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沈家日常
第71章 沈家日常
寬敞明亮的正堂裏,将将坐了一屋子的人。
今日是姜沉魚第一次與沈家人見面,她收拾的格外精致,又怕給人留下太過招搖的印象。沈荷塘卻讓她想穿什麽便穿什麽,不必管這麽多。聽了她的話,姜沉魚便也沒再糾結。
水紅色的金蝶穿花對襟長襖,下身白色碎花馬面裙,外披藍綠色印花大氅,腳踩嵌玉高底鞋。
分明是紅配綠的打扮,卻分外高級。
環髻垂步搖,南珠金耳墜,黛眉根根分明,水眸瑩瑩含情,本是勾人多情的長相,卻因為恰到好處的瓊鼻櫻唇,綜合了過于美豔的眉眼,嬌媚中透着幹淨,讓人忍不住去靠近。
沈荷塘拉着新婚的媳婦兒,穿過滿是紅燈籠的游廊,往正堂走去,冷風卷起細細的雪花,吹到兩人的臉上卻不覺得寒涼。
沈夫人忙了快兩個月,今天終于見到兒媳婦的臉了,毫不誇張的說一對璧人走進來的時候,屋子都好像亮了幾分。
沈荷塘今日穿了一件淡藍色繡雲紋的襖子,外披月白色的印花的大氅,芝蘭玉樹般站在那裏,清俊矜貴,沈夫人有時候甚至懷疑自己生的就是個兒子。
就滿京城放眼望去,比她家阿棠儀态好的,沒她長的好,比她長的好的,沒她成績好,比她成績好的,沒她條件好。
看了兒媳婦後,沈夫人腦子裏頓時出現一幅畫面。
以後夫人之間的攀比,她一句話就能殺倒一片比如:
柳夫人:“我家媳婦勤儉持家。”
沈夫人:“我家媳婦貌美如花。”
王夫人:“我家媳婦大度賢惠。”
沈夫人:“我家媳婦貌美如花。”
Advertisement
周夫人:“我家媳婦腰纏萬貫。”
沈夫人:“我家媳婦貌美如花。”
“夫人,夫人,少爺與您說話呢?”桂嬷嬷輕輕推了推魂游天外的沈夫人,
“啊?少夫人說什麽了?”沈夫人回神悄聲問道。
“是少爺,讓您喝茶。”桂嬷嬷提醒道。
“哦,來人上茶。”沈夫人忙向小丫鬟吩咐道。
姜沉魚與觀察着自己的婆母,長相上與阿塘有六分相似,但阿塘的氣質是溫潤中藏着淩厲,而沈夫人看着就很随性開朗。
沒有她想象中的嚴肅,雖然已經年近五旬,面容上卻沒有過多的風霜,反而透着點活潑,姜沉魚姿态優美的敬着茶,沈夫人都怕這嬌滴滴的美人累着,連忙接過。
然後又上下左右的瞧着,心道這才是姑娘家的正确打開方式,再看看自己家的兩個姑娘,眼前這個就算了,那個老大她也不想再說什麽了,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長歪的。
她雖然生了女兒,但卻不知到招人疼的小棉襖是什麽樣的,真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才送來個看着就嬌滴滴的美人過來,這白嫩嫩的小臉吹彈可破呀。
“阿桂,快将我準備的東西拿來。”桂嬷嬷瞧見沈夫人那笑呵呵的模樣,心道她昨日還犯愁的很,今日便換了模樣,果然到什麽時候,都改不掉喜歡看臉的毛病。
香桂在心裏吐槽着,身子卻利落的轉身去拿了丫鬟手裏的紅木匣子。
如姨娘看了新娘子的樣貌,心裏的酸水蹭蹭的冒,他的兒子連個媳婦還沒着落呢,這二少爺就領個天仙回來,這不給自己上眼藥嗎?
