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6)
牢的過道, 以及其他牢房的犯人,以防發生意外,也算給東方不敗望門把風。
悄悄地進了胖子所在的牢房,東方不敗側着臉, 低頭細瞧對方的模樣,果然是胖掌櫃無疑。确定了其身份,接下來就好辦了,東方不敗伸手欲推醒對方,但只見胖掌櫃全身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褴褛不堪,一條一條還浸着些血漬,顯然已被用過刑了。
掏出手帕,墊在手裏,東方不敗推了推對方,小聲喚道,“胖掌櫃,快醒醒。”
喚了兩聲,對方沒有醒來,他幹脆也不墊手帕了,直接伸出兩指,在胖掌櫃的鼻下探了探,還好有氣,估摸着是受了折磨和毒打,一直昏着,才叫也叫不醒。
拍了兩下對方的肥臉,胖掌櫃若有所覺,但難受地聳了聳眉頭,之後又深鎖着眉,睡了過去。
東方不敗看的哭笑不得,覺得這可憐見的,怕是這趟無妄之災,受了不少罪。想了想,既然人醒不過來,便直接帶走罷了。
他打量了下胖掌櫃的周身,衣服碎的跟布片似的,這也沒有一個可以禁得住那身肥肉的東西,他連下手抓都沒地方,生怕一用力,直接給對方把最後的遮羞布也扒了,屆時就真成了剝皮的雞蛋了。
附屬空間裏,倒是有現成的東西,可他也不能憑空拿出來,引人疑窦。最後,東方不敗轉身,向染一恺招了招手,染一恺不明所以地邁進牢房,湊上前。
“何事?”他詢問着東方不敗,眼睛卻看向胖掌櫃,見人那慘樣,皺了下眉,雖沒有生出幾分同情,但也心裏明鏡似的知道,若今日他們不來,再隔兩天,估計這胖掌櫃就小命不保了。
“借你腰帶一用。”東方不敗直接回道,他是看上看下,覺得沒什麽可以使的,就把目光打到了在場唯一一位爺的身上,染一恺出來時,腰上不巧正好系着一條布帶。
手往腰上一護,染一恺瞠目結舌地看着東方不敗,頗是不敢相信耳中聽到的話語,結巴地說着,“你——你用我腰帶做什麽?”
東方不敗冷然地瞥了他一眼,示意對方看胖掌櫃,并且反問道,“不用腰帶,你來背他?”即使是恩人,要救對方脫困,他自己和義母高芸竹也是斷然不會背着對方出去的,以己度人,他以為染一恺純粹跟來看熱鬧的,也未必肯親自背人。
染一恺忽然打了個冷顫,不是因為東方不敗的眼神,有威嚴有殺氣,而是想着讓他背人的話,他是定然不能幹的,所以別別扭扭的,染一恺轉了個身,解下腰帶,遞于東方不敗。
并且,他還苦大愁深地瞄了眼胖掌櫃,覺得自己犧牲的有點大,真是好奇心殺死貓,他就不該偷偷跟上來,想了想同胞小弟對他家主子的忠心維護,染一恺把敞着的外衣歸攏了一下,好在他出門時穿了裏衣,不至于袒胸露腹的,否則他就真要跟東方不敗抗議到底了。
東方不敗将其腰帶一甩,卷住了胖掌櫃,又是一翻手腕,打了個結,然後便手抓腰帶,拎起了胖掌櫃,踏步向牢房外走去。
染一恺不悅地抿着唇跟上,高芸竹細心地觀察了一圈周圍,悄悄地關上了牢門,重新落鎖,一切妥當後,三人急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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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行救人,神不知鬼不覺,大概要等對方意識到胖掌櫃失蹤,起碼是第二天了。
