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你以為我會怎麽選?”
少女折好信從桌上跳下,身姿輕盈若蝶,那張小臉遂又浸滿平日裏的春色和嬌媚。
她步步生蓮,款款走至男人面前,彎着桃花眼笑:“謝哥哥,你不是最了解我是怎樣的人嗎?”
少女本就生得貌美,香腮凝荔,灼若芙蕖,身上的纏綿的病氣又為她增添了令人生憐的柔弱感,此刻仰着臉沖他笑,臉上眼裏皆是蕩漾的春色,好似藏着整個春天,着實有令人暈眩之感。
謝塵眼眸微動,旋即毫不留情地掐着她臉頰,擰笑:“別在我面前這副姿态,別這麽下賤。”
少女唇邊的笑消了一瞬。
謝塵拍了拍她的臉,舉止輕佻,從她指間抽走那封信,薄唇暧昧地靠在她耳邊。
“我的确了解你是怎樣一個人,蘇熾歡,我就是想看你卸下僞裝暴露本性的樣子,”
“我就是想讓別人知道,也讓你自己知道……你是怎樣一個惡毒自私下賤不值得去愛的人……”
謝塵垂眸,少女纖白脆弱的脖頸映入眼簾,似是一種無聲引誘。
引誘人淩虐毀滅,啃噬吸血。
謝塵的目光自少女脖頸滑過,很快又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淡淡道:“這會讓我特別痛快。”
脖子掠過一陣寒氣,熾歡擡手摸了摸,聽到此話又驀地掀起眼簾,看瘋子一般看他。
“瘋子。”
熾歡懶得再和這瘋子周旋,笑意嫣然地說:“我會怎麽選?我選我自己。”
“我選複仇。”
謝塵眸色一暗,半晌後又莫名其妙笑了:“好啊。”
“不愧是你,蘇熾歡。”
“嗯哼。”熾歡不置可否,朝他攤開手,“給我想要的,殿前司指揮使的位置我會給你,那奴隸我會阻止……”話落,熾歡挑了挑眼眸,指了指那封信,笑得威脅,“你勾結別國欲要謀反,如果這信的內容洩露出去,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麽?”
謝塵不以為意,走到書桌前提筆寫字,眼皮都沒擡:“蘇熾歡,我既然敢給你看,便不怕你做些什麽。”
謝塵筆尖一頓,又笑:“再說了,事到如今,你除了和我聯手還有別的選擇嗎。”
“蘇熾歡,你若告發,我們一起死。”
熾歡沒說話,眼眸裏的潋滟春色成了冰寒。
擱筆,謝塵将寫好的字遞到她面前:“這是名單,你盡可求證,我沒必要騙你。”
少女接過,謝塵又解下腰間墜着的玉佩,放到她手心:“我手下的死士你可随意調度。”
玉佩溫潤觸感傳至手心,熾歡終于是松了口氣,轉身欲走時,男人冷冽的話傳至耳邊。
似是威脅。
“既然你做了選擇,千萬別在我背後耍花樣,動感情。”
少女垂下眼眸,腦海忽然閃過那小奴隸看她的眼神。
她旋即又死死握緊手裏玉佩,霎那間畫面消散無蹤。
熾歡朝屋外走去,翩跹若蝶,細腰系着絲縧随步伐輕舞。
就在她将要打開門時,謝塵似又感慨:“對了,你這樣的人如何會有情。”
“那個奴隸真可憐啊。”
——
暮色四合,熾歡回了皇宮。
她回寝殿後屏退宮女,瞥了眼紙上的字,雙眸漸漸浸了紅。
那卷曲的長睫處似是墜着水珠,但将将落下時又被少女用力抹掉。
用了很重力氣,眼皮都起了紅。
熾歡将玉佩和紙都鎖在了她床底的屜子裏,又喚春蘭來,問那個奴隸此時在何處。
春蘭如實回答:“回殿下,奴婢去太醫院拿了藥,那奴隸現在應在偏房上藥。”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春蘭欲言又止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看她眼底發紅,心裏一陣心疼,但終究也不敢說什麽,只問要不要傳膳,熾歡搖頭否了,讓她退下。
春蘭剛想退下,只聽她家主子又喊住了她,她坐在銅鏡前抿了抿鮮豔口脂,又細細描着黛眉,挑了只極襯她容貌的珠翠別上,吩咐道:“吩咐小廚房熬碗參湯送過來。”
春蘭只當她家主子又想用膳了,忍不住歡喜起來,應了聲“诶”趕緊去了。
待參湯熬好後,熾歡屏退了春蘭,偌大寝殿只餘她一人。
桌上熬好的參湯往外冒着熱氣,熾歡盯着看了片刻,眼簾搭着不知在想什麽,待屋外吹來一縷涼風,她打了個寒顫逐漸回神後,從屜子裏取了一小包粉末,倒入參湯裏。
粉末霎時消融,不見蹤跡。
熾歡端着這碗下了藥的參湯去尋那奴隸。
其實在回宮前,熾歡早已在心裏演了一遍遍戲,話語動作甚至連細微的表情都想好了,待反複演練後,她端着參湯站在男人屋前,眼眸裏閃爍着幾分壞意。
