄉下姑娘。”

安楚微微一笑:“我就當您誇獎我了。”

老地主搖頭失笑:“沒錯,我确實是在誇獎你。”

“我還要謝謝你。”她的語氣裏充滿了感慨,“我有多久沒有這麽安生的過日子了?”

“我自己都記不起來喽!”

老地主看向安楚:“我以為,我就會那樣過一輩子的。”

“所有人都叫我老地主,連我自己有時候都會忘記,我叫秦詩悅了。”

秦詩悅前半生能稱得上一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吧。

在那個重男輕女極為嚴重的民國,她作為地主家的獨女,受盡寵愛,想要什麽,都不用自己說,家人就會送到她的手上。

她上過私塾,請過私人先生,去城裏讀過學堂,也曾經出過留過學。

她一直以為自己以後的人生會繼續這麽平順的過去。

直到家裏出現大的變故。

“我有時候都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我父母親是年紀大了才有的我。”

“變故發生,但我們的生活還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的時候,他們就過身了。”

秦詩悅的眼裏都是眷戀。

“其實,我很想跟着他們一起去的。”

“這世間于我而言沒有什麽是值得留戀的。”

“不過,我父親交待了我一件事情,他讓我無論如何要守着老宅。”

“老宅?”

“對,就是被大隊的小孩子們喊作鬼屋,沒人敢住進去的青磚大瓦房。”

那樣好的房子,當然是會被人惦記和觊觎的。

不是說豐收大隊裏的人不好,好人就不能想着住更好的房子了?

秦詩悅能保下老宅,一直沒讓人占了,是花費了很大的心血的。

她苦笑道:“我快撐不住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光明正大地住回家。”

“能的。”安楚非常肯定地說道。

《錦繡人生》中寫得很清楚,幾年後,政策就會放寬。

到時候,老宅肯定會還給老地主的。

安楚微微凝眉,《錦繡人生》中,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秦詩悅這個人,當然也沒有關于老地主的描述。

老宅的話,好像也沒有刻意提到,倒是快結尾的時候,書裏說豐收大隊要改造成度假村,很多老房子都被推到重建了。

秦家的老宅,應該就在被推翻重建的行列。

等等,她想起來了,書裏有提過一筆的。

安楚記得書裏是這些寫的:

周蘊禮歡喜地抱着白白嫩嫩的兒子,看着窗外的大雪感慨:“瑞雪兆豐年,真是個好年景,咱們兒子出生的正是時候。”

剛生産完不久的程思柔哪哪都不舒服,就想找周蘊禮的茬,如果這會兒抱着兒子的是韓城不是周蘊禮那該有多好!

“我看你是想着你鄉下的女兒吧?”程思柔陰陽怪氣說道,“我剛剛聽護士說,報紙上說南方那地兒遭百年難遇的大雪呢。”

“周蘊禮,你要是想去見你女兒,你就去,別拿我兒子作筏子。”

“哎呦,你怎麽會這麽想的?”周蘊禮連忙從窗戶邊離開,“我就是那麽一感慨,我現在啊,滿心滿眼都是你跟咱們兒子。”

“思柔,你好好養身體,別胡思亂想,我發誓,我的心裏只有你跟兒子!”

“南方遭不遭災,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哼!”

周蘊禮陪着一千個小心,又是賭咒又是發誓,這才哄睡了程思柔。

“思柔?思柔?”他輕喊了幾聲,見程思柔是真的睡着了,小心翼翼把兒子放在程思柔的身邊,走出了病房。

病房門輕輕被合上,程思柔睜開了眼睛。

不一會兒,病房門又被推開,周蘊禮拿着從護士臺借來的報紙就着昏暗的燈光看了起來。

他看的版面赫然就是南方幾個縣城下大雪,很多人無知無覺凍死在夜裏的新聞。

安楚心下微微一驚,南方大雪,程思柔點名了安樂。

算算時間,程思柔好像是快要生産了。

這是不是就代表着大雪将至了?