東方不敗雖然拎着胖掌櫃,也依然走路如風,不像提着重物的樣子,他與高芸竹、染一恺,三人出了牢房,縱身一躍,上了屋頂,施展輕功,飛身而起,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中。
要說胖掌櫃,估計真是被司獄史那小哥兒,給折騰的狠了,東方不敗拎着他飛了一路,過了大半個安寧縣城,這厮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更別說清醒過來了。
不知胖掌櫃家在何處,但思索着若将他直接扔去小食鋪老板的鋪子,明日定會吓着那小哥兒,況且牢裏丢了個大活人,天亮之後,司獄史發現不了,其他獄卒也會發現,屆時恐怕第一個被找上的,就是那小食鋪的老板。
邊走邊想,東方不敗決定還是把胖掌櫃帶回錢宅,不出他預料的話,墨肱玠應已經讓手下連夜動身,他就好心收留對方一兩日,待此間事完全處理幹淨,胖掌櫃自會返家。
回到錢宅時,街上更夫剛敲過四更天的梆子,三人飛身而來,在院裏落定,其他人都還在安然地休息,并未發現他們的動作。
錢永清一直沒睡,聽到外面的動靜,知是他們回來了,這才走出來迎接,順便詢問一下此行的情況。
染一恺落地後,用手裹了裹身上的外衣,未發一語,便迅速回房找腰帶去了。
“這是——”錢永清看東方不敗手上拎着一人,心中疑惑,想着不是說先探探底,暫不救人的麽,怎麽卻把人直接帶回來了。
雖然不解,但他還是上前,接手了胖掌櫃,只虛虛一擡,把人扛在了自己肩上,直接安置在了側廂裏。
也虧得染七是染七月,變成了小哥兒之身,暫時搬去岳知瑜和慕容小哥兒的房中同住,原本與銀琰同.居的位置直接讓給了染一恺。李哥兒嬷嬷來此之後,自發收拾出了最後兩間空閑的屋子,他住下後,剩餘一間留給和旺牛。可目前和旺牛人不在,正好用來安置胖掌櫃。
錢永清便是把胖掌櫃扛來了此屋中,兩人随後跟進來,東方不敗待将其放好之後,伸手捏起胖掌櫃的手碗,輕摸其脈,發現對方受了些內傷,但不算重,大體還是在這些皮肉之苦上。
既然人沒什麽大礙,夜已深沉,他們各人都還有事待辦,東方不敗便對高芸竹及錢永清二老說道,“義父,這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個中緣由,自是問義母便知。”
“胖掌櫃的傷并無大礙,明日讓李哥兒嬷嬷照料一下便是。我等還按原來的安排行事,更深露重,義父義母就此散了,休息去吧。”
聽聞東方不敗之言,高芸竹沒表态,頓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直接扯着錢永清的胳膊,轉身離去,走之前忍不住扭頭囑咐東方不敗一句,“兒子,你也早些休息。”
“對啊,實在不行,我跟你義母明天先不走,等此間事了,再回老家辦事也不遲。”錢永清是不知東方不敗為何如此着急老家之事,只純然覺得人多好辦事,況且還是這種懲治惡官街霸,需要武力鎮壓的事,不更應該多幾個幫手麽?
東方不敗卻自有斟酌,雖說黑山寶藏多年未被人發掘,之前他在邊城助墨肱玠一臂之力,根本無暇這邊的事。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本人就在安寧縣,黑山寶藏近在眼前,猶如一桌上等美食,誘.惑着他,哪有不盡快取來之理?
