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說起來,與豐紳殷德與十公主之間的親密不同,金錠兒正式見到十公主的次數不多,所以當她收到十公主請她和哥哥一同入宮的聖旨的時候,竟然有些新奇。

“妹妹不必害怕,把皇宮當作自己的家就行!”能進宮去見自己的未婚妻,豐紳殷德顯然十分興奮,對着金錠兒就口出狂言。

金錠兒嘴角抽了抽:“你想被砍頭?”

豐紳殷德撅嘴:“哥哥說的難道不對嗎,我和十公主是一家人,你和十公主就也是一家人,哥哥說把十公主的家當自己的家難道錯了嗎?”

金錠兒跳起來給他腦門上來了一巴掌:“收起你的“母”性,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豐紳殷德跟上打完自己後走在前頭的人,小聲辯解:“哥哥在外頭不是這個樣子的,只在你和公主面前才會做真實的自己……”

金錠兒白了他一眼:“那我勸你少做自己。”

豐紳殷德無言以對,只能另找話題:“你說今個兒咱們進宮,皇上不會親自去盯着咱們,以防咱們占十公主的便宜吧?”

金錠兒心中不确定,雖然哥哥這個擔心聽起來有些離譜,但是以她從阿瑪口中聽來的對乾隆來判斷,這種事兒……他說不定真能幹得出來。

“也說不準,不過多留一個心眼肯定沒錯,到時候咱們收斂一點,哥哥你別太把十公主那裏當自己家就行。”

豐紳殷德深以為然。

去之前金錠兒和豐紳殷德确實是這麽想的,樹立了“堅決不拿十公主一針一線”的行為準則,但是……

誰也沒料到十公主會按着厚厚一疊銀票硬往他們懷裏塞啊?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十公主見到金錠兒十分開心,拉着她問東問西,最後由身上的衣裳說到發生在雲裳樓的名場面。

“嫂子是真的疼你,若是早知道你一個月只有十兩銀子花的話,嫂子從小就将你接到宮裏養,也怪嫂子,之前看到你哥哥在宮裏狼吞虎咽的模樣,卻不曾想到你也在府上過着苦日子……”十公主明豔動人的大眼睛浮出了水霧。

十公主狠狠地代入了長嫂如母的角色。

金錠兒額娘确實走的早,但但關鍵是,十公主你和哥哥該沒有正式成婚吧,入戲卻這麽深了……

也怪不得能和哥哥混到一起,可能是因為兩人的精神多多少少都帶點毛病的緣故。

“公主,臣女真的不苦,阿瑪也不曾斷過臣女吃穿供應,你看臣女身上的這件衣衫,還是阿瑪三年前給臣女買的新衣服呢!”金錠兒今天的人設是一個身窮志不窮的堅強女孩。

十公主被眼前女孩兒的樂觀堅強感動哭了,嬌羞地瞥了只顧在傻樂的豐紳殷德一眼,像小兩口一樣怪罪:“你家裏過得這般艱難也不和本公主說一聲,有本公主在,能眼睜睜地看着咱家過窮日子?”

豐紳殷德的演技被妹妹甩了遠遠一大截,為了不拖妹妹的後腿,他也不開口多言,只一股勁兒地苦笑。

“以前我還覺得外頭說你阿瑪是個貪官的話是真的,但到現在才知道,你們是有苦難言……”十公主拍着金錠兒的手感嘆。

豐紳殷德臉上苦笑,心底竊笑。

“這次你們可不能空着手回去,我讓人給你們準備幾車吃穿用度帶回去,哎,我的好妹妹,可別心疼,該吃就得吃,沒有了嫂子還給你們送哈。”十公主捋着金錠兒的發絲,滿眼心疼。

豐紳殷德臉上再苦笑,心底甜滋滋的,公主可真關心他和他家人。

“這是兩萬兩的銀票,趕緊裝起來,別讓外人看到……”十公主變魔術似的掏出一疊銀票悄悄塞進金錠兒的暗袋裏。

豐紳殷德苦笑不下去了,臉上迸發出狂喜,家裏不能露富,但是公主給的錢可以大大方方地花吧!

金錠兒感受着厚實的銀票一瞬間帶給身體的踏實,克制住自己想銀票吃進肚子裏的本能,态度堅決地把銀票塞了回去。

“公主,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下,您快收回去!”

