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謠言
謠言
木圓多看了木團幾眼,但木團根本不理會,只當沒看見。
他就差沒有開口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看吧,我不讓你說的,是你自己非要說的,自求多福吧兄弟。”
程歲杪盯着木圓,不容他狡辯或者随便糊弄過去,又問了一遍:“她為什麽要為我出頭?我……有什麽事嗎?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木圓低頭輕輕咳了兩聲,程歲杪擡起食指抵在唇邊,木圓回過神來,無奈地偏了下頭。
三個人同時看向某個方向,安靜聽了一會兒,除了他們的呼吸沒有別的聲音,才徹底放松下來。
“不知道是誰……在他們之間傳你的事,說你是六少爺從勾欄院買回來的,還說你之前就已經——”
木圓的話沒有說完,戛然而止。
程歲杪一開始還沒聽懂,反應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氣,怒氣充斥了整個身體,氣到手指都在發抖。
“你別這樣。”木圓寬慰他:“你的事別人不清楚,我是最清楚的,六少爺也從頭到尾都知道,他不會聽信那些謠言的,清者自清。”
木團也安慰他:“不要難過,都是些子虛烏有的消息,我們都知道。”
程歲杪多看了他們兩個幾眼,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想說自己其實沒有難過。
怎麽會難過呢?
他是憤怒,是生氣,是想殺人。
腦子裏閃過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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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歲杪舔了下後槽牙,他想與人和善,想面面俱到,可偏偏事實不允許。
他是想得過且過來着,但就是有人跟他過不去。
程歲杪一瞬間想了許多,暫時恢複了冷靜的樣子。
木圓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多人還不了解你,等你在安苑待的久了,大家都了解你了,那些莫須有的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程歲杪抿唇,低頭,看起來落寞又委屈。
“罷了,這種事說不清楚,只要你們兩個和少爺信我就行,別人怎麽看,我不在乎。”
木圓急切道:“我們自然是信你的,六少爺也信,只不過,六少爺的身體你是知道的,這種事,最好還是別鬧到他跟前去,平白惹他生氣。”
“我知道。”程歲杪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我不會跟少爺告狀的。”
“你是個懂事的。”
程歲杪面上越平靜,心裏就越發情緒翻湧。
“別說沒有發生過什麽,就是發生了什麽事,那也是為了活下去,人為了活下去做什麽都不丢人,何況如果不是被賣到那種地方,我也遇不到少爺。”
木圓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木團突然開口:“花靈也是站在你這邊的。”
“對!”
木圓補充道:“她就是因為這個跟人吵架來着,差點兒打了起來。”
程歲杪撇撇嘴,內心還是多少有些安慰的。
“給她那些好吃的也算是沒白吃。”
想到了什麽,程歲杪默了默,看向木圓,氣焰立刻矮了一大截:“雖然是用你的錢。”他說:“謝謝。”
木圓笑起來:“那說點兒讓你高興的事情吧。”
三個腦袋湊到一起取暖,程歲杪“嗯?”了一聲。
木圓小聲開口:“你不是一直擔心你的藥錢和診費從月錢裏扣嗎?眼下不用擔心了,我幫你打聽了,你跟我們一樣每月正常領錢。”
其實之前他想到過的,但是總告誡自己人不可以得寸進尺,所以一直理所應當地覺得他是拿不到錢的。
這會兒聽到這個似乎已經被确定了的結論,程歲杪還有點兒懵。
“真的嗎?”他問:“你怎麽打聽的?”
木圓意有所指下巴朝某個方向點了點。
那是陸岌的房間。
程歲杪心中升騰起雀躍:“少爺親口說的?”
“嗯。”木圓看他精神起來,心裏輕松了不少:“六少爺親口吩咐的,安心了吧?”
程歲杪抿了抿嘴唇,輕聲嘆息:“所以我能有今天這樣跟你們說話的機會,對什麽都不覺得怨恨了。”
他說:“命運已經待我很寬容了。”
木圓看了他一會兒,問他:“所以你拿到錢想買些什麽?還是要存起來?”
“存起來一些。”程歲杪說:“然後再還給少爺一些。”
“傻子,六少爺缺你這點兒錢嗎?”
