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你要是有弟弟,肯定會是個好兄長。”
“怎麽突然這麽說?”
“鼓勵式教育,挺不錯的。”
聞師舟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指他那句“做得不錯”。
這哪是鼓勵,他是真覺得姜偃已經做得夠好了。
這一路,他是親眼看着姜偃有多心急回去,為了早點回去,身上有傷也不願去治。
可即便這麽急,分明對周遭的事十分淡漠,也還是會為了救下鎮子上無辜的百姓拼盡全力。甚至都沒有考慮自己是不是打得過,是不是會有性命威脅,本能的就站在了保護者的位置上。
“太玄宗之人......原來,也不全是虛僞之徒。”
他好像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多加思量的事,做起來如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難怪聞師舟懷疑,他會因為攤主的死,偷偷傷心。
但聞師舟錯估了姜偃。
姜偃擡手打了一道福字印進入攤主的身體,助他輪回路走得順遂些,除此之外,并未再多說什麽。
“走吧,我之前在木傀宗看見了一艘雲舟,有些壞了,修補一下興許還能用。”
他走得潇灑,卻并未看見抱着攤主屍體的中年男人,擡眸看向他們的眼中那深深的恨意。
“老刑,唉,你節哀啊,刑玔沒了,你要是也倒下了,你家裏婆娘就更撐不住了呀。”
被叫做老邢的男人眼球布滿血絲,拳頭捏緊:“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他救了雲家的小女兒,救了這鎮上所有人,卻獨獨讓他兒子死了呢?
為什麽,只有他這麽不幸?
......
從角落裏翻出落了灰的雲舟,聞師舟撸起袖子修雲舟,姜偃則拿着只筆,認命的在紙上畫符。
足足畫了幾百張符,手腕都酸得打顫。
“自打畢業後,我都多少年沒寫過這麽多‘字’了。”
他找到了點以前被罰抄單詞的熟悉,那會對他來說也是鬼畫符。
畫完符,他繞着木傀宗走了一圈,把符整齊的貼遍了外圍,拍了拍手,道:“這樣,就不擔心鬼氣複起,再給鎮上帶來危險了。”
這種符有些特殊,在一百年後用得多,這一百年前估計沒什麽人知道,是專門鎮壓一些陰氣邪氣特別重,容易凝聚怨氣的地方。
太久沒用,姜偃差點要想不起來了。
木傀宗這事詭異,事後還要再調查兇手,他不能随便把他們的屍體埋了,只能先這樣臨時封印。
時間卡的剛剛好,聞師舟那邊也修好了雲舟。
上面嵌有儲藏靈氣的法器,不需要人為提供動力,不然,他們兩個一個用魔氣的,一個體內靈力枯竭,還真乘不了雲舟。
“我這邊也好了,我們走吧。”
登上雲舟,力竭沉睡許久的邪魔終于蘇醒了。
一醒來,就開始嘲弄姜偃:“我才一會沒盯着,你是怎麽把自己的內丹弄成這樣的?等等,連丹田都破損成這樣了,你不疼嗎?”
姜偃站在船頭,手裏把玩着指骨,“疼啊。”
“那你不趕緊找個醫修給你看看?別說醫修,就是個凡間的大夫,也好過你這樣硬挺着。”
“來不及了,等我成完親,有得是時間養傷。”
“啧啧,你是真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修為,經過這回,你這點修為恐怕還要倒退了,要是不及時治療,你以後的修為更難有寸進,你們修道者,不都很在乎‘登仙途’嗎?”
“登仙途......”姜偃低低地笑,黑眸潋滟,“仙途坦蕩數百年,不及人世潇灑五十年。”
邪魔第一次聽見有修道者不渴望羽化飛升登仙的,聽他這麽說,心中微微意動。
“你不圖實力也行,難道你就不求長生?”
“嗯,不求。”姜偃輕輕應道。
“為什麽?”
這對邪魔來說有點超綱了。
這世間怎麽會有人不想長生?
