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戶部吃瓜進行時
戶部吃瓜進行時
連番的吹捧,吹得徐砺檢飄飄然,看到他的臉色,張宣爾繼續發力: “陛下,您也知道,臣一直視您為心中的英雄,向您看齊,不求八分,只盼能做到您的四五分,也足夠報效朝廷了,等日後見了父親,臣也可說未曾丢了張家的臉。”
緊緊繃着嘴角,怕被看出來偷笑的張宣爾腹诽, “這麽多年,他還是經不得誇,最愛聽好話,難怪後來罷朝多年時,會因為有官員說話不好聽就将人外放。”
【宿主,不是多年後哦,他現在就是這樣了,明大人遲遲在外,不就是說話耿直不得聖心才無法回京嗎。】
【……】
大事不妙!
張宣爾聽到系統心聲渾身一僵,怎麽回事,他怎麽大意之下洩露了心聲,系統聽得到,那……
悄悄轉眼偷觑一眼,看到徐砺檢布滿黑色的挂臉。
撸撸臉了……
啧,難辦了。
徐砺檢被面前一人一統當面貼臉開大,惱羞成怒卻礙于裝作聽不到,又不能說出來,暗自悶氣轉頭往戶部走去。
張宣爾後悔不疊,二人第一次約會,剛見面就把陛下惹生氣了,怎麽如此大意,果然,絲毫不能放松,心聲管理之道任重道遠。
戶部在直道的東邊,不多時就到了,從大門望去,近日戶部上下都在忙着收欠款之事,也是少有的熱鬧時候了。
只見戶部夾道處開了三個接待處,每處有三個官員,兩人清點銀錢,一人登記,然後再由清點之人複核簽字,确認無誤後開具收條,将賬冊欠款一筆勾銷。
兩人混入排隊還款的隊列,看到每個接待處都放了告示,是按借款年限區分的,若是連續多年的欠款,以最後一筆欠款時間來劃分。
“怎麽就這幾個人,戶部每三年科考後要了這麽多新人,都調出來啊,這些錢早日收齊,抵你們幾年的稅銀了,也不多派點人手!”前頭排在二三位的一位管事,渾身上下珠光寶氣,像是哪家大戶人家的管事,才敢在戶部面前說這等話。
隔壁排隊有人解釋道: “嗨,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要求年前全部收齊,要是年前不還上,小心年後全家砍頭。”
“這麽多官員,銀子銀票都要湊齊,湊完了再來清點,還有好多都是積年舊賬,時日久遠,哪一筆對不上,就不能勾銷,可不忙嗎。”
“再說了,咱們是什麽人,在這排隊還錢,那有的老爺,”說到這,那人往上指了指, “還要戶部派人上門去清點,這人手一外派,那可就不夠了,前日還只有兩個還款處呢,你那一隊還是新添的呢。
那管事排隊半天,見隊伍一動不動,前頭進去那人在裏面半晌午沒出來,他多年作威作福,已是久久未曾這麽等人了,滿心不耐,又聽聞還有外派一事,立馬吵嚷起來。
“還有外派一事!憑什麽我們在這排隊,大冬天的受冷受凍,他們在家裏等着戶部上門去收,看不起誰呢,人呢,來人,派人跟我家去……”
“就是……”人群中也有人躁動起來,有輕松的法子,誰想苦等,再說了,他們是來還錢的,憑什麽不好茶招待着,要在外等着。
“連個凳子也沒有,是還錢的樣子嗎,我們可是送錢來的。”
“戶部仗着有張大人,也太不把我等放在眼裏了。”
“等回去禀明老爺,定要參戶部一本,仗着皇命便如此眼高于頂。”
“我等都是當朝官員的家眷,每日天不亮在此等候,晚一點就白等一天。”
“就是,每日能還幾個也不提前說,前頭趕上那半天對不上賬的人,一天辦兩家,後面的人一整天就白等了。”
“戶部也太不靈活了,你看看這是什麽效率,死板,真真死板!”
“真是不顧及我等性命,寒風苦等,凍出風寒了怎麽辦!”
“依我看,不如我等家去,戶部按簽子排好隊,等哪日輪到我等,或是戶部上門收,或是提前一個時辰再傳喚我等來還錢就是。”
“是啊,這個主意不錯,年關将至,各府事務繁忙,日日耽擱在此如何是好。”
眼看群衆要鬧騰起來,戶部聽到動靜,有主事之人出來了。
“來了,來人了。”
一紅衣官服的年輕男子出來,身體似有些羸弱,外面披着黑色披風,蒼白陰郁的臉,滿臉被摧殘的青白之色,活像是,被狠狠奴役一般的面色。
一見來人的面色如此慘淡,表情一看就是爆發邊緣,吵嚷的衆人察言觀色,紛紛停下找茬,見機行事。
來人是戶部今日留守的主事人,也是放在第三接待室臨時頂上的清點人,這一戶清點對賬跨越數十年,涉及借款人歷經三代家主,差了少數對不上,已經重新點了三遍,如今人還在裏面糾纏,非要直接抹消,已經鬧得他心緒不寧。
這外頭又越吵越烈,當真是!
