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樂意之至
樂意之至
尤利斯：“想什麽呢？”
餐桌上，尤利斯放下餐具，側首看着萊茵諾問道。
自從傍晚從德克特那回來後，萊茵諾便一直魂不守舍的，吃飯時也總是走神，往常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一般，深暗沉悶。
萊茵諾：“不，沒什麽。”
萊茵諾勉強地笑了笑，放下餐具不再折磨被戳出數個小孔的食物，仰頭喝下軍部食堂配備的營養劑，苦澀的口感一路沿着喉管流至胃中，空蕩蕩地晃動。
明明是久違的與尤利斯共進晚餐的機會，萊茵諾本想像以前一樣與尤利斯聊聊天，說說話，但一想起下午德克特的話，胸口就像壓着一塊石頭，堵住了他所有話語，沉悶難耐。
下午，從德克特的口中，萊茵諾第一次知道了尤利斯精神海的情況。
德克特：“尤利斯是當前軍部最年輕的少将，他與那些貴族世家出身的軍雌不同，他的軍功都是在一線戰役中拼殺出來的。”
尤利斯是德克特摯友的遺子，德克特從尤利斯進軍部時就很關注他。
他很早便發現尤利斯與同期的其他軍雌不太一樣。
其他軍雌在執行任務時多多少少會顧慮精神海的穩定性，會盡量減少參加異化星獸相關任務的頻率，而尤利斯卻像是全然無所畏懼一般，次次都沖在最前線。
如此一來，尤利斯雖然軍功積累遠高于同期雌蟲，但他的精神海穩定性卻遠不及同齡雌蟲。
德克特：“他的精神海在大大小小的戰役中受損嚴重，而他又不願意接觸雄蟲，情況不容樂觀。”
德克特曾因為這件事與尤利斯談過許多次，希望他能更注意自己的精神海情況，但尤利斯并沒有采納他的建議，下一次清剿異化星獸的任務中，他依舊會出現在一線，他積累的高額社會貢獻點數，也從沒兌換過與雄蟲的約會。
即便他以出色的能力和出衆的外貌，在雄蟲之間也小有名氣。
德克特十分心焦，他擔心尤利斯這樣下去命不久矣，但尤利斯卻不以為意，甚至……樂意之至。
德克特：“尤利斯曾同我說過，蟲生有許多種活法，并非活到百年就是幸事。”
年輕蟲的想法德克特已經跟不上了，面對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德克特怎麽也不明白他還如此年輕，為什麽會這樣想？
德克特：“他說，與其在恐懼與屈辱中活着，他更希望能作為一名軍雌，在戰場上，有尊嚴地死去。”
所有雌蟲都在為能活下去拼命努力，只有尤利斯背道而馳，向死而生。
德克特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尤利斯這樣的選擇，也不知道若是摯友在世，會認同還是反對。
但德克特也阻止不了尤利斯參與任務，更勸不動他接受雄蟲，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尤利斯的精神海發展至如今這幅岌岌可危的模樣。
德克特：“再加上前夜宮宴上，尤利斯帶兵近距離迎擊異化星獸，精神海受到極大沖擊。他當下能保持清明已經是奇跡了，想要他活到40歲，除非他自己想開了接受雄蟲，否則沒有別的辦法了。”
在蟲皇陛下親審萊茵諾時，德克特原想帶尤利斯先去檢查一下精神海的情況，但被尤利斯拒絕了，他堅持要在這等萊茵諾出來，對自己精神海受損的事毫不放在心上。
德克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而且，當下蟲皇陛下将調查異化星獸的任務交到他的手上，要是不能盡快抓住幕後主使，再發生一場奇襲，我真擔心他會……”
德克特沒有說完，但萊茵諾明白他未盡的話語。
尤利斯在萊茵諾面前一直是強大、冷靜、游刃有餘的救世主形象，萊茵諾從沒想到他竟面對着這樣的險況。
忽而，額頭傳來微涼的觸感，讓萊茵諾從濃重的心事中回過神，擡起頭，對上了一雙彎彎的眼眸。
尤利斯輕點萊茵諾蹙起的眉心：“如果沒什麽，這裏就不會這樣緊繃了。”
萊茵諾後知後覺地觸了觸自己的眉頭，眨了眨眼睛。
尤利斯在萊茵諾黑色的眼瞳中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滿意地笑了。
尤利斯：“嗯，這樣才對。”
尤利斯從德克特那聽說萊茵諾因為穩定劑生效比例低下失落，料想此刻他正是因為這個神傷。
尤利斯：“萊茵諾，這世上沒有什麽出現即是完美的。大到國家制度，小到食堂菜譜，初具雛形時都是不完美的，都需要不斷地優化、不停地打磨，穩定劑的制作也一樣。”
尤利斯安撫道：“提升藥劑适用範圍是長戰線、持久戰，不是一時片刻能實現的，我知道你為那些正掙紮在痛苦中的軍雌們心急，但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你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尤利斯的話語溫和耐心，萦繞耳畔，萊茵諾卻覺得心中不是滋味：
明明尤利斯背負着這麽大的壓力，而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卻還需要尤利斯來安慰……
萊茵諾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緒，打起精神說到：“是的，長官，您說的對。”
他不能再沉溺郁郁了，他要振作起來。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出幕後主使，避免新一輪襲擊發生使得尤利斯再陷險境。
在解決了這件事之後，他再來想辦法修複尤利斯的精神海。
有些事是急不來的。
他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萊茵諾：“對了，長官，您的嫌疑名單梳理完了嗎？”
尤利斯：“嗯，我初步梳理了一輪，但……”
尤利斯說着，從終端調出文件，投影空中。
數百個名字連同疑點原因一瞬閃過萊茵諾的眼前，讓萊茵諾目不暇接。
尤利斯：“但是當前線索太少，初步篩查下來，範圍太大，陛下只給了十五天時間，一個個排查顯然不現實，還是需要突破口……”
萊茵諾在名單上看到了數個熟悉的名字，是技術部的成員，思考了片刻指了指這裏說到：“我們可以從這裏突破。”
萊茵諾從口袋中拿出那枚小巧的檢測儀。
萊茵諾：“我有個計劃或許可行。”
萊茵諾附在尤利斯耳邊小聲地說了些什麽。
尤利斯神色一淩，立刻回絕：“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萊茵諾：“但是這是最快的方法。”
萊茵諾見尤利斯依舊神色嚴肅，沒有松動，軟聲勸到。
萊茵諾：“不會有危險的，長官。”
小指輕輕勾上尤利斯的袖角晃了晃。
萊茵諾：“就算有危險，還有您保護我，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