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李逸之
第057章 李逸之
鐘明的呼吸停滞了好幾秒, 才分辨出來他看見的是人是鬼。
歸功于那人朝他微笑時,呲出了一口大白牙。
瑪麗夫人随着他看過來,驟然蹙起了眉頭。
貼在天花板上的人笑了笑, 腰背一彎,像只敏捷的獵豹般跳下,輕巧地落在地面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擡起頭, 視線落在鐘明身上, 朝他咧開嘴:
“美女,等你好久了。”
他從地上站起來, 肩頸部分的肌肉随着動作舒展開來,鐘明的視線跟随着擡高。這個叫泰利的東南亞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黝黑而結實的兩根手臂在陽光下翻着微光,從動作到面部表情透出一股強烈的野性,站在那裏的樣子像頭皮毛順滑的駿馬。
他盯着鐘明, 态度還算友善:
“美女, 老板想跟你說兩句話。” 泰利指了指走廊另一端:“你跟我去一趟?”
沈為年這時已經率先回了房間,守着他的寶貝保險箱睡午覺去了。走之前吩咐泰利在這裏等到「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仆從裏面走出來」。
沈為年昨天才從牧師口中聽說, 大宅裏面的仆人裏,有個女仆是副本大BOSS公爵的情人。沈為年立刻就想到了把他耍得團團轉的漂亮女仆。上次本來想問她的名字,結果被耍了一通,現在聽說她是大BOSS的情人, 沈為年昨天差點炸了。
泰利聽他罵來罵去,總結出來意思就是,裝得再清高背後還不是在攀附權貴, 作為仆人和主人搞在一起不要臉,還找了個孩子都有了的老男人, 等等等等。
泰利倒覺得沒什麽。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都是很自然的是。
再說,這個美女确實長得美。
泰利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這個傳說中公爵的情人擁着雪白的皮草,午日的光線看起來能從他的皮膚直接穿過去。
泰利不禁想到幾年前,一個賣*毒的老板的獨生女,自稱是緬甸第一美女,被她老爹送到美國去讀書,還去參加選美比賽。泰利見過一次,女孩專門把嘴唇往厚了化,皮膚和頭發一個顏色,笑起來聲音像鴨子。泰利自認是個沒文化的泥腿子,欣賞不來這種國際化的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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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前的這個女仆像捧新雪,泰利看着她擡起眼,看着自己,冷冷吐出一個字:“不。”
泰利垂在身側的右手抽動了一下。他看着鐘明,一般情況下他這個時候就該動手了。但是這個美女……他怕手上沒個輕重把她的小胳膊小腿擰折了。
泰利緩緩呼出胸膛裏頭的氣息,松動一下肩膀,把姿态再放低了些:“美女,給個面子呗。” 他笑了笑:“你……乖乖跟我走,老板也不會拿你怎麽樣。”
在他看來沈為年之所以罵得那麽兇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而且那個華國富二代挺好糊弄的,這個美女只要撒撒嬌,至少性命是可以保證的。
但是其他的就說不準了。
鐘明聽着他略顯別扭的華文,哪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冷然吐出三個字:“你休想。”
泰利表情僵了僵,濃黑的眉尾一動,神情逐漸變了。他的站姿逐漸從放松變得戒備,肩上的肌肉緩緩繃起。
鐘明面色絲毫未動。
泰利不知道他這幅有恃無恐的樣子從何而來,他轉眼看向站在鐘明身邊的白人女管家,這好像是個重要的NPC。也許鐘明就是仗着她在身邊才這麽鎮定。
所謂擒賊先擒王。泰利眯起眼睛,突然閃身一拳擊向瑪麗夫人的面門。
他的姿态很特殊,在出拳的同時右腿也驟然揮出,速度奇快無比。
就在同時,空氣中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卧槽’。
下一瞬,拳頭打在□□上發出一聲悶*響。
“呃。” 有人發出一聲悶哼。鐘明睜開短暫閉起的眼睛,看見李逸之擋在他們面前,臉偏到一邊去。他像是被揍得有點發蒙,好一會兒後才低下頭,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
“……我日、真他媽的痛。”
李逸之緩緩轉過頭,手扶在後頸上左右擰了擰,視線落在泰利身上:“你學泰拳的?”
