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特效藥
特效藥
奚榕走在住院部走廊上, 朱子銳在他身後提着一籃子水果,遠遠聽見病房傳來大姨低低地抽泣聲,他們加快腳步到達池頻所在的獨立病房門口, 走了進去。
有陽光照進來的獨立病房非常明媚, 池頻躺在雪白的床鋪上,大半邊身體依然是記憶中的銀灰色,裂開的皮肉在這幾天內縫縫補補,像一塊勉強拼合在一起的破布。
他看見奚榕來了,眼底流露出淺淺的笑意。
池殷見池頻有私人話要說,忽悠着大姨和管家一起出去了,原本就安靜的病房此時更加靜默無聲。
朱子銳将果籃放下, 在看到池頻變異的銀灰色身體後,有些猶疑和膽怯, 還是走過去打了招呼, “池頻表哥。”
奚榕拍拍朱子銳的肩,對池頻道:“子銳很擔心你, 鬧着要跟我一起來看你。”
“表哥, 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仿佛得到了鼓勵,朱子銳膽子大了點。
池頻将一直定格在奚榕身上的視線轉移到朱子銳身上,他的面容很憔悴,眼睛沒有光芒,只剩下疲憊。
看着傻傻的朱子銳, 想到自己做的事,他輕聲道:“子銳,對不起……”
朱子銳:“啊?表哥, 你為什麽道歉?”
朱子銳摸不着頭腦,畢竟在他心中, 池頻表哥邀請一家人去豪宅吃大餐,想到那些美味佳肴,他做夢都流口水,簡直就是最好的表哥!
奚榕輕笑,忽悠朱子銳出門,“你出去安慰安慰大姨,我跟表哥有話要說。”
“好吧。”
朱子銳帶上了門,奚榕拉了把椅子坐在池頻床邊,池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奚榕的動作,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直往枕頭縫裏鑽。
他想,真好啊,臨死前還能再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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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還願意來見我。”他的聲音緩慢而虛弱,“知道你帶着那副畫的那一刻,我真的好高興……我的人生就像是沒有靈魂的空殼,找不到自我又無力反抗……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感覺自己活了一些……對不起,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是個軟弱無能的哥哥……”
回首過往種種,他似乎什麽都沒抓住,身邊不缺親人朋友,卻依然無法填滿內心的空虛。
有時候他想,如果當初沒有放棄畫畫,他至少還能有個念想,無法獲得想要的愛,他還有理想值得去書寫拼搏。
他喜歡畫畫,他可以從畫裏看到自己的影子,別人給不了他的,他自己給自己。
可他放棄了,成為了完全不像自己的人,他的靈魂像是四分五裂,怎麽都拼不到一起去。
這些天,他看到母親整天以淚洗面,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居然是愛自己的。
他曾好多次在心裏怨恨她,為什麽要強迫他成為一個他根本不想成為的人,母親所期待的角色他駕馭得很吃力,每天都在硬撐,越是繼續下去他就離“自己”越遠……
是他軟弱,每每看到她哭泣的臉,他就無法說“不”,因為他深深地知道,曾經被心愛的男人打得遍體鱗傷的她,要重新開心起來有多麽不容易。
世上沒有後悔藥,說什麽都太遲了,而他現在唯一的請求,就是奚榕,他想,至少回到那個過去。
“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池頻。”奚榕抽了幾張床頭的紙巾,為池頻擦眼淚,他第一次見一個男人這麽愛哭,他的淚水好像永遠都流不完。
“那張畫我帶在身上确實是想還給你,我知道你很珍視它。”他溫和地笑着,“它在那個時候掉出來不是意外,是我刻意為之,是我想讓你看到它……我在賭,賭你還記得那些過往,給自己創造擊敗你的機會。”
“還有回信……我沒有回信,是因為我沒有錢。”他垂眼,語氣是極致的溫柔,“池殷說得對,要給你回信,只需要節省一些,郵費總能有的,可我沒那麽做,我省吃儉用一天天攢下的錢,我買了自己最喜歡看的書。”
池頻靜靜聽着,最後一滴淚落下,他沒有再哭了,他很平靜。
他聽見奚榕用同樣溫和平靜的話語說着:“我不會給你回信,不會跟你去國外,不會為了你拒絕組建自己的家庭,更不會為了你去死,池頻,比起你,我更想要自己活得好,我更愛我自己。”
“從來就沒有盧克斯和裏歐,我只是一個連自己都沒法拯救的普通人。”