她上一刻明明還在笑,在敲門的下一刻卻是面露傷色,出口的聲音也帶着嗚咽哭腔,聽去極是驚惶不安,就像被遺棄的小動物。
“野奴,你,你在嗎……”
少女哭得抽咽,細細酥酥的聲音透過窗紙傳到男人耳邊時,正在給自己上藥的蕭灼猛地顫了下,尾椎骨的麻直沖天靈蓋。
這哭聲實在是太嬌了。
又可憐得要命。
蕭灼赤|裸着上半身,給自己包紮的手頓住,他低眸看了眼胸膛處淩虐而出的紅痕,沉沉黑眸晦暗不明。
如今的他着實不敢和那公主殿下孤單寡女同處一室。
他對她沒什麽自制力。
獸性起來,也是折磨。
如若再被她那般玩弄,他怕是當真會忍不住傷了她。
“野奴,野奴,你開門呀……”
門外的熾歡沒聽到應聲,卻聽到了一聲聲似有若無的低哼,少女狐疑地皺了皺眉,她以為這奴隸已然聽到了什麽消息,知道有人來尋他回去當皇子,甚至是當皇帝,不願再理她給她當狗,可是她決不能讓他回到羌國,她也需要她繼續給她當刀,當狗,為她殺人賣命……
她還沒利用完。
熱氣飄到臉頰,熾歡低頭看了眼參湯,慶幸自己以防萬一多準備了一手,決意直接進去。
“野奴你在嗎,你不出聲本公主就進來啦……”
少女猝不及防地推了門,蕭灼五感靈敏,他耳根微動,即便是沉溺在欲望裏也極快地反應過來。
他冷峻深邃的面容上無任何神情,屋外夜色已至,冷月高懸夜空,月色透過窗棂映在男人側臉,如覆寒霜。
若不是他不穩的呼吸和喉結處粘黏的汗,怕是絲毫看不出方才之事。
過後便是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一門之隔,他聽着她聲音,亵渎了她。
他禽獸不如。
男人陷入了無盡的自毀之中。
他低垂着頭,那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似要爆開,那闊直的脊背成了一張将被拉斷的弓。
熾歡一進屋便看到那奴隸別過臉低下頭,那裸|露着的上身依然精壯漂亮,肌肉健碩,在月色下流淌着誘人色澤,甚至熾歡還能看到被她肆虐過的胸膛,連那映着紅痕的胸膛都透着別樣的美,弓着的脊背背肌繃起,肌肉線條在月色下看起來是美極了。
這奴隸身上的野性的荷爾蒙和力量感,無論少女看多少次都會被吸引。
月色随着少女開門而洩入,熾歡看到月色中的男人愣了片刻,他側臉淩厲而俊美,而那雙眼睛被睫毛掩着,細細看去,當真是和小時候一樣漂亮。
深邃漆黑,怕是看着看着便會沉進去。
只是……熾歡雖被美色所誘,但當她怔愣回神後,卻是發現了了不得的事情。
這奴隸對她的态度當真變了。
見她進來竟是側過了身,臉也撇到了一邊,她只能看到他側臉和半垂的右眼,那頭亦是垂得極下……
這是不想看見她嗎?他難道……
他這般姿态,熾歡心裏一咯噔,按着方才在心裏反複演練的戲碼,驚惶不安下竟是一下哭了出來……
“對不起……”
少女将參湯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搓搓小手,低低嗚咽間幾滴淚珠便滾落下來。
啪嗒一聲,落在男人青筋交錯的手背,暈開一片水光。
潮濕溫熱透過皮膚猛地滲入血液,甚至是骨髓,蕭灼脊背一顫,心髒一下撕裂開。
“怎麽哭了。”他啞聲問,聲音溫柔到近乎小心,少女的淚燙得他神智不清,什麽尊卑欲望都消弭,心髒撕裂開的口子随着她的眼淚越開越大。
有鮮血流出。
極疼。
“別哭了……”男人嘶啞的聲音浸滿痛苦,見她流淚,他終于克制不住地撫上少女的臉,粗粝指腹将她臉頰的淚一寸寸擦去後,他指腹往下,摸着她小臉輪廓,反複摩挲後勾了勾她精致下巴,拇指和食指輕巧捏住。
稍稍用力,少女的臉便被擡起。
盈滿眼淚,梨花帶雨,花瓣沾滿水珠。
她哭得好厲害,嗚咽抽泣,那雙眼眸裏盡是水霧,單薄肩膀也一顫一顫的,似是随時要哭暈過去。
讓人想護在手心,陰暗欲望起來,又引着人淩|虐摧毀。
好不可憐。
怎麽能這麽可憐。
“殿下,別哭了……”男人的指縫裏全是少女潮濕的淚,粘糊燙人,他一點點擦着她的淚,因少女的肌膚實在過于嬌嫩,他指腹又生了一層薄繭,擦過之處那白膩又染了紅,上面再沾些淚珠,簡直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讓人想将她發紅眼尾滾落的眼淚都一點點吃下。
一點點地咽進咽喉裏,融到血液裏。
她還是在哭,聽她抽抽搭搭嗚嗚咽咽地哭,蕭灼的心髒仿佛被插了一把把利劍。