胖掌櫃确實于他有恩,遂他親自留下,讓高芸竹和錢永清前往,早日買下一部分黑山,相當于提前掌握一部分礦藏。
笑着搖了搖頭,東方不敗堅持地說道,“兒子自有打算,義父無需擔心,還是老家之事重要些。”
見狀,錢永清無奈地回道,“好吧,你自有主意,我們老兩口也就不多說了。你義母是真心疼你,我們又沒有孩子,若你有需要,大可以再任性些,整日老成的像個小老頭,義父義母也很無力呀。”
“要你多事。”高芸竹猛得刺了他一句,臉上有些不太自然的紅暈,然後瞪了兩人一眼,擡腿走了。
錢永清看着別扭的老伴,沖着東方不敗聳了聳肩,擺擺手又道,“好了,老朽又多嘴,惹得你義母不高興了,就此不說了,不說了。”
然後,他快步追了出去。
東方不敗聽着他低聲輕哄高芸竹的話,幾乎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和動作,輕笑一聲,這老兩口倒是真把他當親兒子般,頗有些感動,但若真論及年齡,他怕是與錢永清差不了多少。
想想三個人加起來好幾百歲了,卻一個比一個年輕,他此身還是個剛及成戶禮的小哥兒,腦海中還有一個系統——一個九世半善人,一家子沒有哪個是正常的。
院中歸于平靜,想是錢永清哄着高芸竹回屋了,東方不敗看了看一直未醒來的胖掌櫃,意念微動,從附屬空間,拿出了一瓶外傷用藥,放于桌上,然後走了出去。
木門在身後無風自動,悄悄地合了起來,東方不敗踏着月色回房,一襲寬袖紅袍,翩翩若君子般,煞是風采儀人,可惜夜深人靜,無人欣賞。
☆、得見真顏
第二日, 清晨。
東方不敗舒展了一下身體,從床上起來,洗漱一番之後,在院子裏練基本功,展露拳腳。
李哥兒嬷嬷剛來,便進入了狀态,适應良好, 雖然之前他是墨肱玠院中的管事,但也懂得現在不同往日,早就進廚房忙碌起來, 幫衆人準備了早膳。
待高芸竹和染七進廚房幫忙時,他已然手腳麻利地做好了全部,鍋裏煮着粥,還有幾個清淡的炒青菜, 外加幾樣腌制的小菜。
“夫人,這裏煙熏火燎的, 您還是出去等着吧,粥煮好之後,便可以開飯了。”李哥兒嬷嬷見高芸竹不好意思地站着,表情尴尬異常, 他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原因,但到底對方是東方公子的義母,連世子爺都要敬重幾分, 他又怎麽能勞煩對方給自己打下手。
定邊侯府出來的李哥兒嬷嬷,極重尊婢等級,而高芸竹和東方不敗這裏,雖然幾乎站在頂峰,尊貴無匹,但到底都有些江湖兒女的潇灑不羁,并不會太在意這些。
于是被趕出廚房的高芸竹,不适應了良久,半天才反應過來,既然飯菜有人準備,她便施施然地去找其他事做了。
用過早膳之後,染七去房中收拾,過了沒一會兒,抱着一個很大的包袱出來。
他邊往外走,邊吩咐染一恺道,“大哥,屋裏還有東西,麻煩你幫我抱出來,放到馬車上。”
“有很多?”想到他曾經提過的族人的遺物,染一恺一件也沒有見過,不禁詢問道。
銀琰在旁邊坐着,聽聞兩人之語,沒有出聲,直接默默地進去染七的屋裏,出來時一手拎着一個包袱,把染一恺氣得直挑眉。
來到馬車旁邊,銀琰把包袱遞了上去,染七連頭都沒有擡,只說了聲,“謝謝,大哥。”
等他放好包袱,爬出車廂,才發現謝錯了人,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蹭了蹭額頭,他看着銀琰說道,“謝謝。”
“我扶你下來。”銀琰沒計較此事,直接伸出手,示意染七下車。
“不用,我自己可以。”雖是如此說着,但染七還是扶着銀琰的手臂,跳下了車。
末了卻被對方握着腰,接了一下,之後兩人自然而然地分開,染七敏.感地直接紅了臉頰。
染一恺最後拎着東西走過來,看着兩人貼的很近,而銀琰一臉溫柔地瞅着自家小弟,他冷哼一聲,直接把東西放到馬車上,回身沖銀琰勾了勾手指,歪着頭說道,“你,跟我來一下。”
“大哥,你們要做什麽?馬上就要出發了。”染七沒搞清楚狀況,頂着一張大紅臉,不明所以地問道。
東方不敗把三人的表情,看得通透,他眼波流轉,拍了拍染七的肩膀,吩咐道,“你去找李哥兒嬷嬷,準備些幹糧和水,沒準到了花王谷能用上。”
本來要找個清靜地方的兩人,見染七被支走,立馬故态複萌,染一恺指着銀琰警告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最好不是在打什麽鬼主意,離小弟遠一些,否則——”
“否則如何?前閣主大人,同是銀月族的叛徒,你我又站在一條船上,何必這麽劍拔弩張?”銀琰面對憤怒的未來大舅子,反而淡定了。