姜偃撥開臉頰邊被風吹亂的長發,朝霞在他眉眼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霞光映在眼底,燦爛至極。邪魔說不出什麽漂亮的話,只覺得看着他這樣子,心上像是壓上了沉甸甸的石頭,緊得人難受。
——要是他作為邪魔也有心髒的話。
他看到對方撐着臉,百無聊賴的說:“一想到人生還有幾百年,也太令人絕望了。”
邪魔想起一件事,人人都說太玄宗首徒天資極低,天生不是修道的命,能搭上仙尊聶如稷,成了他座下首徒,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委實命好。
可哪怕有聶如稷這樣的人教導他,他也修為難進,要不了多少年,就要耗盡壽數而死。
但他現在忽然覺得,這人或許不是天資太低。
姜偃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讓自己的修為停在這裏,再無寸進。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邪魔自己否定了。
要真是這樣,這人也太怪了,怪到恐怕就是聶如稷,都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他這麽想,卻又沒忍住問姜偃:“你那麽惦記着你師尊,就不想和你師尊長長久久在一起?”
他不修行,要是百年後他死了,他就不會舍不得他師尊?
姜偃沒有回答,邪魔隐約感覺到了什麽,暗中眯起眼睛。
他這樣,可挺危險的啊......
畢竟聶如稷可不是招惹了,還能随便擺脫得了的人。
......
太玄宗內,二師兄慕玄低眉斂目,恭敬的侯在望虛峰殿前。
道童路過,見他一直站在這裏,忍不住說:“殿下今日也去小姜公子那了,小姜公子初到太玄宗,有些不适應,性子還很內向,殿下不在身邊守着,就病得起不來。殿下今天怕是一天都不會回來了,二師兄要是想找殿下,可以去小姜公子那裏。”
“小姜又病了?”慕玄無奈搖搖頭,心下也不由擔心起來。
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大師兄到底什麽時候回來,要是發現我們沒照顧好他弟弟,讓人在太玄宗纏綿病榻,怕是要氣得罰我們了。”
道童拎着掃帚翻了個白眼:“大師兄最疼二師兄,哪一次二師兄闖禍真舍得罰你啦,要讓其他師兄師姐聽見,二師兄你這段日子估計就不好過了,他們肯定覺得你是在炫耀呢!”
慕玄聞言,閉上一直眼睛,豎起手指放到唇邊:“看破不說破。”
“行啦,我去小姜那找師尊。”
他擺了擺手,潇灑離去。
來到小姜公子居住的殿前,正好見到師尊從裏面出來,他一臉嬉皮笑臉的湊上去:“師尊好,小姜睡下了?”
仙尊颔首,提起小姜,眉目似有柔和:“他鬧了半天,這才睡下,你來找我何事?”
慕玄:“小姜年紀小,容易鬧脾氣,師尊多擔待。我這次來也是想問,大師兄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
他時不時就要要來問一遍,也不嫌煩。最近宗門不知為何憑空多了許多事務,他們師兄妹幾個忙得腳不沾地,完全抽不出空來,去把他們大師兄給逮回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師兄刻意躲人才不回來。
他注意到他師尊不知道為什麽頓了一下,連語氣都嚴肅了幾分。
“往日你們總說我不能總寵着他,現在想想,覺得你們說得對,我是不該這麽寵着他。”
“不過是在秘境未顧得上他,就耍性子幾日不回家,在外面這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玩得心都野了,連同我的結契大典都不放在心上了。也該吃點教訓。”
慕玄莫名覺得師尊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就像師尊知道大師兄真要吃什麽教訓了一樣。
他試探着問:“大師兄這麽些日子,都沒給您傳消息嗎?”
師尊垂着眼睛,沒有說話。
“師尊可是生大師兄的氣了?”
“我有什麽好氣的。”
慕玄摸了摸臉,幹笑了兩聲。
這還不是生氣了。
以師尊的能耐,興許早就知道大師兄那邊發生了什麽。
大師兄鮮少一個人在外面,師尊既然這麽說,估計是遇到了什麽困難,要吃苦頭了。
慕玄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些不安。
可既然師尊都不急着去撈人,說是小小教訓,那大抵也不是什麽大事。
話是這麽說,慕玄心裏還有些放不下,想等下和同門師弟師妹商量,要不要私下去找找師兄,先跟人通個氣,好讓師兄回來的時候有個心理準備,去哄哄師尊。
這時,一名道童急匆匆走進來,“禀告尊上,聞家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