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沈明赫有心接近燦燦,卻因這場病而失了思前想後的力氣。

因着前頭沈明赫幾次三番給燦燦送藥,柳家不好在中秋走動的時候落下對新安郡王的禮品。

于是,在沈明赫百般聊賴之際,陳光興沖沖捧着一口錦匣入內,還沒到他跟前便咧着嘴道:“六郎猜猜看,仆手裏拿的什麽?”

寧王聖眷不衰,寧王府裏什麽好東西沒有?趕上年節,多的是旁人送的珍貴物品,沈明赫早已習以為常,憑着陳光手裏拿的是什麽,他毫無興致。

“六郎?”陳光小心把那口錦匣放在羅漢床的小幾上,又把稍好一些卻懶得動彈的沈明赫從榻上扶起來,附耳說了句話。

因着風寒,沈明赫渾身難受了十來日,好在仔細養着,認真用藥,這病才去得快了。不過,他尚未痊愈,依然有些無精打采,才剛無精打采,然而有了陳光這一句話,他猶如神佛施了法,眼神中立刻有了光亮,急切地拉住陳光的手問:“當真?”

“千真萬确。”陳光道。

沈明赫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快步走到羅漢床邊,打開錦匣後方知這裏頭裝的是《平安帖》。

沈明赫雖沒在書道上下過功夫,卻因自小混跡于宮廷,便有了一雙能品畫論書的眼。

想到柳家是書香門第,且柳昇的父親在世時也在書道上有些名氣,收集名家墨寶也屬正常,那麽這《平安帖》必定是王羲之的真跡了。

沈明赫激動地笑了起來,卻是沒笑痛快就又伴着一連串地咳嗽。直待他平複下來,立刻吩咐:“往常宮裏設中秋家宴,陛下總是恩賞月餅,今年可還有?”

陳光皺眉道:“往常宮裏是在中秋當日才設宴的。”

沈明赫喃喃道:“宮裏設宴總是鬧騰到很晚,從宮裏出來,沒多久就要宵禁了,又如何能把月餅送去柳家?”

陳光就道:“仆明白六郎的心思。只是……”他有些作難地道,“同沐皇恩自是榮寵,可柳司直在東宮供職,想來柳家不會缺了宮裏禦賜的月餅。倒不如六郎換個別的東西。”

柳家送字,那他回一幅畫也應該。不過,他卻不是單純地和柳昇有往來,而是為了引起燦燦的興致。

他遲遲不知要送去哪一幅才能解憂。尤其想到母親就要給他娶妻,他卻在燦燦那裏毫無進展,就越發不知所措了。

陳光鮮少見他垂頭喪氣,思來想去後就道:“六郎小心翼翼自然是好的,可是這般瞻前顧後,怕是總不如意。”

沈明赫心煩地瞪他一眼。他其實比任何人都心急,卻是又不想冒犯了燦燦,畢竟那日燦燦在大慈恩寺被蕭筠戲弄已經受驚,若他也學了登徒子的做派再吓着她,別說是指望她能多看他一眼,盼着她不避他如蛇蠍就不錯了。

陳光湊近他道:“既然六郎這兩日好些了,不如親自去柳家一趟?左右柳家也是正經謝過六郎的,若是專門送柳家娘子禮品,想來是能見上一面的。”

陳光這話有些道理。

在沈明赫左思右想後,認為他這法子可行,便請托皇太子殿下,讨要了一幅展子虔的《游春圖》,再叫自家壅人做了幾個口味的月餅裝好食盒,就要往柳家去。

恰逢寧王妃過來看他,沈明赫敷衍道:“近來兒生病憋悶,節前想去外頭轉轉,順帶把家裏做的月餅送人,也不枉那些人曾誇贊過我們家壅人的手藝。”

“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事,不過是送月餅,叫旁人去做就是了。”寧王妃因他忽然害病擔心了好幾日,這兩日他才轉好一些,去了別人家裏或是吃酒或是玩鬧,指定又要嚴重,于是繼續說,“待身子無恙了,你去哪裏我都不會管你。只這兩日就不必出門了,別是又受了風,咳得夜不能眠,待後日進宮,太後問起來,又要心疼你。”

“哎呀娘,我在宵禁前一定回來。”

沈明赫央求了好半天,寧王妃也不許他出門,反倒因為他的堅持,寧王妃下令他院子裏的人攔住了他,絕不允許他出門閑逛。

沈明赫見母親似有動怒之勢,連連說好話,又賣乖地沖着母親道:“我這就回屋去,待中秋進宮,保管不讓阿婆擔心。”

寧王妃這才肯作罷離去。

小半個時辰後,陳光輕手輕腳回了沈明赫屋,給他做緩步輕聲的手勢。

大概過了一刻鐘,這兩人才從寧王府西門旁的牆頭上露出了頭,幸得這裏枝葉茂密,他們的行蹤不至于被人瞧見。

不過,沈明赫好心打扮一番,在經過一番躲藏和翻牆跳下後亂的不成樣子。

好在距離宵禁還早,找個偏僻處仔細整理,這才往柳家去了。

自從沈明赫出手相助燦燦,柳家便視他為恩人。

柳母謝着沈明赫帶來的月餅,也請他嘗過自家的月餅口味。沈明赫一張嘴甜,只把柳家的壅人手藝誇得比宮裏的悟出禦廚手藝還要高超,只把柳母說得直笑:“郡王高看他們了。不過郡王若是喜歡,稍後帶回去一些,也算是這月餅的福氣了。”

沈明赫謝過後,終于把此行目的說了出來:“今日我來,還有一物要相贈柳娘子。”

柳昇聽罷不由挑了眉。

柳母才要讓人把燦燦叫來,柳昇卻道:“郡王見諒,舍妹這兩日身子不适,不便見客。”

柳母看向二郎,雖不解其意,就只得附和了一句:“是。”

沈明赫就問:“她怎麽了?需不需要請太醫來看診?”

柳母對他的反應也有所詫異,卻只是搪塞了一句:“多謝郡王關心。也不是什麽病症,只是她身子不适而已。”

沈明赫這才不情願地點了點頭。他好容易鼓起勇氣張了口,就把那幅畫遞了過去,又說:“前頭柳娘子受驚,這段日子總是在家中養病,想來心緒也不比從前舒暢。——這是展子虔的《游春圖》,權當是給她解悶吧。”

盡管柳母知道柳昇前幾日給他送過去了王羲之的《平安帖》,沈明赫回一幅畫也屬正常,然而,他說明要把畫送給燦燦,卻到底是品出了沈明赫不同尋常的味道。

京城裏多的是世家貴女,燦燦在這一衆人裏實在算不上出挑,沈明赫出手相助已是有恩,擔心她怕苦吃不下湯藥便制了安神的藥丸的确細心,如今又專門挑了一幅畫送給她解悶,這叫誰聽了都會浮想聯翩。

柳母心口就狂跳起來,而後就道:“小女不才,不大懂丹青,想是會誤了郡王的好意。”

柳母明明白白的拒絕,沈明赫卻聽出了話裏的一語雙關,當下便是一片心涼。

然而想到蕭筠那個窩窩囊囊的人也能娶到燦燦,而他就這樣離去後,恐怕過不了多久母親就會給他娶妻,更是一片心驚。

“一幅畫而已,雖是出自名家之手,卻也是讓人看的,不懂丹青繪畫并不要緊。”

柳母一時語塞,本是自家先送去了書道,現下人家親自捧着畫過來,又把話說得這般委婉,倘不收下,豈不讓人覺着傲慢無禮?

柳昇也不好再說什麽,便道:“既是這樣,那便多謝郡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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