他接着不等染一恺回話,便又繼續說道,“之前不知小七是位小哥兒,已然與他同榻而眠,說到底,是在下占了便宜,又蒙他多為照顧,現在有心彌補,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染一恺皺眉,不太相信對方,他詢問道,“你到底是為了彌補,還是真喜歡小七?”已經鸠占鵲巢,跟銀琰睡在一個屋裏的染一恺,當然知道那曾經是同胞小弟染七的鋪蓋,為此,他還醞釀了很久,想要揍銀琰一頓出氣。
“彌補是真,喜歡也不假,前者必須為之,後者在下願意為之。”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銀琰發現,雖然染七又呆又傻,但他的眼睛已經習慣了尋找染七的身影,有他在旁邊不時的轉悠兩下,自己的心底都是安定的。
遂銀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愛染七,可喜歡是必然的,所以他願意在相處中,加深這份喜歡,願意讓染七成為生活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東方不敗本以為兩人會打一架,結果沒想到他們卻耍起了嘴皮子,哭笑不得地瞅着兩人,他問道,“兩位真的不過幾招,練練拳腳?小七馬上就要過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像按了機關一般,染一恺和銀琰直接肉搏,不動用任何內力,使用最原始的招式,你一拳,我一腳,打了十個回合,兩人都沒有讨到好處。
揉了揉臉上的傷,染一恺狡猾地想着,小弟看到他受傷,一定會心疼不已,對他噓寒問暖的。
果然,染七提着李哥兒嬷嬷幫忙準備的幹糧和水,走過來看到他的傷,擔憂地問道,“大哥,你的臉怎麽了?”才一會兒時間不見,就傷成這樣,難道是摔倒了?
銀琰假咳一聲,引起了染七的注意,他一拐一拐地跳上馬車,對着染七說道,“咱們早些出發吧?”
有夠無恥。
染一恺眼瞅着同胞小弟,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他也不在意臉疼了,直接把染七趕去了車廂裏,他和銀琰一邊一個,坐在外面。
三人趕着馬車離開後,高芸竹和錢永清,也稍做收拾,駕着另一輛馬車,去往雲安縣泗水鎮錢家莊。
目送二老走後,東方不敗去看了看胖掌櫃,對方依舊未醒,他蹙着眉,又給對方把了把脈,并無任何異常。這厮倒睡的久,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他就叫來李哥兒嬷嬷,吩咐了兩件事。
第一件,照看着胖掌櫃,最好幫他清理一下,否則傷久了,只怕更難好全。
第二件,上街買菜時,順便打聽一下情況,看看城裏有沒有發生什麽新鮮的事。
東方不敗的目的,是想看看就昨夜劫牢事件,司獄史會有何反應,結果對方像是不知道般,坊間也沒有任何言論,好似胖掌櫃的失蹤,于他們而言,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手一下接一下地敲着桌子,東方不敗在思考,猜測着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真的風平浪靜?
不過,不管對方基于什麽理由,按兵不動也好,完全不知也罷,都給了墨肱玠時間,他收到東方不敗放在鷹爪上的竹筒信後,展開首先看到了‘期待明日的’五個行雲流水的字。
用手在字跡上摩娑片刻,墨肱玠猜着對方的意思,心想,東方這是給他回應,表示很喜歡此次的糕點了?
想罷,立刻叫了仆從進來,吩咐對方去跟廚房的糕點師傅說,按那天的口味,多做些類似的出來。
仆從領命而去,但沒走幾步遠,又被墨肱玠叫住,他想來想去,還是自己親自去跟糕點師傅說,顯得比較有誠意。
但剛走出書房,墨肱玠就注意到還有信沒看完,他不禁邊走邊看,想着東方不敗會說着什麽。
也就是後面信的內容,讓墨肱玠的好心情,蕩然無存,他朝仆從擺了擺手,讓對方去通知廚房,自己卻返回了屋中。
一點一點将信的內容看完,最後墨肱玠将紙揉成了一團,氣得一拍桌子,兀自說道,“又是安寧縣。這批狗官,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次連糕點也顧不上了,他騎馬趕回邊城軍營,直接向父親定邊侯報告了事情經過,還有皺巴巴的書信為證。定邊侯也大怒,他的領地管轄之下,竟然出了這檔子事,若不是東方不敗遇上,所有人都蒙在鼓裏,百姓的意願也難達天聽。
侯爺一聲令下,直接命墨肱玠親自領兵兩千,連夜趕赴安寧縣城。
“公子,世子爺來了。”李哥兒嬷嬷進來禀報的時候,東方不敗正在繡花,聽到墨肱玠來了,還有片刻失神。
接着,他便想到,借個兵而已,這厮怎麽親自來了?
