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坦白”
第二十五章 “坦白”
格倫掀開毯子,将鄧零星暴露在客廳的燈光之下,他的語氣仍然很平靜,沒有夾雜絲毫怒意,“零星,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下午在書房裏做什麽?實話告訴我,我不會怪你,更不會傷害你。”
鄧零星被突然的燈光刺得眯起了眼睛,他雙手用力捂住嘴巴,扭開頭不看他,明顯就是要沉默到底,一副冥頑不靈的樣子。
格倫神色微冷,開口威脅:“你這樣不配合,我只能把你關起來了。”
安德斯心中一喜,“大人,那我來…”
“沒必要進行刑訊。”格倫打斷了他的話,他意味深長地瞥了鄧零星一眼,“只要關着就夠了,他會說實話的。”
于是鄧零星就這樣被關進了地下監禁室。
地牢裏大部分地方都是陰冷潮濕的,尤其是在深秋,空氣刺骨的寒冷,畢竟犯人并不需要優待,落在公爵手裏的犯人基本上沒有人權,能活着就不錯了。
但是關押鄧零星的房間卻很暖和,地板摸起來是溫熱的,下面埋着水暖管道。
禁閉室很狹窄,面積只有幾平米,四面牆壁都是堅硬冰冷的金屬,除了緊鎖的大門與高處的排氣扇之外沒有任何出口,天花板或許有燈,但是并沒有開,因此屋內一片漆黑。
沒有任何光源,就意味着完全的黑暗,就算是鄧零星這種黑足貓基因攜帶者,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坐在角落裏,張開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看不到手指的輪廓。
耳邊極其安靜,只有排氣扇輕微的聲音。
說實話,這地方名為禁閉室,但對于鄧零星來說,是個很舒服的地方。
他曾經在寒冬臘月裏趴在天臺上埋伏目标,直到大雪把他完全掩埋,都不敢動一下。那時候真是冷得夠嗆,手指凍得又青又紫幾乎握不住狙擊槍,但他還是堅持下來了,并且成功射穿了目标的心髒。
也許公爵把他關在這裏是為了懲罰他,估計安德斯那貨心裏也挺解氣的,但很可惜,鄧零星絲毫沒有被懲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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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合格的禁閉室,首先溫度要低,寒冷可以讓犯人在身體上感到痛苦,然後就是噪音要多,像是鬧鐘的滴滴聲、機器的嗡鳴等等,持續不斷的噪音能擾亂犯人的精神,最後根據犯人的習慣可以選擇強光照射或者視覺剝奪。
這樣一來,沒有哪個犯人可以一直堅持下去。
但是鄧零星所處的這間禁閉室只采用了黑暗的視覺剝奪,也許是公爵心軟了,不過也有可能是他覺得這樣的懲罰對鄧零星來說已經足夠殘忍了。
不管是輕視還是心軟,鄧零星對此都沒興趣,他的眼皮上下直打架,很想倒頭睡一覺。這小房間黑黑的、暖暖的、靜靜的,比他家還舒服。
但是鄧零星不敢睡,天花板角落裏可能有熱成像監控儀,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所以他必須得維持自己的小可憐人設。
他抱着腿蜷縮在角落裏,臉埋在膝蓋上,抽抽嗒嗒地小聲哭着,不斷地叫着格倫,“大大…大大,這裏好黑,我害怕,好怕嗚嗚嗚…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了…”
監控室內,大屏幕上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裏。除了夜視監控儀之外,還配備了通訊器,所以監控室裏的人可以清楚地聽見鄧零星在說什麽。
格倫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那可憐兮兮的人影,神情專注,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安德斯在旁邊看着,他莫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公爵他的眼神,好像在欣賞什麽世界級的名畫一般。難道他很喜歡看鄧零星這副慘兮兮的樣子嗎?不能吧,平時不是挺寵的嗎?
吉恩都看不下去了,喃喃自語道:“小少爺最怕黑了,他怎麽受的了…”
安德斯嫌棄地瞪了他一眼,“你怎麽還在這兒,出去!”
安德斯的職別比他高太多了,吉恩不敢反抗,但是也不想就這麽出去,只能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門口的位置。
鄧零星哭了一會兒,把自己給哭餓了,他估摸着應該過去了半個小時,也差不多了,便擡起頭,手腳并用地爬到門口,擡起身子用力拍打着金屬門。
他一邊拍門一邊哭着求饒,“大大,大大,我知道錯了,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他用手背胡亂地擦着眼淚,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我,我錯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我出去吧,這裏好黑,什麽也看不見,我怕…大大,求你了,
鄧零星拍門力氣挺大的,掌心都紅了,微微刺痛着。
格倫按下通話按鈕,“你承認自己進過書房了?”
