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深處

第073章 深處

鐘明收回視線, 擡起頭看他,也懶得試探。做的這麽明顯,想來公爵也沒有要隐瞞他的意思。

果然, 公爵低頭親了親他:“害怕治不好你,從外面找的醫生。”

聞言,鐘明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知道這個「外面」指的是副本外。那個醫生顯然不是玩家, 卻也能進來。這個副本裏一定有他不知道的通道。

他追問道:“是什麽地方來的醫生?”

公爵這時又不不說話了。他擁住鐘明, 低頭親吻他的額角:“等你好一點了再讓他走,有什麽不舒服立刻跟我說。”

他答非所問的技術現在是越來越娴熟了。

鐘明噎住, 知道他是不打算跟自己說了。垂下眼,低聲道:“卡佩那樣污蔑你我都沒有相信,你為什麽不能告訴我之前的事情?我會有自己的判斷的。”

公爵的手拂過他的頭發,對這件事避而不談:“少說點話,對你嗓子不好。”

鐘明見狀, 知道他是鐵了心不告訴自己任何事。剛剛打的那一針藥效上來, 他頭有些暈,懶得和公爵再争論, 遂低下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公爵無比愛憐地擁着他親吻,用哄小孩似的語調道:

“真勇敢,不怕打針。”

鐘明有點昏昏欲睡,懶得跟他說話, 任由男人細碎的吻落在自己臉上。

五分鐘過去了,公爵擡起手,扔掉沾了點血跡的棉簽, 見見鐘明上臂處留下了一個紅色小血點,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有點可愛。他看了一會兒, 低下頭,在他圓潤白皙的肩頭吻了吻。

鐘明本來還沉浸在思考中,被這一下弄得抖了抖,回頭瞪着公爵——對方沖他笑了笑,道:“把衣服換了睡一覺吧。”

鐘明将他的手拍開:“我自己換。”

公爵點了點頭,’唔’了一聲,人卻沒動。

鐘明瞪着他,略有些紅的嘴唇擰緊,感覺這個人在他們親過以後更變态了。剛才就不應該親的。

公爵很會看他臉色做事,從善如流地放開他,從床上站起來:“睡吧,有什麽事就叫人,我就在門外。”

說罷,他轉過身朝門口走,在經過那條領帶時俯下身,動作自然地将它撿起來。鐘明看到那條領帶,呼吸一滞,臉又有點紅。幸好公爵沒有多做停留,走到門外,為他掩上門。

·

鐘明睡了一覺,等再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醫生的藥很管用,鐘明一醒來就感覺身上舒服了一些。他眨了眨眼,轉過視線,看向被關着的門,故意咳嗽了一聲。

果然,下一瞬腳步聲在門口響起。卧室門被打開,公爵出現在門後:“醒了?”

他問。鐘明點點頭,公爵走進來,坐到床邊,自然地伸出手貼了貼他的腦門:“好點了。”

說罷,他俯下身,用自己的額頭貼在鐘明的額頭上,皺了皺眉:”還是有點燙。“

鐘明還沒有完全退燒,他自己知道,應當是退燒針的效果還沒有完全發揮,到明天早上應該就會順利退燒。

公爵扶着他,讓鐘明向後靠在床頭上。瑪麗夫人端着餐盤,拿來易消化的食物和調了蜂蜜的溫水。

鐘明面前擺了一個木制的小桌子,第一次享受到了如同英國貴婦人一般可以在床上吃飯的待遇。

瑪麗夫人站在床邊,看鐘明還是吃得不香,擰起眉,低聲嘟囔:“……外面人的藥,有用嗎?”

她性格保守,非常不相信外面的人。但是她用慣了土辦法有些血腥,公爵肯定不會同意。

以前,感冒發燒都是靠自己痊愈,或者就是放血。

公爵坐在床邊,從醫生給的藥瓶中拿出兩片藥,道:“臉色比之前好多了。”

他雖然一直呆在這裏,但是對外面的事情還是有所了解的。瑪麗夫人聞言也不再反對。鐘明就這溫水服下藥,在公爵喂他治咳嗽的糖漿時卻皺起了眉:

“好苦。“

鐘明扭開臉,被苦得緊皺起眉。喝了好幾口蜜水才将嘴裏的苦味壓下去。

公爵見狀,竟直接拿過藥自己喝了一口。

瑪麗夫人瞪大了眼睛:“公爵大人!”