空氣有片刻寧靜,奚榕俯身,溫暖的手覆蓋在池頻幹枯粗糙的手背上,他帶着深意的凝視着池頻的雙眼,“但是,你給我的信,我每一封都有看,你畫的每一張畫,我都很喜歡,我會把它珍藏起來。”
“我永遠懷念我們相處過的時光,可是,池頻,人不能總停留在過去,抱着回憶過日子。只要你願意,我們仍然是表兄弟,更可以是好朋友。”
“我沒有未來了……奚榕。”池頻沉默了好一陣,淚水又流了下來,“這幅身體,沒有未來了……”
奚榕握緊了池頻的手,“你再堅持堅持,我們一起想辦法。”
他用手抹掉池頻臉上的淚後,叫來主治醫生,翻看病例記錄。
主治醫生說話含含糊糊,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奚榕清楚,池頻的病症并不是現在的醫學能解決的,也不必為難無辜的醫師。
池頻身體的惡化很可能和他身體接受過改造有關,沒了寄生物之後,人體很難支撐改造帶來的副作用。
池頻告訴他,在T國的上流社會中,接受人體改造的寄生者數不勝數,甚至是非寄生者,也有很大一部分有錢人想嘗試接受寄生物移植和人體改造,那是讓自己區別于普通人邁向新人類的最好方式,成為除人類、寄生物之外的第三方勢力組織。
池頻作為集團繼承人,接觸到的人脈都是上流社會公子哥,在所有人都接受改造的情況下,池頻無法獨善其身,所以在別墅裏跟他一起來的那些朋友,也是改造過後的“新人類”。
為了對抗身體的副作用,組織每月會下發身體修複的特效藥,池頻如今沒了寄生物,便被排除在了“新人類”之外,沒有獲得藥物的資格,這就是池頻病情會惡化的原因。
奚榕與池頻交談了半小時,池頻體力不支,醫生提醒必須休息了,奚榕只好離開了病房。
剛踏出病房門一步,奚榕就被池殷拽到了無人的備用樓道裏,塞給奚榕一張卡片,上面寫着景盛娛樂會所VVVIP。
奚榕擡眼看池殷,一臉迷茫,池殷插着口袋,懶洋洋道:“在我哥衣櫃裏翻出來的VIP卡,據我了解,應該就是他們組織內部的會員卡,那裏面全是所謂的‘新人類’。”
她說着嫌棄地翻白眼,“搞不懂為什麽把那麽惡心的生物塞身體裏,腦子怕不是有問題。”
“也就我哥SB,說什麽都信。算了,他也是沒辦法,身不由己,當所有人都那麽做的時候,不合群的人得不到任何好處。”
奚榕将VIP卡翻面,很普通的一張卡,背後刻着“鄒鳴申”三個字。
“鄒鳴申……是會所什麽人?”奚榕問。
池殷:“接待,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也經過改造,說不定能從他身上薅到一點續命的藥。會所裏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佬,一般人是進不去的。我本來想依靠我們家人脈看看能不能搞到一個假VIP,那裏管理森嚴,根本聯系不到,現在我哥被除名了,就更加難以接近了。”
“不過我查到,這個鄒鳴申私營了一家酒吧,在搗鼓地下改造室,也算組織另一個小據點。或許可以去酒吧碰碰運氣,不過嘛,這個酒吧有點特殊。”
“特殊……?”奚榕疑問,池殷笑得很是玩味,“是G市最出名的gay吧哦。”
奚榕:“……”
走出醫院,時間已經來到傍晚時分,目送朱子銳走後,奚榕去了醫院附近的地鐵站,一路上都在神游想池殷說的事情。
池頻的時間不多,拖得越久就越接近死亡,池殷和大姨都是普通人,沒有對抗寄生者的能力,唯一能救他的只剩下自己。
他在手機上搜索景盛娛樂會所,出來的訊息非常常規,與其他娛樂場所沒什麽區別。正當他不知如何邁出第一步時,池殷發來了短信。
池殷:[嫌棄jpg]原來鄒鳴申是個陽痿男。(附文件下載)
奚榕點開文件,裏面是搜羅的鄒鳴申個人資料及其注冊的大號小號浏覽記錄和平臺發言。
鄒鳴申,男,41歲未婚未育,彩虹橋同志酒吧老板。
奚榕細細翻閱,發現網上有鄒鳴申開小號的問診記錄,詢問問題類似“硬不起來”“心理障礙”之類的,治療陽痿相關。
醫生:如果各方面檢查沒問題,很可能就是心理障礙,聽您說過小時候因為性取向問題遭遇霸淩打壓,可能是應激障礙。看鈣片也沒用嗎?
ZMS101:有時候能有一點效果,持續不長,很快就軟了。鈣片演技太差,差評。
醫生:……別着急,能有效果證明不嚴重,可以循序漸進。年輕時無法自己做主,父母管着,只能壓抑自我,現在你完全可以試着釋放自己的天性,找到讓自己興奮的點,慢慢會好轉的。
ZMS101:我喜歡看男大學生在我面前演真實鈣片,試過一次,非常爽。
醫生:???
奚榕感受到中年陽痿男的變态之處,關掉連接後,看到池殷發來了最後一行字。
池殷:這老變态喜歡男大學生,你不是正好合适?找個哥們一起互相幫助,我哥的特效藥就靠你了。[大拇指][富婆撒錢]回來給你發錢。
奚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