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夫妻

第056章 夫妻

“砰!”

“砰!!”

“砰!!!”

外面的撞門聲越來越大。

鐘明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瞪大眼睛。不知道裏面到底是用什麽東西在撞,聲音也太大了!似乎是在用什麽堅硬的東西啊一下一下往門上撞。

瑪麗夫人還站在門邊,鐘明出聲叫她:“瑪麗夫人!“

他聲音微高了些, 像是有點怕了。

瑪麗夫人聞言,轉過頭看向鐘明,擰眉道:“慌什麽。” 她示意鐘明看門:“他們闖不進來的。”

鐘明微愣,轉頭看去, 這才發覺即是是在外面如此巨大的撞擊下, 那兩扇紅褐色的厚重木門依舊紋絲不動,連抖都沒抖一下。

如果換成是普通的門, 這時候恐怕已經被鑿穿了。

瑪麗夫人冷眼聽着外面的聲響,嗤笑一聲,轉頭走到鐘明身邊,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 她将鐘明帶到小桌邊,讓他坐下:“先吃飯。”

鐘明手裏被塞了把叉子, 眼前的餐點色香味俱全, 但耳邊卻是越來越大的砸門聲,心中登時冒出幾分荒謬, 有點吃不下去。

瑪麗夫人面色紋絲不動,道:“吃吧。”

鐘明咽了口唾沫,在門外震天的聲音下,擡頭看向站在自己後方的瑪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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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是仆人, 而且瑪麗夫人還是長輩加上級,他坐着,對方站着, 鐘明很不好意思,于是道:“……夫人, 您也坐吧。”

瑪麗夫人站在他身後,腰背挺得筆直,聞言眉目一動,垂眼看向他,冷冷吐出兩個字:

“吃飯。”

鐘明一顫,寒氣從背脊竄上,立刻乖乖回頭,叉起一塊煎蛋,放在了自己的嘴裏。

瑪麗夫人的神色這才緩和些許。

她站在鐘明背後,微微擡起下颌,盯着他把盤子上的東西吃掉了七七八八,滿意地點了點頭。她看着盤子上被鐘明剩下的幾塊奶酪,問道:“你不喜歡奶酪?”

鐘明被門外哐哐的敲門聲吸引了一半注意,片刻後才發應過來,有點怕瑪麗夫人說他挑食,小聲道:“有點吃不慣。”

他性格節儉,一般沒有浪費食物的習慣。但是奶酪臭臭的,他實在是吃不慣。

瑪麗夫人聞言,點了點頭,沒有責怪他:“好,下次不會放了。”

鐘明有點驚訝地看着她,感覺瑪麗夫人的态度有點不一樣了。但是他很快沒空多想,因為門外的敲擊聲突然停了下來。

鐘明轉過頭,便聽到門外傳來交談聲:

有個聲音道:“老板,真的砸不開。”

這個人說華文的語調有些奇怪,而且這話顯然是對沈衛年說的。

鐘明立刻想起了之前跟沈為年結成同盟的三人之一,那個皮膚黝黑的東南亞青年。

門外,沈為年看着面前紋絲不動、連一道劃痕都沒留下的大門,臉色很陰沉。

片刻後,他轉眼看向扛着一只巨大的金屬保險箱,正偏頭看着他的青年。

這個青年身材非常高大健壯,胳膊上肌肉非常結實,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微微閃着亮光。他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從臉卻還是看得出來年齡比較輕,兩頰還帶着些嬰兒肥,看人的眼神很懵懂。

他見沈為年不說話,疑惑道:“老板?”

“泰利。” 沈為年冷冰冰的看着他:“我要你來是幹什麽的你也知道——”

他雙手抄在兜裏,擡起下颌:“現在連個破門都撞不開,你想幹嘛?”

沈為年身上人厭狗嫌的氣質與生俱來,高傲的神情像是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但礙于身份,他的這種高傲與輕蔑會直接轉換成對于身邊其他人的壓力。之前那些體育生就被PUA的不輕,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恐怕無論如何都不會敢反抗他。

然而泰利不是那些又蠢又壞的大學生。

聞言,他挑了挑眉,接着彎下腰,’砰’的一聲将保險箱扔在地上:“老板,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保險箱很重,掉在地板上發出了轟的一聲巨響,将地板砸得下陷了兩寸,激起一陣灰塵。

沈為年眉尾狠狠一跳:“喂!”