“阿婆,您今天去我家裏睡吧。”安楚忽然說道。

秦詩悅心裏正感慨萬千,想着自己不要講得太啰嗦,免得安楚這樣的年輕人不愛聽。

“你說什麽?”秦詩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阿婆,你有什麽要收拾的東西嗎?”安楚站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我幫你一起收拾。”

“不是,安楚,我不能去你家裏住,會給你添麻煩的。”秦詩悅說道。

以安楚在豐收大隊的聲望,偶爾送些吃的喝的給她,別人知道了也不會上綱上線。

但把她接掃家裏去住就過了。

別到時候給安楚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但安楚已經打定了主意。

她之前的想法跟秦詩悅一樣,力所能及幫一把,不會太矚目,自己心裏也能過得去。

但現在不一樣了,如果最近要下大雪,那她是一定要把秦詩悅帶回家去住的。

沒有別的原因,她就是想救人,僅此而已。

“安楚,這不合适。”秦詩悅還要推辭。

“您別推辭了,我看着這天會大變,萬一晚上下起大雪,您這的草棚子可頂不住。”

秦詩悅失笑:“咱們南方也就前幾天那場雪是最大的了。”

“你啊,是杞人憂天了,我看過天色了,會有雨雪,但都是正常的。”秦詩悅說道。

她看天象可是專人指點過的。

“您聽我的,我看天象也很準的。”安楚堅持。

雪災這件事情,她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觀。

“算了,您這兒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您直接跟我走吧,我還要去找大隊長說這個事情呢。”

“哎,等等,把你給我的湯拿走!”秦詩悅力氣比不上安楚,眼看着要被拉走了,連忙出聲。

“行,我帶上。”

安楚把秦詩悅帶回了家,她跟安樂解釋了一下原因,安樂一驚,這才想起上輩子這個時候大隊确實遭了大雪災。

那會兒大隊裏的老人去了好多呢。

她拍拍自己的腦袋瓜子,最近日子過得實在是太逍遙了,都忘了這些事情了。

不過,她媽媽真的好厲害啊,連大雪災都能看得出來。

安楚:……這,她有參考書來着。

“阿婆,你可以先住我的房間。”安樂主動拉着秦詩悅的手,“我房間都是收拾好的,本來打算開春的時候搬過去的。”

“我帶你去看看。”

“安樂,你照顧好阿婆,我去找一下大隊長。”

“知道媽媽,阿婆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秦詩悅:……你們娘倆都喊我阿婆,會不會錯了輩分吶?

算了,這不重要。

安楚小跑着來到錢進家裏,剛好碰上了錢進一家人“批鬥”錢來。

安楚:……來的不是時候。

“安楚你來啦,你是不是找我爸有事啊。”

錢來一看到安楚立刻兩眼發亮,把自己的耳朵從他老媽的鐵爪下救出來後,飛跑到了安楚的身邊。

“……是。”

“爸,安楚找你有要緊的事情!”錢來立刻大聲說道。

錢進伸手指了指錢來,意思是你小子給我等着。

然後,他換上笑臉看着安楚:“安楚,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啊?”

“大隊長,最近這幾天可能會下大雪。”

“下大雪?”錢進下意識想說,南方的大雪都積不起來,不用擔心。

但想到之前的收谷子事件,這些話,他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我去問問大隊的老人。”錢進說完,又說道,“算了不用問了。”

“我去大隊部喊喇叭去。”

“爸,光喊喇叭人家不聽怎麽辦?”錢來非常積極地說道,“您去大隊部喊喇叭,我再挨家挨戶通知去。”

“爸,我走了啊,你快着點。”

“嘿,這小子。”

“爸,你別生氣了,錢來已經跟我道歉,我也原諒他了。”田冬梅勸說道。

“冬梅,你看着錢進一點,別讓他犯錯,不然,我就把他趕出去。”