他是當真受不了了,怕是她沒哭完,他便要疼死。
蕭灼一手放到少女薄薄的背,怕她喘不過氣輕輕拍着,正要問怎麽回事時,小姑娘開了口。
“對不起,我,我不該抽你鞭子,不該罵你怪物,也不該讓你去無風崖采靈芝,也,也不該昨日晚上對你那般……”說到這,少女哭噎的話聲斷了一下,淚眼朦胧中看向男人胸膛那裏……
不堪入目。
熾歡臉頰燒紅,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那般玩弄……”
男人聽到這,耳根一熱,那畫面閃過,吞咽了下口水,只道:“沒事的,殿下。”
少女停了一瞬,眼珠子轉了下,又接着哭道:“還有……小時候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是,是我家裏出了變故,我,我找不了了。”
這句話出口,蕭灼給她拭淚的手忽然頓住。
時間仿佛靜止,四周的瞬間灰敗,一切仿佛倒退回了當年。
她是那個擋在他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他仍是被套上鎖鏈的卑賤奴隸。
不,他不會是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男人溫柔的眸色一瞬鋒利,沉黑眼瞳宛若地獄深淵,極深,也極其危險。
他不會是了。
“哥哥,你的傷還疼嗎?”少女看着男人傷口擔憂地問,将那碗下了藥的參湯遞到男人面前,“我特意給灼哥哥熬了參湯呢,哥哥快趁熱喝吧……”
嚣張乖戾的少女似乎一下就乖了下來,柔軟得不行,看他的眼神宛若林間小鹿,水光泛濫,眸色純澈……蕭灼如何會懷疑她,端起參湯便喝了。
喝完他将碗放下,小腹處升騰的熱意逐漸蔓延四肢百骸。
蕭灼還不察,顫聲問:“殿下是如何知道了……”
見他把參湯喝完,少女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下,她也不繼續裝哭了,嬌嬌一笑道:“因為做了個夢,夢到了小時候的你,醒來後發現你和小時那小奴隸長得好像,我又得知消息,羌國使臣會來尋你對不對?”
蕭灼點了點頭。
他在籌謀回羌國。
羌國局勢他已知曉,也有勢力在暗中與他接觸,羌國使臣不久後便會來醴國尋他,若他回去,整個羌國都将會是他掌中之物。
該殺的人他會一一殺光,想要的東西他可一一得到。
屆時,面前的少女也會是他的。
只是他的。
也只能愛他。
蕭灼垂眸看着燈下女子,黑沉眸子裏的占有欲如墨般暈染開,成了一個足以将人吞噬的深淵。
他或許一直都不是熾歡所以為的忠誠的狗,而是狼。
一條無時無刻不想着将她拆吃入腹,啃噬幹淨連骨頭都不吐的狼。
不管她愛不愛他,願不願意。
他的愛深藏侵占和危險。
被引爆便是玉石俱焚。
熾歡卻還未意識到,她仍是一副落淚的可憐模樣,她勾了勾他小指,低眉含怯,小聲問:“你能留在我身邊嗎?你別走好不好?”
“野奴,我沒了父母,現在只有你了……”
說着說着,方才停掉的眼淚又滾滾而下,砸在男人手背。
疼。
除卻疼之外,男人四肢百骸裏随着熱意逐漸升騰起一種難捱的欲望,似是要将他渾身骨頭都消融。
但少女還在哭,他只看到了她的眼淚。
“殿下,別哭……”
蕭灼面前的熾歡實在太乖太可愛了,此時此刻又一副流淚求他別走的可憐模樣。
蕭灼的心完全地被她帶着,沉下去,一直沉到一個極樂之地,也是無底深淵。
想要她。
想占有她。
這些在他沸騰的血液裏瘋狂地叫嚣。
此刻的他陷入了她給的漩渦,完全忽略了少女的異常。
比如說少女唇角彎起的那點弧度,她其實一直是在笑的。
比如說她眼底深處透出的那點狡黠,帶着明晃晃的壞意,像是小狐貍。
比如說那碗他喝下便全身燒灼,欲望升騰幾要不可控的參湯。
那藥名為合歡散,中藥後若是與人交|合,以後便會一直需要如此。
只能是那個人。
所以,熾歡想,他是無論如何都離不開她,只能留在這了。
除非她不要他了。
除非她殺了他。
藥效逐漸發作,少女踮起腳,雪白手臂纏住男人脖頸,鮮豔柔軟地唇貼着男人耳廓,聲音媚得能滴出水來。
似是無聲引誘。
她在他耳邊嬌嬌地笑,說:
“野奴不是想要我嗎……”
“如果留下,你就能得到我哦。”
“永遠,永遠地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