泰利拍了拍手,朝沈為年道:“這門有問題,不是我的問題啊,老板。”

沈為年快要氣死了,這東南亞佬做事粗手粗腳的沒有分寸,他的保險箱就這麽往地上扔——沈為年額角青筋直跳,看着被砸出一個洞的地板,頓了頓,又看向書房完好如初的門,眯了眯眼。

恐怕這扇門确實不是靠蠻力可以打開的。

“算了。” 沈為年塌下肩膀,眼不見心不煩地朝泰利揮了揮手:“去把保險箱放回去。”

泰利點頭,道:“好的,老板。”

沈為年給錢很大方,他秉承職業道德,對這個雇主還是有基本的尊重的。

沈為年看他掄圓了膀子将保險箱扛在了肩膀上,眉心猛跳:“你他媽給我輕點!”

他看着泰利走遠的背影,氣不打一出來,轉過頭,看着眼前緊閉的書房門,心頭竄上邪火。

好不容易從那個德國佬嘴裏知道了BOSS就在這個書房裏。居然連門都打不開。

沈為年往地上啐了一口:“操,真他媽晦氣。”

書房內,鐘明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松了口氣。接着又蹙起眉,沈為年怎麽會突然到書房來?這個疑問剛剛浮現,鐘明便想到了那個德國牧師。

算算時間,對方應該已經複活了。

鐘明想到昨天那血糊糊的場面,吃撐的胃部有點反胃。接着,鐘明突然想到了什麽,眉尾一顫,擡頭向瑪麗夫人道:

“公爵大人呢?”

從他醒到現在,對方一直沒有露面。

瑪麗夫人正在收拾餐具,聞言看向鐘明,道:“公爵大人外出了。”

外出?鐘明略微怔了怔,接着想到一開始在灰湖旁,他曾經問過公爵會不會到這個副本的外面去。男人當時回答他,’有時候’。

鐘明垂下眼,睫毛顫了顫。

看來「恐怖屋」這個副本裏,确實有通往外界的道路。

在歷史上黑森公國早就已經不存在了。恐怖屋副本卻仿佛凝固了時光,将當時土地上的城鎮,商鋪,人民全都原模原樣地保存了下來,仿若一個以國家為單位的巨大标本。

鐘明沉默了半響,擡眼看向瑪麗夫人:“這批玩家裏有知道公爵行蹤的人。”

他低聲道:“不然,他們不會來的這麽巧。”

瑪麗夫人聞言一頓,緩緩放下了手上的餐具,轉過身看向鐘明,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你确定嗎?” 瑪麗夫人眉頭緊皺,嘴角出現兩道深刻的皺痕:“是誰?”

鐘明垂下眼,輕聲道:“有個和公爵長得很像的人。”

瑪麗夫人驚詫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緊皺起眉,她幹癟的兩片薄唇抿緊,看向門口,語速極快地罵了句什麽話。

她說的極快,鐘明沒聽懂,但光從語氣上來聽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鐘明看着她,道:“瑪麗夫人,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嗎?”

瑪麗夫人瞪着一雙灰藍色的眼睛,目光冷厲:

“一群蛀蟲。” 她對玩家展現出顯而易見的敵意:“還以為上次之後他們消停些了……竟然又冒出來。太危險了。”

上次?鐘明捕捉到她話裏的用詞。

鐘明輕聲道:“公爵大人好像對他不太在意。”

瑪麗夫人回過頭,眉頭皺的更緊。她神情嚴肅,微微嘆了口氣,道:“公爵大人也是——”

她說到一半,似乎是覺得在鐘明面前說公爵的壞話不好,她頓住話頭,轉而朝他道:

“小鐘,如果你能勸勸公爵大人那就最好了。”

鐘明聞言,頓了頓,對上瑪麗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還是覺得她的态度有點怪怪的。鐘明說不上來是哪裏怪,老實回答:

“我勸……他也不一定聽。”

瑪麗夫人神色為變,嘴唇動了動。鐘明覺得她的神色像是想罵人,但是生生忍住了。

頓了片刻後,瑪麗夫人垂下眼,對鐘明道:“你也不用太怕他。” 瑪麗夫人低聲道:“以前,夫人也常說伯爵比北部農場裏的毛驢還要倔。”

伯爵?鐘明愣了愣,沒聽懂瑪麗夫人的話。

對方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笑了笑。

鐘明看着瑪麗夫人轉過身,走到公爵的書桌旁,伸手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了什麽東西。

“看。” 瑪麗夫人拿着那個東西來到鐘明身邊,遞給他:“這是伯爵和夫人。“

那是一張油畫小像。

它看起來已經很有些年頭,木頭畫框上已經出現了些許裂痕,其中的畫布微微泛黃,幹涸的油畫顏料經過長久的時光,色彩有些許暗淡,卻依舊能清晰地看出畫中人的情态。

畫布左邊是一位肌膚雪白豐腴的夫人,她穿着一條粉紅色的裙子,笑得眉眼彎彎。讓人聯想起春天的玫瑰,或是層層疊疊的奶油蛋糕。在她的身側站着一個高大而嚴肅的男子,他濃黑的眉毛壓在眼睛上面,繃着臉,好像畫工欠了他八百萬。