“爸你放心吧,我會看住他的。”聽錢進這麽說,田冬梅心裏暖暖的,“爸,您忙去,我送送安楚。”

“行,我這就去大隊部了,安楚,你随意啊。”錢進說完,小跑着去了大隊部。

他得快點,免得大家覺得錢來莫名其妙的。

對了,他還得去一趟公社,把消息跟主任說一聲。

自從上次的收谷子事件後,主任可是跟他說過,有什麽事情,讓他千萬打聲招呼的。

“媽,我送安楚去了。”

“哎,天冷了,早點回來,安楚,你慢走啊。”

“嬸兒回見。”

田冬梅挽着安楚的胳膊,小聲說道:“安楚,我跟錢來談過了。”

“他跟我認了錯,還特意請假回家,把事情跟我公婆解釋了一遍。”

“事情就是咱們聽見的那樣,那位女同志請錢來幫忙氣心上人呢。”

“那怎麽找的錢來?”安楚不解,“對方不知道錢來結婚了嗎?”

“知道的。”田冬梅說道,“這不是快過年了麽,人都回家了。”

“郭同志只能拿錢來湊數了。”

“錢來一開始是不肯的,郭同志給了錢票,他才勉強答應的。”田冬梅哭笑不得說道。

安楚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個事情。

不過,夫妻之間的事情,最忌諱外人多插手。

她知道田冬梅夫妻之間沒問題,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天冷,你送我到這兒就行了,你趕緊回去吧。”安楚說道,“晚上睡覺的時候警醒一些,別給自己凍壞了。”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田冬梅笑着說道,“你自己也是,注意一些。”

兩人分開後,安楚直接去了鎮上的黑市用高價買了些新棉花。

回家後就緊急做了兩床厚被子。

秦詩悅摸着嶄新的,散發着陽光味道的厚棉被感慨地說道:“我有多少年沒有蓋過這麽厚實的新被子了。”

“那您今晚好好蓋着。”安楚笑着收好針線,“最好整個身子都裹裏面。”

“是,我得給自己鑽裏面,我要好好的,才不枉你為我費心一場。”

“您別這麽說。”安楚笑着放低聲音,“當初我教訓周蘊禮的時候,您也搭了把手的。”

“這個,就當我是投桃報李了。”

“哪能這麽算啊。”秦詩悅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我那是順手的事情。”

“您住在我這裏,也沒給我添麻煩,反而,您還幫我縫被子了呢,我得好好謝謝你。”

“媽媽,阿婆,你們不要這樣客氣來客氣去了,我肚子餓了,咱們做晚飯吧。”安樂摸着肚子說道。

“行,我這就做晚飯去。”安楚笑着說道。

“我給你幫把手,不能餓着小安樂。”秦詩悅說道。

吃完飯,安楚去了趟隔壁。

“方嬸,這幾天晚上可能會降溫,你給自己加床棉被。”

“我知道,放心吧,剛剛聽到喇叭了。”

“安楚,快進來,我從鎮上帶了些栗子過來,你帶些給安樂吃。”

“你放假啦?”安楚沒跟葉錦書客氣,接過她遞過來的牛皮袋。

“放假了,我剛回來吃完飯。”

“那你晚上警醒些。”

“放心吧,我今晚跟我媽一起睡,你也照顧好你自己和安樂。”

“對了,你家來客人了嗎?我剛剛好像有聽到其他的聲音。”

“我把秦阿婆帶到家裏來住幾晚,她那個草棚子根本熬不過大風雪。”

“這,會不會有麻煩?”葉錦書有些擔心地問道。

“管不了那麽多了。”安楚說道,“真有麻煩,我也認了。”

“行了,你回來了,方嬸這邊我就不操心了,有什麽事情,你喊我一聲就行。”

“好,你也是,有事就喊我們。”葉錦書也說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