“讓他稍等片刻,本座這就來。”東方不敗放下手裏的針線,還有繡花撐子。
“本将直接進來了,東方,你不會又在刺繡做衣裳吧?”墨肱玠難以理解,東方不敗怎麽能安下心,去捏着針在一塊布上紮來紮去,也不嫌煩。
東方不敗聞言,扭頭看向墨肱玠,表情崩着,差點裂了。
而墨肱玠,早已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他伸手指着東方不敗,半晌呆愣愣地。此時,他們之間,沒有面巾紗帽的阻隔,更沒有星塵砂幻化的面具的阻擋,一切就那麽明晃晃地,光明正大的,揭曉了出來。
盯着東方不敗額間眉心的那抹紅點,墨肱玠木然地走上前,以手指輕撫其上,心道,原來是真的,東方不敗竟然是個小哥兒!
“東方,你竟然——”墨肱玠指責的話,說不下去,他想起這些日子的思念,似乎在這一刻,皆有了發洩的出口,突然握住東方不敗的兩只手,他說道,“東方,你既然是名小哥兒,那本将便光明正大地追求你。”
東方不敗抽回手,微蹙了眉,訓斥道,“小侯爺還是這麽魯莽。”
“別——別皺眉——”墨肱玠喃喃地說道,然後擡手撫平東方不敗的眉心,輕聲說道,“東方你這麽好看,不應該皺眉,只要是你的意願,本将肯為你做任何事。”
“美人遲暮,英雄白頭,都不過眨眼之間,若小侯爺只是看重本座的容貌,可以就止打住。”東方不敗語調略微嚴肅,瞅着墨肱玠說道。
搖了搖頭,墨肱玠笑道,“東方不要忘記,本将沒見過你的容貌前,就曾說過,若你是小哥兒,本将定娶你為妻,如今此話依然有效。”
☆、東道之論
墨肱玠怕東方不敗說出拒絕, 或者他不想聽的言語,話題一轉,直接蹙眉說起正事,“本将看了書信,相信東方你已做過調查,現在便說一說目前的情況吧?”
雖然要談論正事,但墨肱玠的眼睛, 卻舍不得離開東方不敗的臉,在心裏細細地描摹着他的容貌五觀,之前糾結的那些心情, 一去無蹤,如今想來,他真是自尋煩惱了。
再看看東方不敗自始至終,都淡然自若, 一副運籌帷幄,萬事皆在掌控的樣子, 仿佛沒有什麽是可以難得倒他的,而且瞧對方年紀,墨肱玠有些慚愧,他比對方還虛長了幾歲。
當初, 他說出那句不算表白的表白時,不知東方不敗是何心情看待他?
東方不敗感到心下一松,若對方執意要他表态,還真不好答應, 也不想拒絕,矛盾之極,只覺得談這些于他,還為之過早。
沉澱下思緒,他把夜探安寧縣大牢時,所見所聞說給墨肱玠聽,還有過後對方的反應,一切都透着不尋常。
“此事有些詭異,安寧縣新任縣令,應早就到任,如今卻不見其蹤影,不知是否已經遇難?另外,又與此事有否關聯,也未可知?”
墨肱玠想着,如果新任縣令無法就任,其他相關事務也繼續不下去,長此以往下去,誰會是最終的受益者?表面上看,他免去一應文職官員,将其處置法辦,給了武将外委把總、司獄史等人機會,以作威作福,禍害百姓。
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兩人與李天霸,顯然勾結已不是一日兩日,而是很久了,但沒有一個百姓敢說出來,更沒有一個苦主鬧起來。
“如此三緘其口,諱莫如深的行為,着實讓人難以理解。”
墨肱玠不知不覺将話默默說了出來,東方不敗若有所思,倒是覺得能理解那些人的行為,那日他正巧便在那條街道上,看過嚣張的士兵,是如何對待商戶的,也見過商戶們緊門閉戶,噤若寒蟬,不敢招惹官府的樣子。
“或許,他們長期被威脅禍害,已經怕了。”強者常思對抗之策,如無以應對,也能夠潇灑的一走了之,尋常百姓卻不同,他們即使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但拖家帶口的,又如何能輕易舉家搬遷?