雖然臉色很臭,但他微微躬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夫人的肩膀上。

畫工的技術了得,寥寥數筆就勾勒出兩夫妻的情态,看得出這位臉臭的伯爵很愛護他的妻子。

畫中透出的氣氛溫馨而歡快,和現在挂在樓梯上方的那一副完全不一樣。

鐘明微微睜大眼睛,反應過來了這對夫妻的身份:“他們是公爵大人的父母?”

瑪麗夫人點點頭。鐘明有些驚訝,低下頭,再細細看了一遍那幅畫,注意到了什麽:“公爵呢?”

這幅畫上只有兩夫妻,公爵卻不見蹤影。

瑪麗夫人頓了頓,道:“公爵大人……” 她謹慎地選擇自己的用詞,不想太破壞公爵在鐘明心中的形象:“公爵,小時候比較安靜。”

“他一般都待在書房裏,很讨厭見外人。”

鐘明聞言,腦中幾乎是立刻就浮現出了公爵小時候的樣子。他的長相更随伯爵夫人,小時候應該皮膚雪白,如艾伯特一般精致得像個小王子。他也許有些陰郁,會坐在書架見,手上拿一本厚重到沒人看得懂的書,朝外界投去冷漠而疏離的視線。

待在書房裏,讨厭見外人這一點跟現在倒是一模一樣。

鐘明默默想到。

瑪麗夫人朝他笑了笑,将手中的畫框了放了回去,又像變魔法一般不知從什麽地方翻出來一件通體雪白、皮毛豐盈的皮草披風。

“先穿上這個。” 瑪麗夫人對還穿着一身睡袍的鐘明道:“要不然一會兒該着涼了。”

鐘明驚詫地看着她手中的皮草,從皮毛油光水滑的光澤到其編織的細密程度都看得出來這張皮草應該很貴,連忙搖頭道:“不用了,我不冷——”

“聽話。” 瑪麗夫人當然那不會聽他的,輕聲道:“要是不穿,你就自己回床上把被子蓋好。”

鐘明立刻就老實了。

瑪麗夫人見他乖順下來,勾了勾唇,用皮草将鐘明細細裹好,又将他的長發梳起來編了個辮子,這才滿意:“披頭散發的像什麽樣子。”鐘明放棄反抗,任由瑪麗夫人把他當個娃娃折騰。等她停下,才擡頭道:“我想回自己的房間。”

瑪麗夫人聞言,略微猶豫了一下。公爵走之前專門跟她說,希望鐘明能等他回來。

但本來就在一個宅子裏,房間就在隔壁,瑪麗夫人看不過公爵在沒結婚、還沒得到上帝認可的情況下就對鐘明動手動腳的,決定不定慣着他的臭毛病。

于是她點了點頭,道:“好,我送你回去。”

鐘明松了口氣。看瑪麗夫人的眼神帶上幾分感激。看來這個宅子裏還是有正常人的。

他們朝房門口走去。

鐘明走在前面,伸手去拉房門的把手。卻沒能拉動。

鐘明:……

瑪麗夫人皺了皺眉,走上前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拉就打開了。

鐘明見狀,驟然被噎住,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敢情這玩意兒還有選擇機制是吧。

他好像有點理解了公爵的想法。如果他自己試着想走是走不掉的,但如果實在想走,瑪麗夫人就能打開門。對方略微透露出了想要限制他自由的掌控欲,但又留有餘地,不至于将鐘明逼得太緊。

鐘明垂下眼,心道誰說西方人單純直接的?

公爵的心眼子可能比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書還要多。

瑪麗夫人也有點無語,她嘆了口氣,不好說什麽,伸手攬住鐘明往外走,低頭安慰他:

“別想太多,那孩子——從小就有點陰郁。”

鐘明抿了抿唇,不置可否。陰郁?變*态還差不多。

鐘明的小閣樓在內部和公爵的書房相通,但由于房間結構的原因,從外面走實際上還有一段距離。

瑪麗夫人和鐘明出了書房,向右邊走去。

然而,就在他們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鐘明突然悚然一驚。

他在瞬間感受到了被什麽東西盯上的感覺。

鐘明猝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緩緩擡起頭。

然後他就看見一個人正用四肢卡牆角,背緊貼着天花板,黝黑的皮膚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朝他咧嘴一笑:

“你發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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