“他不缺是他不缺,我欠他的,還是要還的。”
木圓“啧啧”看向木團,木團開口:“這可能就是六少爺對他好的原因吧。”
“也是,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算六少爺沒看錯你。”
過了好久好久,程歲杪昏昏欲睡之時,掀起眼皮微微擡頭,看到了天邊的一抹亮色。
新的一天開始了,他揉了揉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從前段時間起,因為老太太大壽再加上新年 ,府中布置需要人手,各院都被要出去了一些人,除了安苑。
程歲杪原是不知道的,是木圓跟他說的。
他自從進府後就沒有什麽機會跟其他院子裏的下人有任何來往,除了安苑的一畝三分地,什麽都不知道。
得知自己被人惡意中傷,程歲杪想,其實他來這兒這麽久了,連安苑這一畝三分地都沒弄清楚。
享樂使人放松警惕,程歲杪跟自己說。
先等今天過去,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陸岌醒來時還是迷迷糊糊的,他的藥放在一邊。
等換好衣服束好發能出門了,程歲杪把藥端到他面前。
陸岌嘆了長長的一口氣:“光陰輪轉不斷,我要喝的藥就斷不了啊,唉。”話到最後,又嘆了一聲。
他接過去,聞到了碗裏的味道,人是瞬間清醒了,整張臉也立刻皺在一起。
程歲杪沉默着一鼓作氣仰頭喝完自己的,陸岌一直安靜地看着他。
等程歲杪拿起一個點心咬了一口後,發現陸岌還沒有喝藥,他催促道:“少爺,要出門了。”
陸岌生無可戀一般,捏着鼻子仰頭大口喝完。
程歲杪接過他手裏的碗,并且立刻送上一塊桃花酥。
陸岌吃了,臉色并沒有變得好看一些,他說:“一點兒也不甜。”
連語氣都像是小孩子鬧別扭。
程歲杪“嗯”了一聲:“下次給少爺買些甜的點心回來。”
陸岌偏頭看他:“這不是廚房做的?”
“不是。”程歲杪道:“昨日木圓在品酥齋買的,花靈喜歡吃,我讓他多帶了些,讓少爺嘗嘗,木圓說少爺會說這不夠甜。”
程歲杪微笑說道:“其實我也覺得不夠甜。”
陸岌默了默,又撚起一塊,喂進嘴裏,細細咀嚼:“好像還行。”
程歲杪彎了彎唇。
陸岌嗜甜,但又不能多吃,會覺得不舒服,嚴重的時候,好像會吐。
程歲杪聽說花穗以前會變着法子給陸岌做點心,雖說他每次都吃的不多,但花穗次次都高興得不得了。
她似乎覺得這代表了什麽。
可是自程歲杪進府後,花穗做的點心,再沒有送到陸岌面前過,更別說讓他吃了。
程歲杪不覺得這事跟他有關系,但花穗一定認為這事跟他脫不了幹系。
旁觀者清,程歲杪認為,定然是在他入府之前,陸岌就已經決定遠離花穗了,但花穗遲鈍,什麽都沒感覺到。
或者說,她即便感覺到了什麽,也只會告訴自己那是假的。
人擅于逃避,何況是陷入感情泥沼之中的人。
自己機緣巧合,成了花穗惡意對待的對象,只因為他來的時間不對。
程歲杪在心裏冷笑一聲。
他幫陸岌穿好了鬥篷,打開門,木團木圓已經等在門外了。
程歲杪不知道陸岌有沒有打算帶上他,他正考慮自己要不要跟上去,陸岌回過頭來。
看向他開口吩咐:“我跟祖母吃個早飯就回來,你就別去了,下午跟我出去。”
“是。”
程歲杪把陸岌的房間整理了一遍,滅了炭火,打開門窗通了會兒風。
又把他枕邊的書理好放在桌上,點燃了安神香。
礙于陸岌的身體原因,他不喝安神湯,也不能用安神香,但是杜韞給他新配了一種安神香,說可以用,但不可用多。
自從換了新藥方,陸岌時不時就會覺得困倦,這東西之前從沒有派上過用場。
今日不同,下午恐怕會一直勞累,陸岌回來需要睡一會兒。
午後開正席,一直到夜間,都不能回來,清晨這個時候孫輩們一起去陪祖母用早飯,以表孝敬。
陸家老太太喜靜,平日裏沒有要求孩子們日日看望,其他幾個少爺小姐隔三差五會去看看,但陸岌例外。
每年除了今日,他很少去老太太院子裏。
程歲杪初聞只覺驚詫,聽起來陸岌像是沒有其他孩子孝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但木圓跟他說不是這樣的。
不讓陸岌總往老太太院子裏跑,是陸老爺的意思。
他覺得老太太年紀大了,陸岌久病不愈,怕過了病氣給老人家。
程歲杪越發确定了,陸老爺陸予棋,大抵是不怎麽喜歡這個六少爺。
所以陸岌備受看重的謠言到底是怎麽傳出去的?
程歲杪很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