泰利沒想到會橫空變出來一個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剛才完全沒有察覺第四個人的氣息。一擊不重,他迅速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看着李逸之。
“他媽的,痛死老子了。”
李逸之擡手按住頭,腦子還在一陣一陣發暈。下層仆人不能主動攻擊玩家,他生生挨了這一拳,痛得太陽穴都在往外脹。等稍微緩過來一點,他回過頭,朝鐘明看了一眼,語氣有點壞:“你不知道跑?”
鐘明看向他,見李逸之右臉的顴骨上浮出一團紅痕,看起來很快就會變成青紫的淤痕。
看起來就很痛。鐘明有點心虛,垂下眼,語氣弱了些:“他那麽兇,我怎麽跑得掉?”
李逸之頓了頓,看着鐘明蹙起眉頭:“知道他兇你還那麽橫?要是我不在怎麽辦?”
當然就是知道你在,鐘明心道。李逸之看起來懶懶散散的,其實心眼小得很。昨晚被公爵當着面挑釁,他心裏肯定恨得牙癢癢,必定潛伏在書房周圍。
鐘明抿了抿唇,小聲道:“你這不是在嗎?”
李逸之噎住,臉色變換幾下,’啧’了聲轉過頭,心想能怎麽辦?為了鐘明挨打,就算是破相他也只能忍了。
鐘明見狀,偏頭對瑪麗夫人道:“瑪麗夫人,您先走吧。”
瑪麗夫人瞥了李逸之一眼,收回眼神。朝鐘明點了點頭,轉身向快步向樓下走去。
同時,李逸之抹了把嘴角,看向泰利。
泰利已經從驚詫中緩過神來,他盯着李逸之,眼神變得銳利,右手伸向前伸出,手肘微微彎曲,整個人的動态呈現出一條詭異的線條。
操。李逸之心下暗罵一聲。他的視線迅速掃視他身上上下——從對方站立的姿态他就能看出這人絕不是什麽善茬。
李逸之的額角泌出些許細汗,眼珠向四周轉了轉。
偏偏這時候傑克不在。不、就算他在估計也不太夠。
李逸之整個人都戒備了起來。要知道他雖然能打,但體力和武力只能算中上,面對這種靠真家夥吃飯的人還是不太夠用。
然而,就在下一瞬,泰利的變色突然變了變。他看着李逸之,眼神變得銳利,接着眯起了眼睛,視線落在李逸之的臉上。
接着,他忽得神色一變,像是認出了什麽般瞪大了眼睛。
“等等。”
他驟然收了勢,肩膀垂下來,神情怔松地道:
“您是李家的人,對不對?”