再說,離鄉背井,又豈是百姓之所盼,不到萬不得已,估計誰也不會做出這種舉動。
東方不敗雖沒有說,他們怕什麽,但墨肱玠一點就通透了,哪裏還需要他仔細述說。
李天霸、外委把總、以及司獄史,三人長期狼狽為奸,串通勾連,可他們又跟縣令、縣丞、師爺等人不同。後者與端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露出了馬腳,才被他帶人懲治了。而前者則是抱成了一個小圈子,也不跟端王叛軍來往,只悶頭為所欲為,滿足私心。
但他們三人更心狠手辣,若不是手段殘暴,何以其他人都怕被報複,而不敢言語,顯然都愄懼引火燒身,禍及自家。并且,那司獄史,竟然還是個被通緝的要犯,追根溯源,怕是能撈出一大串有罪的官員。
“本将此次受了父親之命,全權處理此事,既然安寧縣再也無法安寧,那便将之翻個底朝天,本将倒要看看,會牽扯出什麽牛鬼蛇神?”
墨肱玠得了父親定邊侯的指示,完全不怕動了不該動的人,值此內憂外患之時,一些邊城領地內的大小官員,也該捋一捋,剔除投敵變節,以及心懷不詭之人。
東方不敗聽聞,點了點頭,想到一直未醒的胖掌櫃,于是提道,“昨日營救之人,現在邊廂休息,受了刑罰,但都是些外傷,內傷并不嚴重,可就是醒不過來,小侯爺是否要去瞧一瞧?”
墨肱玠伸出食指與中指,制止了東方不敗繼續說下去的話,“暫時不必,待他醒來,再見不遲。”
“按說囚犯被劫,司獄史和獄卒應已發現,本座唯恐打草驚蛇,一直派李哥兒嬷嬷上街注意,但目前并沒有任何動靜,為防遲則生變,本座以為,小侯爺還是盡早動手。”
東方不敗提議道,本來他打算親自帶人動手,但既然墨肱玠本人來了,那還是交由他處理,自己閑閑作壁上觀。
“此次本将帶了兩千人馬,為了不引人注目,現他們皆駐紮在城外,估摸着再一會兒,會有一隊人喬裝打扮,混進城來,屆時他們一到,先把司獄史擒下,至于你曾提到的外委把總,本将要看過其人之後,再作考慮。”
東方不敗想的是物盡其用,他看好外委把總熊翰峰,只要對方能放下與李天霸和司獄史的結義之情,便給對方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未來放在戰場,定是員猛将。
而墨肱玠與之則不同,他恰恰認為,熊翰峰一介武将,分不出善惡,還以權謀私,幹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蠢事。事情不是他直接為之,卻也借了他的勢,他的權,作為李天霸靠山的他,如何都脫不了幹系。
恕他無罪的話,要置百姓于何處?
所以墨肱玠心裏想着,快刀斬亂麻,直接一刀切,把外委把總熊翰峰、通緝要犯司獄史、惡棍李天霸等人,全部處斬,以撫慰安寧縣城衆百姓之心。
也算是殺雞給猴看,讓下面接任的人,心中裝杆稱,在其位謀其職,武将不擾民,文官解民憂。
說到底,墨肱玠也不敢直接駁了東方不敗的說辭,只能表示看看再做結論,畢竟要是東方不敗一翻臉,不高興鬧情緒了,轉頭再連理都不理他,那時墨肱玠可要煩惱,如何哄人開心了。
他忘記了,東方不敗哪裏是普通的小哥兒,又如何能用一般小哥兒的思維,去衡量東方不敗的心思。東方不敗向他說起那熊瞎子,也就是圖個興致而起,壓根不管他做何決定,即便他真斬了熊翰峰,又不是東方不敗的人,他才不管對方死活。
“胖掌櫃于本座有五十兩銀子之恩,如今救他出水火,本座再予他五十兩銀子,也算全了這段恩情,至于之後的事,既然小侯爺接手,本座就不再過問,事成之後,安寧縣城的百姓自會感謝小侯爺。”東方不敗說明了自己與胖掌櫃的淵源,表示不再插手過問這件事,全權由墨肱玠去辦。
“別——東方。”墨肱玠喚道,心說哪能讓東方不敗收手,他朝思暮想地便是與對方,同心攜力,共同合作,感情不就是這樣培養起來的麽?
