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沈明赫自從在柳宅見到了燦燦後,整日就想着再找個合理的由頭與柳家套近乎。他已經讓人備了禮給柳母賀壽,偏是還在琢磨着送柳家一些東西,趁熱打鐵才行。

思來想去,也就只能讓人把兩團紫筍茶送去柳家。

陳光納悶地看着沈明赫,猶自不信地問:“六郎真要把這禦賜的吳興紫筍送給柳家?”

吳興紫筍乃國朝第一名茶,是專供皇室所用的貢茶,朝臣能得一團,那自是皇恩浩蕩。因着寧王府聖眷不衰,這紫筍茶也是年年都有。

是以,沈明赫雖知這茶貴重,卻并不覺着有多稀罕,于是道:“讓你送你便送,這茶久放我這裏過久,味道就會變了,送去柳家同沐皇恩才是正經。”

陳光只得應下。

“等會。”沈明赫坐直了身,囑咐他,“你只管說這茶是送給柳夫人的,其餘千萬別提。”

“仆明白。”陳光信誓旦旦道,“有關六郎的點滴,仆均會小心的。”

沈明赫給了他一個“算你聰明”的表情。

當日柳昇散衙回來,柳母特意問過他:“二郎可是與新安郡王走得近?”

“娘何以問這個?”柳昇先是一驚,又實話實說,“兒在東宮供職,新安郡王常去那裏,因而兒與新安郡王見過數次,卻只是混了個面熟。”

柳母讓人把沈明赫送來的茶拿給他看,又說:“這是新安郡王讓人送來的,那人說此前新安郡王來家時吃的茶好,這兩團茶權當是謝過那日在家裏的款待。”

天潢貴胄家的東西一向是好的,這茶恐怕也是禦賜。

果不其然,柳昇看過之後方知這是吳興紫筍。

家中的侍婢倒也能煎出來味道不錯的茶,奈何壽辰當日添茶倒水的事頗為匆忙,恐怕煎出來的茶僅僅是差強人意。

柳昇心想,寧王無心朝政,新安郡王又一向是個耽于玩樂的主,而柳家僅僅是個書香之家,放眼整個京城,普通得如同一粒沙被風吹入了瀚海之中,并不起眼,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該引不起沈明赫的注意,況且他已在母親壽辰當日送了賀禮,又因為一盞茶的味道好,專門送了兩團紫筍來,未免太過客氣。

“他送來就送來了。”柳母道,“倘若我們不收,恐讓人誤會我們眼光挑剔。日後你再請他來家裏吃茶就是了。”

柳昇就道:“是。兒明白了。”

燦燦的嬸母是個崇佛之人,來京城小住,免不得要去佛寺盡香。

嬸母原本不打算麻煩柳母,柳母便讓兒婦許氏陪同她前去,堂妹卻願和燦燦玩,也要拉上她一道去上香。

一大早,許氏安排好了車馬,一行人往南邊的大慈恩寺去了。

大慈恩寺在長安城的晉昌坊內,乃是皇家所建,氣勢恢宏,占了半坊之地,這裏一向香客衆多,香煙缭繞,梵音袅袅。

這日巧了,蕭筠也來了大慈恩寺,卻是為了再考科舉求一道符。他被蕭母的催促弄得身心疲倦,只得借口用功讀書來暫緩與新婦增進感情,奈何新婦劉氏對他是個上心的人,既然他來大慈恩寺求符,劉氏也就跟着來了。

完事之後,蕭筠夫妻二人才從佛門出來,柳家的車馬就到了。蕭筠登車之際,看到了不遠處的馬車裏下來的人格外眼熟。

盡管隔着幾個婆子和侍女,他也絕不會看錯,那個僅僅露出半張白皙面龐的女郎就是燦燦。

他于自家馬車前駐足停留,新婦劉氏于車廂中看他似在瞧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就問:“蕭郎,你看什麽呢?”

蕭筠終于回神,胡亂搪塞道:“哦,就看今日這天晴得很。”

劉氏接道:“正因是好天,我們才出門。今日在佛寺中求的符也會保佑蕭郎早日登科。”

蕭筠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上車之後,他懷裏有劉氏靠着,心裏卻想着燦燦。

他越想燦燦的好,就越發覺着眼下的窘迫惱人。不多時,他忽然推開劉氏,劉氏詫異地看着他,他胡亂扯謊:“我想起來方才和法師交談的時候忘了請教他一件事。”

劉氏就問:“是什麽事?”

“哎呀,我現下無法和你解釋。”蕭筠不和她解釋,催着自家車夫停車,而後利落地跳下車,一邊叮囑她先回去,一邊兀自往大慈恩寺的方向折返。

劉氏不明就裏,只當他這樣着急是為了向法師解惑。既然他有心為了科考,她嘴裏念着阿彌陀佛,便就往回走了。

蕭筠哪還有心思想着科考的事,實則是擺脫劉氏單獨見一面燦燦。

燦燦同嬸母前去大雄寶殿參拜過後,便和堂妹以及家中侍婢在寺中閑逛。堂妹只要不念書,去哪裏都欣喜若狂,不過,燦燦陪她閑逛了大半個時辰,她便開始犯困。

今日晨起較早,她又走了許久的路,此刻疲累實屬正常。

寺中有居士寮房,常有香客和進京趕考的舉子來此宿住,許氏陪着嬸母禮佛,一時半刻不會結束,燦燦便請知客僧暫時安排一間居士寮房讓堂妹休息。

燦燦把秋月也留在了寮房裏陪同堂妹休息,自己出來透了口氣,初秋的天湛藍如洗,有鴻雁排成“一”字高飛其上。

她喜歡劉禹錫的詩,覺着這樣的秋日勝過春朝。她獨自一人行走在寺裏,看着來往香客或急于拜求佛祖了卻心中願望,或拜完佛祖後有了釋然面龐,她反倒是覺着自己是一身輕松我。也對,她如今不必像從前那樣祈求佛祖,希望能給蕭家誕育一子半女,希望餘生不必膝下寂寞。

現下她無欲無望,只是平平淡淡地一個人就好。

偏是,這點想法都不能成真。

蕭筠在她獨自欣賞寺中銀杏時,站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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