鐘明也驚訝地看着他,見公爵咽下那口糖漿,眉頭緊鎖:“怎麽這麽難喝。”

見他沒什麽事,瑪麗夫人長出一口氣,略微不贊同地看向公爵:“您也太不小心了。”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要我的命。” 公爵看起來不太在意,他将糖漿倒到一個小湯匙上,遞到鐘明唇邊:“來,良藥苦口。”

鐘明:……

他被迫乖乖吃了藥。擡眼看向兩人:“我想下樓走走。”

公爵還未發話,瑪麗夫人便皺眉道:“不行!走什麽?病還沒好呢。”

公爵用沉默附和瑪麗夫人的話。鐘明見兩人不同意,看了眼關上的卧室大門,收回視線,垂下眼道:“我只在家裏走走,不會出去的。”

聞言,瑪麗夫人和公爵都頓了頓。

鐘明用「家」稱呼這座大宅,他們是很樂意聽的。瑪麗夫人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有點動搖地看了公爵一眼。

“那也不行。”

公爵沉聲道。他向瑪麗夫人偏過臉:“我想現在樓下應該比較亂。”

瑪麗夫人一頓,接着立刻點頭附和:“是。那些玩家烏糟糟的。”

這是堅決不讓他出去的意思了。鐘明斂下眼,揣摩這其中有幾成是抱有不想他與那個醫生接觸的目的。面上,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

見鐘明擺出如此可愛的表情,公爵的神色柔和下來:

“乖一點。”

他伸出手,摸了摸鐘明的臉,用哄孩子的語氣說:

“等你好了,我再讓他們帶你出去玩,這次去遠一點。”

鐘明垂着眼,用側臉蹭了蹭男人幹燥溫暖的手心,悶悶地’嗯’了一聲。公爵的神情更加溫柔,微笑着擁住他,低聲問:

“還想睡嗎?想不想聽故事書?”

瑪麗夫人在旁邊冷眼看着,覺得當初公爵如果對艾伯特或者瓊有現在的一半耐心,那兩位也不至于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鐘明睡了一整天,現在倒是沒有困意了。公爵陪在他床邊,還真念起了故事書。

鐘明靠在枕頭上,看着壁爐裏暖色的火光映在公爵臉上,為他蒼白的皮膚染上些許暖色。他單翹着一條腿,坐在深紅色的絲絨椅子裏面,身後的窗子外面正簌簌落下白雪。

這個畫面莫名地讓鐘明聯想到聖誕夜。他先前用’家’形容這個大宅是抱有複雜的目的,但現在竟真從氣氛中汲取到了些許甜美的安全感。

男人低沉的聲音非常優雅動聽,鐘明聽了一會兒,漸漸生出了睡意。

然而就在他即将快要閉上眼睛之時,公爵的說故事的聲音突然停住。

鐘明睜開眼,便見他偏過頭,不知将視線投到了什麽地方。

片刻後,公爵扭過頭。

“沒事。” 他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鐘明的頭發:“先睡覺,我出去一下。”

鐘明團在被褥中,淺淺地打了個哈切,向公爵點了點頭。

見他如此乖巧地躺在床上看自己,公爵笑了笑,将故事書放到一邊,俯下身親了親鐘明微翹的嘴唇:“我一會兒就回來。”

這個親吻只是輕輕貼着,淺嘗辄止,但男人親他嘴巴的動作已經很熟練了。

鐘明猝不及防地被他吃了豆腐。看着公爵直起身,沒什麽威脅性地瞪了他一眼。

公爵的回應是愛憐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轉身走去了房間。

待他離開了以後,鐘明閉上眼睛,蜷在床上等了一會兒,接着低頭咳嗽了兩聲。

沒有腳步聲響起。公爵徹底離開了。

鐘明在黑暗中’唰’地睜開了眼睛,接着走下床,到浴室之中,扭開了水龍頭。

水流的聲音在浴室之中響起。

鐘明單腿跪在浴缸邊,接了一整盆冷水,擡起手——

“唰”

冷水被他自己從頭澆下。鐘明的長發被打濕,頓時如同水鬼一般。

接着,他走出浴室。來到窗戶邊,擡手打開了專門為防寒所鑄造的,極其厚重的兩扇玻璃。

大宅的寒風頓時呼嘯而入,吹在鐘明濕淋淋的頭發上。

鐘明在刺骨的冷意之中打了個抖,閉上了雙眼。

·

第二天清晨,鐘明又發起高熱來。

彼時,公爵才從外面回來,一進卧室便見鐘明燒地兩頰通紅,在被窩裏發着冷汗。

醫生迷迷瞪瞪地被叫起來——他被安排在了一樓的某個房間裏。前一天夜裏他被自己身在Boss關副本的恐懼所折磨,直到天蒙蒙亮才堪堪睡着。剛沒睡多久就被叫了起來,急急忙忙地趕到鐘明床邊。

‘哔’

體溫槍得出一個比前一天更高的數字,于著名醫學院畢業,畢業後在戰場上當過多年無國界醫生的金發青年皺起眉:

“這不應該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打着手電筒一看,鐘明的喉嚨腫的不像樣子。金發醫生眉頭緊鎖,想不出是什麽原因,回頭朝公爵道:

“藥按時吃了嗎?”