鄧零星一愣,循着聲音擡起頭,又舉起雙手在虛空中胡亂地摸,說話時還是止不住的抽噎,“大大?大大你在這裏嗎?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害怕啊,什麽也看不見…嗚嗚,救命,救救我,我會乖的,會聽話的……”
格倫又重複了一遍:“你承認自己今天下午進過書房?”
“……”鄧零星的聲音停了幾秒,緊接着他崩潰似的哇哇大哭起來,“我去了,我去了…對不起,我說謊了…”
安德斯心說成了,不枉他費盡心思,今天終于能拆穿他的僞裝,将這個危險因素排除出去。
格倫繼續問道:“你在書房裏做了什麽?”
“我…”鄧零星哭得咳嗽了幾聲,好不容易才順過氣來,“我做了壞事,闖禍了…我在好多書書上畫畫了,因為我讨厭它們…平時大大只顧着看書書,不陪我玩,讨…讨厭,所以就用蠟筆把上面的字字塗掉了…”
“我,我以為,大大看不了書書,就會陪我玩…可是,可是大大把我關起來…我好後悔…”
“我怕大大生氣,會丢掉我,才說謊的…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了,別趕我走…我不是壞人,我喜歡大大,不要離開大大,不要嗚嗚…”
格倫還未表态,安德斯就急了,他厲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現在還想找借口也太晚了,什麽蠟筆什麽塗畫,你明明就是在竊取機密文件,照片拍得一清二楚!”
吉恩壯着膽子插嘴,“那個照片小少爺手裏只是拿着一份普通文件吧,不一定就是機密啊,再說了,小少爺他能看懂什麽,他只是孤單寂寞了,想吸引大人的注意力而已。”
安德斯惱怒:“滾出去!”
“薩伯爾。”格倫忽然叫了安德斯的姓氏,他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吉恩是零星的近侍,你沒有權力指使他。”
安德斯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低下頭,“抱歉,大人,我逾矩了,請您見諒。”
格倫又吩咐吉恩,“你去書房找一找,看看有沒有被蠟筆塗畫過的文件。”
“是,大人!”吉恩快步離開了監控室,沒一會兒他就抱着一大摞文件夾和書籍回來了。
他将這些東西放在桌子上,攤開最上面那一份。
這是一份商業合同,第一頁被紅色蠟筆塗了好幾個圈圈,已經辨認不出原來的樣子,那些書籍也慘遭毒手,被各種顏色的蠟筆塗得面目全非,其中不乏一些世上已經絕版的孤本古籍。
粗略一數,受害的大概是六份文件和八本書籍。
看到此等慘狀,素來穩重的公爵大人也有點兒繃不住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扭頭看向屏幕裏的鄧零星,“真該把你抓過來,狠狠打一頓屁股。”
鄧零星哭哭:“對不起嘛…”
“……”
“所以說……”吉恩小心翼翼地說着,“這只是個誤會?”
鄧零星溜進書房不是為了竊取機密,僅僅是那可氣又可愛的嫉妒心作祟,在書房裏搞了一通破壞而已,那會兒撒謊騙人也是怕公爵生氣。
但吉恩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鄧零星這次闖的禍還挺嚴重的,那些文件與書籍都很重要,尤其是那幾本古籍,要修複它們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還不一定能恢複原狀。
吉恩怕公爵大人一生氣,直接把鄧零星趕出城堡…不,只是趕出去還算好的,最壞的結果是被打個半死再丢到野山上去,任他自生自滅。
因為鄧零星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小傻子,沒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沒有家人和朋友,他甚至不是西際國的合法公民,連确定的戶籍與身份都沒有。在這遙遠的異國他鄉裏,他唯一的依靠就是公爵的寵愛。
如果連公爵都不再喜歡他,那他就真的和大街上的流浪貓狗沒什麽區別了。
鄧零星此時和吉恩有着同樣的擔心,不過他不是怕自己被趕走之後流落街頭,而是擔心任務失敗。
今天這事可謂是棋行險招,下午自己在書房時感覺有人在門外偷看,原以為是錯覺,但想了想還是決定給自己上一層保險,也就是用蠟筆在文件上亂塗亂畫。
這樣一來,即使被人揭穿自己偷偷去過書房,也有這樣一個借口可以兜底。
為了讓這個借口顯得更加真實,鄧零星還特意在前面說謊,固執地保持沉默,不肯說實話,讓別人以為自己之所以這樣冥頑不靈,只是為了掩蓋那些啼笑皆非的惡作劇。
不過這個方法也有風險,萬一公爵真生氣了,可能會不顧舊情,對他進行嚴酷的處罰。
鄧零星不怕身體上的懲治,不管是關禁閉還是吊起來拿鞭子抽一頓,他都能忍,但若是直接被扔出城堡,暗殺計劃就會徹底失敗。
他靠在牆邊,安靜地等待着即将降臨的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