他的語氣非常驚詫。像是認出了李逸之,并且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對方。
鐘明聞言,心中震動,立即擡頭看向李逸之。
因為反應足夠快,鐘明得以捕捉李逸之在聽到這句話時的第一反應。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清李逸之的背影,和他小半邊的側臉。
鐘明看見男人手臂上的肌肉瞬間鼓起,幾乎像是在極度的意外下抽搐了一下。他下颌的線條驟然收緊,鐘明能感覺到李逸之在瞬間屏住了呼吸。
幾秒,又或者是幾十秒後,鐘明看見李逸之的肩線緩緩下榻,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從單純的戒備與警惕滑入了更低沉的深淵。
片刻後,李逸之的聲音響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鐘明眨了眨眼,放緩了呼吸,李逸之回答地太慢,而且語氣冷硬,已經露出了端倪。看來他确實是沒想到會在游戲裏碰到知曉他底細的玩家,并且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泰利的眼神亮了亮,嘴角勾起,臉上的表情從警惕轉變為驚喜。
“真的是您。”
泰利朝李逸之張開雙臂,露出了關鍵的胸膛,這是個非常不設防備的姿勢。他挂着真心實意地笑容像李逸之走來:
“家父承蒙您的關照。李先生,之前聽說您失蹤了我們全家都擔心了好久,沒想到您竟然還活着,這真是太好了——”
關照?鐘明皺起眉頭,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泰利走到李逸之面前幾步的地方停下,接着伸出雙手合成十字,向李逸之俯下身。态度非常恭敬謙遜。
他擡起臉,并沒有完全起身,而是保持着行合十禮的樣子朝李逸之道:
“您給的東西,我們現在都還供奉着。”
他的聲音壓的很低,仿佛是在說什麽不能被輕易聽去的秘密。
鐘明眉尾微微一跳。擡頭去看李逸之的表情,見他側臉的線條緊繃,臉色微微發白。
泰利頓了頓,還帶着稚氣的臉上露出有些傷感的神情:“可惜自從您失蹤之後,那東西似乎失效了。家父已于年前過世,我們家……現在生意也不好做。”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李逸之突然道:“你們倒黴是因為做犯忌諱的生意。” 他的語氣非常冷硬:“跟我沒關系。”
泰利一愣,接着,他緩緩擡起頭。
李逸之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他才沒第一眼認出來。泰利記得自己還小的時候,就被父親帶到供奉神像的香臺前,指着上面放着的一張相框反複對他道:
“你一定要記住這個人。”
記憶中,他們家的生意已經做了很大。父親極重威勢,對下人總是橫眉豎眼,卻唯獨在這張相片前會語氣會變得非常恭敬:
“這是拯救我們家族的恩人。你以後要是有幸見到他,一定要感謝他對我們家的恩情。”
泰利記得小時候自己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那對于他來說有些太高的香案。
在氤氲的煙氣下,那張有些模糊的照片被擺在正中央。
相片拍攝了兩個人,他的父親,以及一個穿着唐裝的年輕人。
他的父親看起來正值壯年,在相片上喜笑顏開,像是走了這輩子最大的好運。他身體前傾,伸出右臂和身邊的年輕人握手,是個殷切而略微讨好的姿勢。
而他身邊一身唐裝的年輕人站姿很散漫,微微擡起左手和他的父親交握,另一只手卻還揣在褲兜中,俊秀的臉上似笑非笑。
他的擡着下颌,眼睛看向鏡頭,眼神中透出種特殊的氣質。
像是睥睨一切,世間萬物盡在掌控。
泰利對年輕人身上那種漫不經心的傲慢印象尤為深刻。如果他們家裏的誰這麽嚣張,估計早就被抽死了。
現在,他面前的李逸之長相與那張相片上的他相差無幾,氣質卻天差地別。
對方身上沒了銳氣,鳳眼中神色低沉,臉上還是有股若有若無的笑意,但更像是張完美的面具,将一切真實的情緒都掩蓋在了其下。
泰利朝他笑了笑,緩緩直起身,将雙手插回兜裏,擡起下颌:
“話不能怎麽說嘛,李先生。”
“就是做撈偏門的生意,這才需要你改命不是嗎?” 他笑語晏晏,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留情面:“有我們這種人,先生您才有錢賺,不是嗎?”
此話一出,李逸之的神情肉眼可見地變得陰沉。臉上的最後一點笑意都堙滅在了冰冷之下。
他盯着泰利,片刻後,偏頭嗤笑了一聲:“……你還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樣。”
泰利微笑着,用不倫不類的華國語說:“承蒙您誇獎。”
李逸之仿若對他的厚臉皮嘆為觀止,他搖了搖頭,轉過臉,朝泰利彎起鳳眼:
“看來我跟你們家确實挺有緣分的,在這裏都能遇上。”
他微笑着說:“既然這樣,那我就送佛送到西,再幫你一把,怎麽樣?”