豐紳殷德開口:“對呀公主,這太多了,放妹妹那裏不安全,還是給我拿着比較好…… ”

金錠兒:“哥哥在開玩笑,公主快把錢收回去,我們家可不是吃兒媳婦補貼的那些人家,應該是我們補貼您才對,快把銀票收好,公主再塞回來臣女下次就不敢再進宮看您了!”

十公主無奈,只能放棄了補貼他們的心思,看着懂事的金錠兒,十公主感嘆自己遇上了整個大清最善良最懂事的小姑子了。

“銀票你們不收,但是等會兒嫂子給你的禮物你不能拒絕,都是些吃穿用度,不值什麽錢的。”

金錠兒還是态度堅決地拒絕:“你能看上我哥哥已經是我們家的福氣了,這麽好再占您的福氣。”

十公主無法,叫人把自己的舊衣服搜羅了一些給金錠兒帶回去,可憐的妹妹,還把三年前買的衣裳當新衣服……

中午公主為兄妹二人準備了十分豐盛的午膳,看着吃飯雖然優雅但是筷子舞動得飛快的兄妹二人,十公主心中充滿了滿足感。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這種滿足感就好比去年暑天去皇莊上,将一窩小豬仔喂的圓滾滾,那瞬帶來的感受。

“多吃一些,不夠了再讓禦膳房做一桌,不要着急。”

“多謝公主的盛情招待!”金錠兒率先放下碗筷,一臉餍足地感謝。

後晌的時候十公主帶着金錠兒二人去花園逛了逛,因為十公主在皇宮受寵的緣故,中間沒有人出來找事兒。

直到走的時候,十五阿哥永琰來探望十公主了。

“十妹妹,幾日不見長得越發明豔動人了……這位就是和大人的千金吧?久仰久仰!”十五阿哥聲音爽朗道。

金錠兒眼皮跳了跳,這個人就是未來搞死她阿瑪的家夥?

瞧着不過才二十四五歲的年紀,長相清秀,臉上最出彩的是一雙深邃的眼睛。

金錠兒給十五阿哥行了禮,看過十五阿哥一眼後,便垂着眼皮任由對方打量。

十五阿哥感嘆:“金錠兒妹妹垂眼的時候,宛若菩薩真的下凡了,充滿了佛性,果真是上天眷顧的長相。”

謝謝,她只信道教。

金錠兒并沒有因為十五阿哥的誇獎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十分淡定,淡定到十五阿哥以為自己的魅力消失了。

特別想逗逗這小姑娘怎樣才會破功,“而且金錠兒妹妹與老師口中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之前聽老師談及,我還以為金錠兒妹妹是個性格腼腆的姑娘。”

金錠兒淡淡地回答:“謝十五阿哥誇獎。”

十公主見金錠兒和她十五哥談得來,就和豐紳殷德到一邊兒說悄悄話去了。

十五阿哥笑笑:“老師口中的你和我親自見到的你是不一樣的,那麽那日在雲裳樓發生的事兒……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有人故意設計出來算計人的假象?”

金錠兒睫毛顫了顫,十五阿哥今天來十公主這裏,真正的目标應該是自己,專門過來警告自己?

“十五阿哥覺得是真的就是真的,覺得是假的就是假的。”金錠兒不接招。

十五阿哥這次更直接了:“那金錠兒妹妹是真窮還是裝窮呢?”

金錠兒面無表情:“真的。”

十五阿哥好整以暇地看着金錠兒:“怎麽證明?”

金錠兒擡眼,咬了咬嘴唇,眼眶突然變紅,淚水流了出來,她上前一步靠近十五阿哥:“求求你,好心的十五阿哥,借點錢給臣女吧?”

“窮的快要要飯吃了,十五阿哥信了嗎?”

“呃……”十五阿哥沒料到金錠兒突然靠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而後看着突然變臉的金錠兒笑出了聲:“金錠兒妹妹真是個妙人。”

金錠兒皺眉看着他,十五阿哥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問她:“金錠兒妹妹有什麽問題?”

金錠兒和十五阿哥一樣,也只想戳破他臉上的虛僞面具,“十五阿哥還是直接稱呼臣女的名字吧,您比臣女大了一輪有餘,您叫臣女妹妹,臣女渾身難受。”

十五阿哥背在身後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搓來搓去,下颚線繃緊,“金錠兒膽子可真大啊,很像你阿瑪,不過你出手就沒有你阿瑪大方了,你可知,”

“你阿瑪在山東一出手就是十萬兩雪花銀,填補了國泰貪污的大坑?”十五阿哥的笑容帶上了惡意。

金錠兒直視十五阿哥的雙眼,“十五阿哥消息真是廣啊,阿瑪和劉大人錢大人他們還沒有回京,十五阿哥就已經知道案件的細節了,不知道皇上他老人家知不知道,十五阿哥真厲害。”

誅心之言。

十五阿哥眼底冷了冷:“本阿哥只是聽說。”

金錠兒露出了兩人碰面之後的第一個笑容,若是十五阿哥剛才沒有被她的快言快語紮過心,還真會以為這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單純小姑娘。

“不知道十五阿哥有沒有聽過“信息繭房”這四個字?”金錠兒在心底冷笑,十五阿哥剛才的話讓她不高興了,所以她也要往對方心底紮一根刺!