她都能想出夫人這幾天尾巴都得翹上天。她與大夫人攀比了這麽久,誰知在老爺走了以後,竟然被她打壓的麽凄慘,她要回去給老爺上香告狀。
三少爺只瞧了一眼,便低着頭不敢再看了。
“娘,您準備了什麽?”沈荷塘見她娘狀态尚可,便感興趣的問道。
“自然是好東西,你又用不上,自然是兒媳婦戴了。”沈夫人樂呵呵的取出匣子裏的的耀眼奪目的紅寶石頭面,金燦燦的掐絲花冠上,正中的位置嵌着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熠熠生輝,四周也星羅棋布的點綴着各式的寶石,如綠松石,琥珀,珍珠,瑪瑙,貝殼,林林種種華美異常。
站在她身後的表姑娘,眼裏都是羨慕,哪個姑娘有一套這樣的頭面,這輩子都值了。這表哥媳婦命真是好,夫君長的好不說,婆母又這麽大方,張妙怡努力維持着閨閣女子該有的儀态,不讓人瞧出她的眼熱。
“謝謝娘。”姜沉魚圓潤的聲音甜甜說道,她本就喜歡首飾珠寶這類的東西。
這頭面用料貴重,做工精湛,雖然是老物件,卻因為工藝特殊而沒有老舊的感覺,反而有種豔冠群芳的厚重感。
她小心的連匣子,一起遞給了春桃要她收好。
沈夫人就是覺得耽誤了人家姑娘,拿這東西在彌補她,這可是當初老将軍打仗時候收到的,據說是前朝公主的嫁妝,還是新的沒人戴過,而沈耀又沒有姐妹,最後落到了沈夫人的手裏,她也就只戴過一次。
姜沉魚自然也準備了回禮,她送給沈夫人的是一對通體碧綠的翡翠玉镯,嵌寶金镯子一對,珍珠衫一件,上等绫羅綢緞二十匹。
而如姨娘的禮物,就是比對沈夫人少了一半的搭配,嵌寶金镯子一對,上等布料十匹。
看着如姨娘的回禮,沈夫人嫌棄的白了她一眼,就說如姨娘跟着老爺那麽多年,也不是個窮鬼,卻寒酸的只送了一對金釵,今日是大喜之日她不便怼她,等以後她兒子成親,她便拿一對一模一樣的送回去,哼。
三少爺的禮物,就直接了許多兩件玉質發簪,兩套買的成衣。
“謝謝嫂嫂。”沈雲傑腼腆了一下,他如今比過去安分太多了,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
“叫嫂子就行。”沈荷塘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嫂嫂,嫂嫂的,總能讓她想起武松,聽着不順耳。
這沈家本就沒幾個人,姜沉魚的回禮備的容易,就剛剛冒出來的表小姐,給她來了一個措手不及,不過也好辦。
她手腕上帶着羊脂玉镯與瑪瑙手钏,想着便褪下手钏,遞到表小姐的手裏抱歉道:“嫂子不知表妹也在,小小薄禮莫要嫌棄。”
“多謝嫂子。”張妙怡微微點頭道,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端得一派明月清風的高雅模樣。
轉了一圈基本就把沈家人認全了,連下人們都得了銀裸子,個個臉上都有了笑模樣,桂嬷嬷更是得了一對金镯子,四匹布料,春桃與翠晚姐妹一頓忙活着,氣氛其樂融融一派喜氣。
飯後沈荷塘直接帶着人回了卧房,忙了一個多月的喜事,終于塵埃落定了。
眼看着再有半個月就過年了,沈家的表小姐便留在了沈府過年。這日沈荷塘不在府上,沈夫人怕兒媳婦無聊,便叫她過來一起打牌。
加上如姨娘,張妙怡,剛好四個人,雖然沈夫人瞧不上如姨娘,但老爺都沒了,她也就平日裏出出氣,還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四人坐在一起玩葉子牌,屋子裏燒着上好的炭火暖和的很,姜沉魚便脫了外披交給春桃,與沈夫人坐在一起學着打牌。
“沉魚,随便打,輸了算我的。”沈夫人怕她太拘束,熱情招呼道。
“依我看吶,這少夫人可不像是沒銀子的主,說不定也是富得流油呢。”如姨娘長得一般,可卻愛拉着長調說話。
“姨娘說笑了,母親給的我都喜歡。”姜沉魚的家裏從來沒有這麽多女人,她覺得很熱鬧。
“就是,她自己的與我給的能一樣嗎,你還是想着快點給老三找個媳婦吧,可別托到年紀大了,說我這當嫡母的刻待了庶子。”沈夫人想起哪茬說哪茬。
“玩牌玩牌。”如姨娘将話題轉移了,随着老爺的離世,阿棠的回府,兩人也漸漸放下些成見,起碼能坐在一張桌子上玩牌了。
“表姑娘可會玩葉子牌?”如姨娘看着一旁的張妙怡問道,這姑娘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她挺喜歡的,就是門第太低了些,老爺遠房表姐家的嫡女,父親是個小小的翰林院典薄,正七品的小官,在京城根本不算是個官。
“我在家時經常陪着祖母玩,所以會一些的。”張妙怡抿唇笑道。
“能經常陪着老太太,是個好姑娘。”沈夫人也順着意思誇了一句。