泰利愣了一下,接着驚喜地睜大了眼睛,以為是李逸之終于想通了。這也是應該的,畢竟李逸之先前作生意的風格他也知道一二,用無利不起早形容他都是輕的,他可不信對方在這個游戲裏面關了幾年就能改過自新。
泰利緩下神色道:“當然。”
他朝李逸之走近了幾步,笑着道:“如果我們能繼續合作,那當然對雙方都好——”
李逸之擡起眼,與他對視,接着笑了笑。
泰利看見他的表情,野獸般的直覺驟然讓他從這個笑容中感到些許不對。
然而已經太晚了。他離李逸之太近。
李逸之猝然伸手、雙臂上下展開,極快地在離泰利鼻尖兩寸的位置拍在一起!
“啪!”
随着一聲巨響,泰利驟然瞪大了眼睛,瞳孔緊縮。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的僵硬并不只有身體,而是從裏至外,包括眼神都放空了。
鐘明驚訝地張開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李逸之抓住手腕:“走。”
鐘明被抓着轉過身,朝樓下跑去。在接近樓梯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泰利還怔在那裏。
“你做了什麽?”
他問李逸之。
對方抓着他腳步急促地往下跑,冷然道:“拍花子。再說話我就把你也拍暈了扛着走。”
鐘明微微睜大眼睛,從李逸之的語氣裏聽出對方似乎處于某種很緊繃的狀态。他抿了抿唇,閉上嘴不說話了。
他們疾步在樓梯上奔跑。鐘明不知道李逸之剛剛能做的事能持續多久,看他這麽着急的樣子,應該是沒有多久。
鐘明腳上還穿着拖鞋,跑不快,走到一半李逸之’啧’了一聲,直接将他打橫抱了起來。鐘明吓了一跳,但在這個情況下也沒說什麽。
李逸之抱着他跑更快,幾瞬之間就下了二樓。然而,就在他們折過轉角時,卻驟然看到了正從一樓往上走的馮唐。
對方聽到動靜,擡頭看向兩人,頓時眯起了眼睛。
鐘明看到他,确實松了口氣,看來瑪麗夫人确實明白了他的意思。
馮唐停了停,接着繼續往上走,來到了兩人面前。
他的視線在李逸之身上一掃而過,接着看向鐘明,尤其在他身上雪白的皮草上停留了許久。鐘明被李逸之橫抱着,拖鞋在奔跑的途中甩掉了一只,赤*裸的右腳垂在男人的臂彎中。
馮唐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腳踝:“你昨晚在哪?”
他的神情一下子暗下來:“為什麽穿成這樣?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前兩句還算是正常,後一句就有點奇怪了。鐘明在他的視線下縮了縮肩膀,感覺像是被頭狼圍着嗅了一圈。而且,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他皺眉将自己的腳收回來:
“別說這個了。” 他向樓上示意:“那個玩家還在樓上。”
馮唐手中一空,手指曲了曲,下意識地想再去抓。但礙于鐘明的神情停下了手,他擡眼道:
“不急。”
鐘明的眉頭頓時蹙得更緊:“什麽叫不急?”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些許響動。鐘明聽到那聲音,知道是泰利從怔愣的狀态中清醒過來了。他心中一緊,語氣略有些急促地對馮唐道:
“你快去啊!”
