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沈明赫如願見到燦燦時,他覺着深秋的天并不冷,反而萬裏秋陽相當明媚。
燦燦親自煎了茶給他吃,沈明赫雙手接過後,說:“有勞娘子。”
燦燦與他約法三章:第一,可以道友相稱;第二,往後一月只可見一次,第三,萬不可擾了觀中秩序。
沈明赫卻不滿意第二條:“衙門裏辦公,好歹還是月有三休,咱們修道之人,怎可一月只見一次?”
秋月在旁邊給火爐扇扇子,聽罷之後壓着聲音笑,卻換來了燦燦的一記眼刀子。
燦燦想了想,本想說十日一見,說成想沈明赫率先道:“不如,我們五日一見?”
他得寸進尺,燦燦并不肯依,堅持道:“十日一見,這是我的底線。”
沈明赫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她松口,自然不想破壞現下這樁成果,既然她如此說了,他就幹脆地道:“好,一言為定。”
當日沈明赫欣喜若狂,出門時險些被門框絆倒,得虧陳光在門外眼疾手快扶穩了他。
“郡王無事吧?”
沈明赫又一次在燦燦跟前丢了臉,卻不比那次在西市摔倒有了過多在意,僅僅是回眸沖燦燦道:“無礙,無礙。”
可是關門之後,燦燦還是對他方才的蠢樣忍俊不禁。
沈明赫自那日離去,日日算着與燦燦相見的時辰,念着觀中清修并不輕松,便在相見之日帶上一些吃食,燦燦竟也默許了這一條,之後兩人漸漸熟絡起來,燦燦也能與他多說幾句話。
眼看着凜冬将至,沈明赫卻已經開始期待起了春日,他說:“待到明年暮春,我邀娘子去城外踏青,不會有旁人看見。”
“雪還沒下,怎麽就想春草了?”
沈明赫正在興頭上,嘴上沒把門的,就道:“五年前,我初見娘子就是在春日。”
在燦燦的印象裏,他們初次見面是在西市,怎麽就有了五年前在春日相見了?
說出口的話收不回來了,沈明赫幹脆坦白:“那時娘子還在閣中,春日在曲江池畔踏青游玩,我誤入……雷池,只是娘子并不記得了。”
他說得正經八百,燦燦卻完全沒了印象,反倒是秋月記了起來,畢竟當時自家娘子和蕭家定了親,卻在曲江池畔和別的男子有了接觸,叫旁人知道,老夫人指定揭了做奴婢的皮。那時秋月害怕了許久,直到燦燦如期出嫁,她才松了口氣。
誰成想這人竟是新安郡王。
經秋月提醒,燦燦卻很是氣惱,因她意識到,這幾年來,他必定隔三差五探聽她的消息,而那日為母親拜壽,也是他設法為之,入鹹宜觀之前的幾次相見也是他有意為之,并非巧合。
想起前頭他專門贈送的《游春圖》,燦燦終越發惱恨,當下就說:“我今日有些累了,請郡王回去吧。”
人家下了逐客令,沈明赫卻死皮賴臉不肯走:“我知道你不樂意聽,可我總不能瞞着你。”他見燦燦已經紅了臉,急道:“我日後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
他堅持不肯離去,燦燦也不能推他出去,兩人就這樣幹幹坐着,直待宵禁的鼓聲響起,沈明赫才老大不情願地站起身來,臨去前,他說:“你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說起來,他如此做小伏低,當真是出乎了燦燦的意料。夜間安寝前,沉默許久的燦燦忽然潸然淚下,秋月不敢言語相勸,只是遞上帕子給她擦去了淚水。
夜間燦燦翻來覆去不能入眠,秋月就道:“有句話,娘子埋怨我,我也是要說的。不說遠的,只這些日子來看,新安郡王對娘子倒有幾分真心。”
“真心又如何?從前他也是對我百般呵護,如今不也是一別兩寬?”燦燦又道,“再者說,新安郡王是天潢貴胄,我不過是個入道的女冠,還指望兩人能白首偕老嗎?”
秋月又道:“娘子既能出家,也是可以還俗的。”
“可我,”燦燦想到蕭母厭惡的嘴臉,以及她和蕭筠和離的真實原因,搖頭道,“我會辜負他的。”
“娘子?”
“這些話不要再說了。”燦燦打定了主意,“在鹹宜觀了此殘生,才是正經。”
說罷,她親自吹滅了身邊燭火,周遭也就暗了下來,一如她晦暗的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