“東方,此處你也算個小東道,本将被你喚了來,怎麽着也得陪同辦差,為本将作個向導吧?”總之,就是不能橋歸橋,路歸路。
否則,對方撒手完全不管此事,而他忙起來,連相處時間都沒有,等辦好事情,也該返回邊城了。那樣的話,他親自來此還有何意義?
東方不敗聽了他所說之語,挑眉認真地說道,“若本座沒記錯,小侯爺曾言,安寧縣城也包含在邊城地界內,更是從屬定邊侯封地管轄。”言下之意,對別人能說小東道,對墨肱玠而言,卻算不得東道之主。
“東方言之無誤,但本将乃邊城之大東道,東方是安寧縣城之小東道,雖皆是東道,卻略有不同。”墨肱玠巧舌如簧,扯了一堆理由,總要将目的達到。
看着他言之鑿鑿,仿佛睜眼說瞎話一般,東方不敗暗道,這厮胡扯的本事不小,總是胡攪蠻纏,奇怪的是,卻無法生厭,總被對方得逞。
“本座依你便是,何必扯些有的沒的。”東方不敗其實也不是什麽都不管,只是他預料下面皆是墨肱玠與其士兵的主場,根本用不到自己出手。
司獄史那小哥兒,他雖不知其深淺,但後來仔細查閱了對方所犯案件,而被其殺害的人,大部分拈花惹草、沒有正行,更多的是富家公子哥,一個個酒囊飯袋,被掏空了身子的廢物。
若依此來推斷,對方應武功不高,擅于易容,可過了這些年,那日據他觀察所得,對方大概習得了什麽武功,有些小進境。墨肱玠與之對上,或有僵持,卻不會拿不下對方。
除他之外,還有耿直到傻乎乎的熊翰峰,這位就更好對付,以李天霸、司獄史兩位幹兄弟的小命相逼,對方自會束手就擒,根本無需動手。
但他手下還有幾百士兵,一旦群龍無首,那些人會作何反應,戰或者降,沒人能篤定,所以最不穩定的因素,便是這些人,墨肱玠帶來的兵,首先要制住他們,以防其作亂或者逃跑。
所思所想沒有向墨肱玠言明,兩人就坐在東方不敗的房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完全沒有爺和小哥兒不便同處一室的顧忌。
李哥兒嬷嬷見墨肱玠久呆不出,想着自家世子爺與東方公子,兩地相隔,着實不易,還是不要讓其他人打攪他們的好。但過了片刻,李哥兒嬷嬷又覺得,應該準備些茶點,也好過讓兩人幹坐着聊天,于是一直處于誤會狀态,腦補豐富的墨肱玠的管事嬷嬷,殷勤地去廚房做了東西,給兩人端上來。
看見門敞開着,李哥兒嬷嬷敲了兩下,引起房中兩人注意後,便端着木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中裝着簡簡單單幾樣茶點,還有一壺清茶,他快速把東西放于桌上,說道,“世子爺與公子慢用。”
之後,李哥兒嬷嬷擡頭,悄悄打量二人,見墨肱玠看向自己,于是他暗中眨眨眼,便退了出去。
☆、喬裝而來
得到李哥兒嬷嬷眼神信號的墨肱玠, 還真知道他的意思,忍笑假咳一聲,他心道,什麽時候李哥兒嬷嬷也如此活潑了?看來東方不敗此處,氣氛閑适,容易養人,他定邊侯府出來的管事嬷嬷, 才短短時間內,就變了性子。
其實墨肱玠哪裏曉得,李哥兒嬷嬷的心裏早把兩人湊成了一對, 所以才會如此作為,也算是誤打誤撞,成全了他家世子爺。
待屋裏只剩下他和東方不敗兩人,墨肱玠才想起要詢問一下, 之前自己獨斷專行派來了仆從,還不知東方不敗的态度和意願如何, 遂他主動說道,“東方,李哥兒嬷嬷,你使的可還順手?”