馮唐本還想細細盤問他,但見鐘明神情這麽焦急,只好作罷。他’啧’了一聲,轉過身朝樓上走去,走之前還回過頭對鐘明道:
“你等着。我馬上就下來。”
鐘明抿緊嘴唇,聽見樓上有人朝樓下走的腳步聲,用眼神催促馮唐。
看着他焦急而俏麗的神情,馮唐勾了勾唇:“看給你吓的。”
接着,他轉頭向樓上走,同時朝他們揮了揮右手,姿态很輕松。鐘明有點憂慮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對方打不打得過泰利。
這時,李逸之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別看了。” 他輕聲道:“專事就交給專人去做,我們先走。”
鐘明收回視線,對馮唐的武力值還是比較有信心,他點了點頭。
李逸之抱着他一路到了地下室。現在的時間,所有仆人基本上都在外面工作,宿舍裏面沒有人,李逸之将鐘明帶到卧室中,反手關上了門。
鐘明坐在床鋪上,看着李逸之站在門前,右手極為靈巧地一翻,手指間突然出現了一張淡黃色的紙條,反手拍在了門板上。
鐘明看向門板,見那淡黃色的紙條上用墨水寫着一串難以辨認的文字。
看起來像是某種符。
李逸之似乎已經完全放棄了掩飾。往門上貼了好幾個,這才轉過身,低頭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這樣就行了。”
鐘明眉目微微一動,之前公爵說李逸之在地下室動了小手段,應該就是這個。
那些鬼畫符一樣的東西,應該有屏蔽公爵耳目的作用。
鐘明睫毛微顫,看着李逸之低着頭,站在門前沉默了許久。
卧室裏面沒有窗戶,及時是在白天,也只有天花板上的唯一一個燈球裏散發出光芒,房間裏還是很昏暗。
李逸之站在離鐘明很遠的位置,燈光散在他身上,黑影自他腳下伸出,一直延伸到鐘明身前。
氣氛有種古怪的沉滞。
鐘明看了他半響,接着垂下眼,将身上的皮草攏緊了些,低聲道:
“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嗎?”
他輕柔的聲音在空氣中落下,卻像是對李逸之的某種宣判。他緊繃的肩頸線條頓時松了下來,接着慢慢塌下去。
李逸之頓了片刻,接着低下頭,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上面。
他低着頭,手指撐在膝蓋上,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又張開,接着再次握緊。他将這個動作重複幾次,才仿佛做好了心理準備,緩緩擡起頭看向鐘明:
“你想知道什麽?”
他不自己說,而是問鐘明想知道什麽。看似是把選擇權交到了對方手裏,實際上确實依然有所保留。
鐘明捕捉到他流露出想要退縮的痕跡,垂下眼,低聲道:
“你用某些手段幫助了泰利的家族,并且和他們有長期的利益往來。他的家族做歪門邪道的生意,你覺得自己助纣為虐,所以才會不想讓我知道,對嗎?”
鐘明一語中的,沒有給李逸之留任何狡辯的餘地。李逸之頓了頓,低着頭,臉上的神色幾變。鐘明看了他一眼,輕聲道;
“現在我都知道了,你還不肯告訴我嗎?”
李逸之低着頭,沉默了半響,就在鐘明認為他也許不會說了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聲音略顯沉悶:
“……那你要保證你不能讨厭我。”
鐘明聞言一愣。沒想到李逸之會說出這麽孩子氣的話,他頓了頓,問道:
“你做了什麽會讓我讨厭的事情嗎?”
李逸之又不說話了。鐘明微嘆了口氣,語氣冷了些:
“你既然做了,難道不敢當嗎?”
他道:
“我認識的李逸之可不是這種慫包。”
他這句話一出,李逸之眉尾一動。接着緩緩擡起臉來,看鐘明的眼神總算沒那麽沉悶。任是哪個男人,被自己喜歡的人說是慫包都很難不被激起來。
李逸之這一擡頭,鐘明才看清他的正臉。男人俊秀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從眉角到顴骨都有傷口,除了剛剛挨泰利的那一拳,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淤青。
鐘明倒吸了口涼氣,道:“你的臉怎麽了?”
李逸之頓了頓,神色微變,他為鐘明關心自己而感到些許安慰,但其實并不想被鐘明看到這些傷口。這畢竟關乎于雄性那微不足道卻又最重要的自尊心。于是他低下頭,避開鐘明的視線,轉移話題道:
“你知道「北王南李」嗎?”
鐘明聞言,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搖了搖頭。
李逸之笑了笑,心想鐘明果然是一直生活在社會明面的個乖孩子。他将頭垂得更低了些,低聲道:
“王李兩家……算是華國做風水生意的兩個龍頭吧。”
他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臉道:
“我就是那個李。”
鐘明對這方面沒有太多概念,疑惑道:“風水生意?”
李逸之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尋找正确的用詞,片刻後,他語氣有些艱難地開口:“……簡單來說”
他伸出右手,在空中做了個手勢,低聲道:“我們會幫人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