十五阿哥愣了愣:“信息繭房……是什麽意思?我只知道繭是一些蟲子在變蛹前吐絲形成的一層殼。”

金錠兒學着十五阿哥左手背到身後,右手在身前用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不到一寸的距離,問他:“那十五阿哥不妨想想,若是一個人被關在一個小小的繭房之中,會是是什麽感受?”

十五阿哥似乎是代入了自己,難以忍受地皺了皺眉:“憋悶,痛苦,想沖出繭房……”

“那如果這個繭房是有人故意編織出要困住那個人的呢?”金錠兒嘴角勾出一個有意思的弧度。

“不可能!”十五阿哥想也不想地反駁。

金錠兒笑了:“十五阿哥為何如此生氣,是因為把關在裏頭的人想象成自己了嗎?”

十五阿哥此時的表情有些陰沉,質問金錠兒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金錠兒還是笑,笑得十五阿哥牙痛,她說:“我只是想和十五阿哥解釋一下信息繭房的意思。”

金錠兒不管十五阿哥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信息繭房就是說一個人被興趣習慣性地引導,只關注自己想看到地事情,漸漸地就會像那些蟲子一樣,将自己桎梏于繭房之中。”

“如果将這個道理引用到十五阿哥身上的話,會不會有人故意引導着您接受某種認知,控制您的喜惡,牽着你的鼻子走……”

金錠兒确定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像狼外婆一樣,将某只迷茫地“小羊”往嘴裏帶。

但是她還是小瞧十五阿哥了,十五阿哥很快從金錠兒的故意引導下脫身,冷笑着審視着她:“那你現在是不是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是想洗刷你阿瑪在我這裏的糟糕印象,還是挑撥離間讓我和老師分道揚镳?”

金錠兒攤手:“臣女可什麽都沒有說,是十五阿哥您自己瞎猜的,可不能怪罪臣女啊。”

“哼,我現在相信雲裳樓的事是你一個人設計安排的了,天生一顆九竅玲珑心,可惜只是個女子,不然你阿瑪就後繼有人了。”

“再次謝過您的誇獎。”

十五阿哥也在可惜金錠兒是和珅的女兒,不然……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些離譜後,十五阿哥自嘲地搖了搖頭,而後擡頭真誠地對金錠兒笑了笑;“我喜歡聰明人,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找個好地方,好好地交談一番。”

金錠兒退後一步,“對不起,我喜歡年紀小的。”

十五阿哥屈指想敲一下金錠兒光潔的額頭,沒被金錠兒歪頭躲過了,“十五阿哥請自重。”

十五阿哥失笑道:“你放心,我對口齒伶俐的黃毛丫頭沒有興趣。”

金錠兒微笑:“謝天謝地!”

十五阿哥:“……”他現在是真的不喜歡嘴上得理不饒人的黃毛丫頭了,身邊有個這樣的祖宗,他會少活好幾年的。

還是小意溫柔的青雉妹妹适合他,明年就娶青雉妹妹入府吧!

回到府上後,金錠兒沉沉地睡上了一覺,和心眼子多人過招真的是太費心力,她還是個未成年,多睡覺才能長高高!

和珅離府的第十一天,金錠兒的生活依舊風平浪靜。

金錠兒懷疑是不是因為昨天她和十五阿哥的交鋒,讓那些人推遲了尋釁滋事的時間。

如果情況真如十五阿哥透露的那樣,阿瑪借錢給國泰叔叔補上了貪污的窟窿,那至少說明貪污罪已經定下來了,案件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阿瑪應該會比走之前說的半月提前一兩天回來,也就是明後天就可能回來了。