公爵坐在床邊的紅色絲絨椅中,右手放在扶手上,食指不斷敲擊着,道:“吃了兩次。” 他又補充道:“粉色的那個味道不好,他吃的少一些。”

醫生往床頭櫃上一看,治咳嗽的藥少吃一點,按理來說是無傷大雅的。他疑惑地皺起眉,見鐘明燒得滿臉通紅的樣子,果斷道:

“還是再打一針。”

鐘明被扶起來,靠在公爵肩頭,上臂的皮膚上多出一個針孔。他人在半昏迷中,只在針紮進來的時候哼了一聲,眼睫顫動了兩下,卻沒能睜開眼。

公爵攬着他,右手撫在鐘明的右臉上,手心貼着高熱的皮膚上,眉頭緊鎖。

醫生收回注射器。看見公爵眼中不作僞的關心,默默長大了嘴。

他往日裏對這個恐怖屋大BOSS有的想象大多更貼近于那種游戲裏面不可名狀的怪物。沒想到「公爵」居然是個如此英俊的男人,還有個這麽親密的伴侶。

醫生正兀自震驚着,就聽到公爵低沉的聲音響起:

“現在怎麽辦?”

醫生打了個激靈,回過神,對上了公爵漆黑的眼睛,對方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醫生登時感到一縷寒氣從背脊竄上——這個大BOSS的眼神不比他以前在戰場上見過的那些恐怖分子暴虐,卻讓他不自覺地産生恐懼。像是古舊閣樓中一道不經意出現在你身邊的黑影。

醫生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是抖了:“他、嗯……咳、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再觀察一下,隔四個小時打一次退燒針。”

公爵面色陰沉,醫生看了眼在他懷中病得氣若游絲的亞裔美人,自己也有點心虛,聲音越來越小:“打過三針,不管怎麽說熱度都該退了——”

再不退,他就把醫生執照撕下來吃了。

公爵從他身上收回視線,擡起手摸了摸鐘明被冷汗打濕的額角,道:

“麻煩在這裏再呆一天。”

他這樣說道,動作輕柔地将鐘明放回被子裏。背後,醫生的表情如喪考妣,雖然他剛才就隐隐感覺到自己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但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現在聽到公爵真的說出來,他的心徹底死了。

他額頭冒汗,滿臉慘白,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道:“那……那組織那邊——”

公爵看了他一眼:“我會通知他們。”

金發醫生聞言,視死如歸地閉上了嘴。

公爵垂下眼,看着躺在床上,雙頰潮紅,略微痛苦地蹙着眉頭的鐘明,凝視了他片刻。接着伸出手,用手心擦拭他汗濕的額頭。

片刻後,敲門聲響起,醫生扭過頭,看見是昨天領他到房間裏面的金發男仆走了進來。

公爵轉身,對他們道:“麻煩你們在這裏陪到他醒來。”

馬修點頭稱是。醫生戰戰兢兢,也跟着點了點頭。

公爵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頓,接着轉過身,離開了房間。

房間裏頓時只剩下馬修與醫生兩人。

他們分別坐在兩把椅子,等在床邊的兩側,氣氛很沉默。醫生在這窒息般的空氣中坐立難安,和一腰背挺止,像個士兵般一動不動的馬修不同,醫生安靜了兩分鐘便坐不住了。他一會兒擡手撓撓鼻子,一會兒扭頭去看窗外,終于在五分鐘後,他忍不住偏過頭,看向馬修面無表情的側臉:

“哥們兒,你叫什麽名字?”

他主動介紹自己:

“我是亞瑟,亞瑟·安金森”

馬修抱着手臂,腰背筆直地坐在椅子上。聞言,他瞥了醫生一眼,接着便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鐘明。半點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亞瑟醫生自讨沒趣,很尴尬地低下頭,伸手在鬓角處撓了撓。

這裏的NPC都好冷漠啊。E人醫生被凍得直發抖。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突然在門外響起。

醫生’噌’地一下轉過頭,兩只藍眼睛裏面射出好奇的光芒,手搭在椅背上就想站起來。

然而馬修先他一步站了起來,掃了眼他:“等着。” 便擡腳走向門外。

亞瑟看着他的背影,不得不坐回了原處,門口的方向傳來些許說話聲,似乎是有另一個男性在門口,于馬修産生了什麽争執。

過了一會兒,略沉的關門聲傳來,馬修似乎走到了外面,亞瑟徹底聽不到交談聲了。

房間裏面只剩下他自己。

亞瑟回過頭,在寂靜之中坐着,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馬修回來。

他沒事幹,只好擡頭去看卧室裏面的擺設和裝飾,屋內精致而複古的陳設讓他啧啧稱奇,仿佛回到了幾個世紀之前。

打量完屋子,亞瑟沒處可看,回過視線,落在了不遠處全紅色的床上。

床上的病美人安靜地躺着。亞瑟實在無聊,用一只手撐着下颌,視線往他病恹恹的臉上看。鐘明的臉頰潮紅,人事不知地躺在枕頭,呼吸聲淺道幾乎聽不見,在睡夢中眉心都微微蹙着,好不可憐。

但還是很美。亞洲人的皮膚很細膩,像是易碎的白瓷,五官在他看來都是小巧而精致的。

亞瑟的視線看向他小而飽滿的嘴唇,視線向上,滑過他挺翹精致的鼻尖。他用一種欣賞新奇事物的眼神探索這位公爵的親密伴侶。

他的視線再往上,落在美人因為高燒而略微泛紅的眼皮上。

下一瞬,他驀地對上一雙烏黑的眼睛。

鐘明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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