可惡至極。
“諸位對戶部意見不少啊,各位看着都面生,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
“諸位眼下不說,等會兒輪到時,不也要報上家門,否則如何清賬呢。”
“……”
“既然諸位這麽多意見,看來是我等未能提前說明,來人,用大字報記好了,将方才的意見全部記上,再把我等答複寫在下面,貼在牆上!”
“為何只有三個還款處——每日戶部留守十人,每處三人,額外一人督查,其餘全部外派。”
“為何不外派到諸位府上——外派的情況如下:
一是賬目不清,憑據丢失,由上官及保證人一起去官府核對;
二是還不起,清點家産變賣,現場拍賣;
三是弄虛作假,僞造變造賄賂等手段逃脫還款,由戶部與錦衣衛一同上門追償。”
“不知諸位可有以上情況啊可以提前跟我報備,也好排班外派上門。”
“至于沒能招待,人手不夠,沒人燒水,我等也是沒有熱水沒有燒炭,開着門在室內吹着冷風,不停走動清點,未曾停歇。”
“且戶部涉及稅銀,軍費等重要機密,豈是外人随意進出。”
“諸位莫非不知,自還款之事開始,第一日夜裏戶部丢了十本賬冊,第二次燒水的爐子失火,第三日來清點的人失手打爛了茶壺破壞了賬本,還有那走錯路的,借口更衣摸到檔案室的,女扮男裝大變活人出現在上官房內的。”
“如今諸位沒有茶水,不得入內,可要好好感謝前些日子那些人。如今,那些‘聰明絕頂’之人在外派督查之下,有的已經去牢裏走一圈了,諸位要是想要效仿,在下也不攔着!”
紅衣官員逐一說明之後,一揮袖就要進去,他口幹舌燥頭暈眼花,從早到晚已是連續忙了多日,見多了耍花招的人,懶得與這些想要賴賬之人多費口舌。
“慢着!”人群中有人出列, “便是你說得有理,也不是你這等目中無人的态度,之前鬧事之人的所作所為,為何連累我等,我等又不曾耍無賴。”
又緊跟着道: “你們這般态度,無非是仗着張算盤的威風,狐假虎威罷了!”
“我等也不是奴仆,便不是家主親至,我等作為客卿,也該受到應有的待遇,至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有茶水候着,如今連更衣的地方都沒有,一等就是半天一天,也太過無情。”
“你們的态度太差了!仗勢欺人!”
好一個精準的鍋哐當一聲砸到戶部頭上,這般叫嚣,另外兩個辦事處戶部官員也不得不出來看看。
個個都是面色青灰,一副慘兮兮的樣子。
對比下這些叫着冷渴疲憊的人,面色紅潤,衣着光鮮,真是叫苦和享福的全反了。
徐砺檢左看看右看看,不時伸頭看看群衆裏不憤的人,又墊腳伸頭看看戶部的回應,左瞧右瞧,笑眼含着興味,興致盎然。
張宣爾雙手攏在袖中,聽着越來越激烈的矛盾,整個人都麻了,雙手上下交疊,感受到身側皇帝灼熱的呼吸,轉過頭去。
無神的雙目瞅了一眼徐砺檢,又平靜地轉回。
徐砺檢擡起胳膊肘,戳了戳張宣爾仿佛入定般的身體,八卦道: “你們戶部的,怎麽個個都跟被掏空了一樣。”
又道: “收了這麽多銀子,以後戶部尚書十年都不用叫喚沒錢了,這不夠那不行的,還不高興”
張宣爾道: “你也知道收的是戶部的銀子,又不是他們的銀子。”
“瞧着模樣,估計多日不眠不休地對賬吧,數十年的老賬,只怕頭發揪掉不少。”
徐砺檢眉頭一挑, “對個差不多不就行了,錢收回來就是了。”
張宣爾牙關一緊, “陛下,對不上,不代表只差那一筆,很有可能存在對沖之後的差異,也許中間一來一回互相抵消,才造成總額差異一點,中間也許是數十兩,也可能是數百兩,數千兩。”
“錯個一筆,銷賬,往後查出來,這個窟窿就要對賬之人來補了。”
張宣爾轉頭看下徐砺檢, “或者說,陛下你下令,以後複盤查賬發現窟窿從你私庫出”
“憑什麽!”徐砺檢立刻拒絕, “怎麽能從我私庫出,我想蓋個房子,到現在都還不夠呢,愛卿,你不能只站在戶部的角度貪圖我的銀子!”
“……哦”果然,每個人不涉及自己時,都看熱鬧,只要動了自己的銀子,連皇帝都摳門起來。
徐砺檢發現自己拒絕得太快,且好像把他們兩人劃分成了兩個陣營,尴尬地摸了摸鼻翼,不再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