“還算滿意。”仆從的忠實度有墨肱玠來保證, 東方不敗再沒有其他特別要求,做飯打掃,還有看顧岳知瑜和慕容小哥兒的事,對方皆做的很認真, 他看在眼裏,自然沒有什麽其他意見。
“那便好。”墨肱玠聽東方不敗如是說道,總算放下心來,他生怕對方主意正,不同意自己的安排。
東方不敗看他坐在那裏,實在無聊的可以,不禁想了想這厮之前的要求,方緩緩起身,在針線筐裏翻找一下,拿出一段軟尺。
他拎着軟尺,找到做了标記的開頭,舉手朝着墨肱玠吩咐道,“小侯爺既然無事,那便起身擡手,讓本座丈量一下尺寸。”
墨肱玠依言站了起來,還頗有點窘迫,他伸直手臂,以利于東方不敗幫他量體,全身卻僵硬的都不知道如何擺動了,直到對方量完許久,他還傻愣愣地沒有放下胳膊。
東方不敗瞧他那傻掉的樣子,也不點破,直接出手如電,一繡花針紮下去,墨肱玠感覺到手臂突然一疼,忙縮了回去。略有些委屈的瞅東方不敗一眼,發現對方壓根不理他,墨肱玠只能整理好表情,又恢複了百無聊賴地呆坐狀态。
看着東方不敗記錄量下的尺寸,墨肱玠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遲鈍地問道,“東方,你這是要給本将做衣裳?”
瞪了他一眼,東方不敗沒說話,但那眼神仿佛在說,明知故問一般,只見他走到櫃子裏,搬出一匹綢緞。這布上眼一瞧,光澤而發亮,顯然是上等緞面,黑底暗紋,極适合墨肱玠這樣的爺。
墨肱玠全程瞅着,突然靈光大作,猛得知道了,除點心之外,他要如何讨東方不敗歡心。兩次三番地撞見東方不敗,不是在做衣服,便是在繡花樣,既然如此,他何不送些布匹和繡線?
常見的不能送,顯不出他的心意,那就送少見珍稀的。父親作為定邊侯,少不了被皇帝賞賜,每年還會有年禮來往,其中不乏皇宮禦.用之珍品,想來放在母親那裏,她一個人也用不了這許多。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墨肱玠心下決定,待這次回去,他就去找母親,央求些适合年輕小哥兒花色的緞子。又見東方不敗很适合紅色,頗是端莊霸氣,他記下了此顏色,心說一定要把紅色綢緞,全給東方不敗要過來。
想起幾年前,有人送給他一卷金羽絲線,一直放在倉庫裏,無人問津,如今正好也送予東方不敗,墨肱玠腦子像開了靈竅,源源不斷的想法冒出來。
兩人就這般靜靜地共處于室,東方不敗裁剪衣裳,墨肱玠無聲看着,雖然他們沒有說話交談,卻又互相陪着對方,平淡地像已多年如此般。
很快,李哥兒嬷嬷又敲響了房門,兩人齊齊擡頭看去,發現對方一臉的不情願,因此墨肱玠忙問道,“哥兒嬷嬷,可是有事?”
嘆了口氣,李哥兒嬷嬷想着剛才來到時,不小心瞄到的兩人相處的畫面,為東方不敗和墨肱玠的無趣驚呆了,虧他還刻意不讓別人打擾兩人,結果他家世子爺也太不幹脆了,就這麽浪費了時機。
若墨肱玠知道他的想法,一定哭笑不得,東方不敗是什麽人,如果他來一出霸王硬上弓,東方不敗定然敢給他來一個針紮萬點坑。
為了不想被東方不敗紮成篩子,墨肱玠也不無胡來,要想抱得美人歸,他得徐徐圖之,總得來說,目前東方不敗沒有拒絕他,便是他最好的鼓勵和機會了。
兩人都疑惑地瞅着他,李哥兒嬷嬷也知瞞不下去,本來打擾兩人,就是有告之的打算,于是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