“不知妙怡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如姨娘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張妙怡瞬間臉紅了,不好意思開口道:“侄女過年便有十七了,比二表哥小了兩歲。”
聞言,還在低頭研究葉子牌的姜沉魚,擡眸不着痕跡的瞧了這表姑娘一眼。
“你三表哥過了年也到了弱冠,與你二表哥同歲呢,若是有那相熟的好姑娘,別忘了給你三表哥介紹介紹。”如姨娘自顧自的說着。
“哪有讓大姑娘給你家兒子說媒的,簡直是病急亂投醫。”不怪沈夫人看不上她,說話一點分寸沒有。
其實如夫人也是在試探張姑娘,對自己的兒子有沒有意思,若是有做個備用也好。
姜沉魚饒有興趣的看着幾人,她對這種婆婆媽媽的交鋒,表示沒見過很新鮮。
“我就是說着玩的,來個玩笑。”如夫人将話往回勾了勾。
“不過十七歲也不小了,家裏沒給定下親事嗎?”如夫人又不死心的暗搓搓的試探道。
“嗯……從前倒是有個家裏看好的,但後來兩家關系出了矛盾,婚事也就作罷了。”張妙怡有些為難的回道。
“你怎麽這麽多話,什麽都打聽!”沈夫人見她刨根問底個沒完不贊同道。
“張姑娘是老爺家那頭的親戚,我關心關心自是應該的!”如姨娘理直氣壯道。
“你是嫌棄我最近脾氣太好了?故意提這茬是嗎?”誰不知道她陪在老爺身邊的日子長,這麽說話便是把自己,放在了與沈夫人同等的地位上,不然她一個姨娘,哪有資格關心老爺家那頭的親戚。
姜沉魚見自家婆婆基本占了上風,不用她偏幫的,所以坐在一旁默默擺着葉子牌。
張妙怡就有些尴尬了,這因她的事情,兩位夫人抄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她也不好開口說什麽,站在沈夫人這邊,便是欺負如夫人,站在如夫人這邊,就等于是不識好歹。
好在兩位夫人是吵鬧習慣的,沒兩句便也覺得在小輩面前吵架不好看,便收了架勢。
張妙怡有眼力見的轉移話題道:“表嫂瞧着就知書達禮,平日裏可有喜歡讀的書籍?”
姜沉魚心道,她好像沒長知書達禮的臉,她是怎麽看出來自己看讀書的?
“我平時不怎麽讀書,最多看點畫本子。”姜沉魚坦白道。
“嗯……老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也不是所有姑娘都喜歡讀書,畫本子也是有趣的很。”張妙怡見她說不讀書,便替姜沉魚遞了臺階。
姜沉魚看着表姑娘,一臉認真的在與她閑聊,可周身處處透着讀過書的優越感,而且她說的話,雖然态度親切,表情真誠,可她聽到耳朵裏還是有點別扭。
“我小時候也不怎麽愛讀書的,記得有一次來府上,還是二表哥給我讀了一個故事,這才知道讀書識字的好處呢?”張妙怡邊回憶邊講道,表情溫柔。
“你二表哥是哪個?”姜沉魚擡起潋滟的眸子問道。
“她二表哥就是你家相公呀!”如夫人看戲似的接茬道。
沈夫人倒是沒太大的反應,畢竟阿棠是個女子,而沉魚也知道她是個女子,像這種平常的小事,怎麽可能會有什麽反應。
“哦,這樣啊,我還不知道她從前愛當先生呢,……呵呵……!”姜沉魚臉上揚起個大大的笑容,明豔肆意。
“哎呀,表嫂可別是誤會了表哥,他平日裏也不怎麽同其他人打交道的。”張妙怡怕她誤會似的,連忙加了一句。
“從前怡表妹經常來沈府做客嗎?”呦,多新鮮,不愛與人打交道,卻能給她講故事。
“也不是很多次,只是每次都能住上些日子。”張妙怡老實回答道。
姜沉魚今日塗了橘紅色的口脂,這會輕輕勾着唇角,看着有些妖豔。
張妙怡暗暗觀察着表嫂的穿着與打扮,真是羨慕的同時又覺得太過俗氣。
像自己這樣天然出雕飾,才能顯出骨子裏的學識與清高。
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她脖子上戴的珍珠瑪瑙璎珞是真的好看。
盡管羨慕到不行,她還是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只敢瞥一眼,沒讓讓人察覺出來。
葉子牌還沒散場,沈荷塘便穿着毛領大氅,裹着風雪進了沈夫人的堂屋。
屋內的溫度,與外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本就玉白的臉,更是白的沒有一點瑕疵,豔麗的唇色與烏黑的眼睛尤其撩人。
姜沉魚看都沒看她,本沒想聽這勞什子表妹的廢話,可既然進了耳朵還是不舒服。
沈荷塘掃了屋裏的人一眼,将目光定在親親老婆身上,然後發現人家根本就沒看她。
這時,她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