金錠兒精神一下就鎮定下來了,阿瑪回來了她也有個能商量的人了。

不過阿瑪還不知道自己暫定的裝窮賣慘方針,回來了可能會以為自己不過出了一趟遠門,家都被偷了。

和珅離開的第十二天,有個陌生人上門了。

那天哥哥被十公主叫進宮了,整個府上只剩下金錠兒一個主子和三兩個下人。

那人是個白胡子的老爺爺,笑得十分仁慈,但是金錠兒憑借她苦練多年的火眼金睛,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份非凡。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神秘的白胡子老爺爺,就是在宮裏閑得不行的乾隆了。

但是她裝作不知,熱情地乾隆去家裏做做客。

“老爺爺,您是不是得了老年癡呆症,忘了家在哪裏了,你現在我家吃個便飯,等會我替您找回家的路。”

金錠兒趁着乾隆還沒自曝身份,稀罕地上下看了個夠,最後捋了捋他的白胡子,心想這一趟穿越她也是夠本兒了,以後她就是捋過乾隆龍須的牛人了!

乾隆腿腳很好,但是看着愛卿家閨女仔細攙扶的樣子,就稍微借了借力,好奇地問她:“老年癡呆症是什麽病?”

金錠兒扶他在前廳坐定,耐心地和他解釋:“您可以理解為健忘症,人老了就容易得這個病。”

乾隆一路上早已經将愛卿的宅子看了個遍,窮酸,實在是窮酸,池子裏的魚都是光棍魚一只,一點看頭都沒有,但是愛卿家的閨女卻十分有趣。

健忘症他知道,他的奶嬷嬷之前就得過這個病,頭天發生的事情第二天就忘了,只反複提起他小時候的趣事。

想起舊事,乾隆胸口升起一股酸澀,這個病太狼狽了,他不願意自己以後變成這樣。

于是他問:“可有防止健忘症的好法子?”

其實也沒什麽好辦法,都是經驗之談,但肯定的是生活健康的人得的風險一定高度上比較低,“多吃蔬菜少吃油煙,多運動多思考,比如多考教兒子的功課之類的,大概可以降低得病的風險。”

恩,金錠兒就是在公報私仇。

惜命的乾隆默默地将金錠兒說的法子牢牢記在心裏,越看愛卿的閨女越覺得順眼。

說不得就是老天爺特意讓天上的菩薩下凡,來為自己延年益壽的。

金錠兒被乾隆纏着要了幾十個長壽的小秘訣後,趕緊讓小錢把飯上上來,“老爺爺別嫌棄家裏的飯菜簡陋,不喜歡也別勉強自己,我還有個伯伯也住在這條街上,您要是吃不習慣的話咱們可以去我伯伯家吃去。”

乾隆可不想去福長安家吃飯,身份被識破後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而且他想,愛卿每年給自己送那麽多金銀,家裏的夥食能夠有多簡陋?

等兩張幹巴巴的大餅被端上桌,還有一道賣相難看仿佛被人吃過的鹵牛肉,乾隆升起的期待咔吧一聲破碎了。

金錠兒高興地起身,給乾隆碗裏夾了一片邊邊已經幹巴了的鹵牛肉片,“老爺爺多吃一點,這鹵牛肉來歷可不一般,是我前日和哥哥去皇宮吃飯的時候打包回來的,好吃得很!”

乾隆震驚地胡子都飛翹起來了:“打包?從宮裏?”

“可不是嗎,禦菜呢,當時公主非要塞銀票接濟我家,我立馬就拒絕了,我們家能娶到公主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怎麽能占公主的便宜!其實家裏也不是吃不起肉包子,就是想多省點錢給公主和皇上花……”

金錠兒臉上全是光榮和驕傲,乾隆想到自己在愛卿府上看到的衰敗景象,耳邊配着愛卿閨女的肺腑衷心之言,只覺得鼻頭發酸,忍不住想哭。

但是看着碗底的牛肉片,他還是吃不下去。

金錠兒咬住嘴唇,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

“老爺爺,沒關系,一看您的氣質,就知道您出身不一般,定是個樂善好施的富家翁,我阿瑪朋友多的很,我帶你去別家吃去!”

原來這就是那些人的算計,趁着阿瑪離家端了她家窩?想得美!

我帶着乾隆先去把你家偷了!

乾隆一愣一愣地被金錠兒拉出府,看到她家門口的大獅子少了個腿,問金錠兒:“這石獅少了一個腿兒,可是有什麽特別的寓意?”

金錠兒歪頭,天真道:“沒什麽寓意啊,是因為我房間的桌子少了一個腿,家裏舍不得買新桌子,就将斷掉的獅子腿兒拿來撐桌子用了!”

乾隆:“……”過了,真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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