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如金錠兒所料, 在她和永鋆貝勒達成初步默契的當天，她算計的人就現身了。
看着遠處浩浩蕩蕩過來的大隊人馬，永鋆對金錠兒抱拳：“金錠兒姑娘實在料事如神, 在下果然沒有看錯人。”
“吹噓就不必了, 貝勒別忘了咱們先前的約定就好。”金錠兒客氣地回了一句。
“自然。”
和珅已經帶着人上前迎接了, 金錠兒慢衆人一步跟了上去。
“和大人許久不見，大人不愧是皇阿瑪口中的能官幹吏，短短幾日便将受災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條。”十五阿哥見人三分笑，不管心中怎麽想, 見了和珅就是幾句半真半假的恭維。
和珅熱情地迎接，走上前向左拐了一個彎，站到看不順眼的錢沣跟前。
剛才面對十五阿哥時的狗腿笑容消失不見, 耷着眼皮子蔑視對方，輕哼一聲後，小胖腰一扭将人給甩開, 替代錢沣陪侍在十五阿哥身邊。
熱情的笑容重新回到和珅臉上, 開始客套：“哪裏哪裏，不過是皇上信任罷了，十五阿哥才是真正的年少有為, 據下官了解，州河以北的百姓對阿哥您那可是推崇至極，說阿哥是現世的活菩薩下凡啊！”
十五阿哥臉紅，心想怪不得皇阿瑪寵信和珅，和珅說話實在中聽，但是自己可是深谙和珅本性的, 絕不會被和珅的“甜言蜜語”蒙蔽。
“和大人言之過甚，老百姓們想法最實在, 誰對他們好他們就信任誰，沒有大人講述的那般誇張。”
和珅心中冷哼，這小子內含誰呢！
他臉上的笑愈發燦爛，“可不是嘛，您看看，您不過是來這邊走走互通下災情，就得您那邊的百姓們一路貼身相護。”
“與您相比，在下實在慚愧，雖然在下将該做的事都做了，就差把心都掏出來給老百姓們看了，奈何大家對本官的誤解實在之深，哎……”
眼見周圍百姓面色越來越不善，和珅趕緊調轉目标，看向跟着十五阿哥來的百姓：“不過阿哥放心，雖然沒料到今日回來這麽多客人，但是跟您來的百姓的午飯本官包了！”
十五阿哥心底一喜，難道這麽輕松就将這群災民甩出去了？
和珅當然不會讓十五阿哥輕松如願，“雖然包午飯沒問題，但是阿哥您也知道，朝廷給的糧食就那麽些，這晚飯嗎……就得阿哥您帶他們回自己來的地方解決了。”
十五阿哥咬了咬牙，回頭看了錢沣一眼。
錢沣還沉浸在剛才被和珅擠兌的憤怒情緒中，用目光一寸一寸地剮着和珅，一點沒注意到十五阿哥求助的目光。
十五阿哥咬牙微笑，明白和珅這老狐貍心機深沉的很，只要自己不将話講透，今天的目的是別想達成了。
只好道：“和大人說的哪裏話，這些百姓戶籍都在你負責的地界上，吃這邊的糧食是應有之義，何有管飯一說。”
他回頭掃了一眼目光緊緊盯着這邊的百姓，接下來他們将被當作大鍋甩來甩去，這個場面似乎不太好看，并且也不利于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形象，于是他對和珅示意進府詳談。
和珅無不應承，十五阿哥是自己衣食父母看中的兒子，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請。”
永鋆也适時地現身，一臉親近地湊到十五阿哥身邊，“一段時間不見，堂弟對兄長的思念簡直滔滔如長江水，斬也斬不斷，不知兄長可感受得到。”
十五阿哥習慣性得想寵溺自己這個堂弟，但是想到自己當初對永鋆的交代他是一件也沒有完成，于是沒有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假裝生氣道：“堂弟真的思念為兄嗎，在你寫給為兄的信中，為兄可一點也沒有感受到你的思念之情，反倒是堂弟你，将為兄當作了驿站的役夫來使喚。”
說完對身後的随從招手，将一兜子折扇遞到永鋆跟前。
“這實在是……實在是讓弟弟心中生愧啊。”永鋆折扇半遮面，露出額一雙清澈的眼睛滿是感動。
只有金錠兒仗着比大家都矮一截的身高，精準地捕捉到了永鋆勾起的嘴角。
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十五阿哥永遠不會知道，永鋆貝勒的愧疚是什麽。
十五阿哥看到堂弟水汪汪的雙眼，本就不多的一點氣意也就散了，心想自己這個弟弟從小到懶散，就算是這次為了自己而打起十分的精神，估計也無法從和珅那對狡詐的父女手下拿到有用消息。
十五阿哥拍了拍堂弟的肩膀，搖了搖頭做到了上坐，目光轉向和珅開始接着談正事。
“不瞞和大人，我等此次前來是為了災民之事，你也許猜到了，外頭跟着我們來的，都是從大人所轄之地出走的百姓，他們聽說這邊開始放糧了，就跟着一同過來了。”
和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擡起頭對上十五阿哥的雙眼。
十五阿哥也挂着笑回看了過去。
兩人一個不動如山，一個不動聲色，安靜的氛圍中逐漸硝煙彌漫。
金錠兒身上沒有官位，便站在了自家阿瑪身後，于是直面這第一場眼神厮殺，随着時間過去，這場較量逐漸從旗鼓相當到東風壓倒西風，十五阿哥步步敗退。
金錠兒緊張地攥起了拳頭，阿瑪啊，你可收斂一點吧，現在被您摁在地上摩擦的這位，以後可是要您性命的狠人啊！
和珅多年的中堂大人也不是白當的，沒用金錠兒提醒，也懂得見好就收。
不過作為打了敗仗又丢了臉面的十五阿哥，它可不會因為和珅對自己放過一馬而高興。
瞧着十五阿哥只陰沉了一瞬便消失的臉色，金錠兒只能嘆氣，十五阿哥現在還能忍，等以後掌權了便無所顧忌，開始磨刀霍霍向牛羊。
挨刀的“牛羊”本人還在不怕死地撩撥對方：“出走的百姓？既然出走了，那就不歸本官管了，他們出走到哪裏就吃哪家的飯，阿哥您說下官所言可對？”
十五阿哥：……難纏。
“但是天底下的道理畢竟不是由和大人定的，大清年年完善戶籍更不是無的放矢，災民的戶籍地在哪裏，便領哪裏的糧食，所以和大人所言不對，若是和大人不接收這些災民，我便要多問一句。”
十五阿哥目光緊緊盯着和珅：“和大人昨日發出的糧食恐怕還不及總糧數的三成，剩下的糧食去了哪裏，大人能否給個解釋？”
和珅答非所問：“哎呀，阿哥您心裏不是清楚得很嗎，您剛才也說了，本官昨日可已經發完糧了，阿哥還帶這些人過來幹什麽。”
說完還小聲嘟囔了一句，“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金錠兒離得近，聽了個正着：“……”阿瑪言辭實在是太優雅了。
十五阿哥對待和珅這種老油條，顯然還是太嫩。
錢沣适時地發聲救場：“和大人行事也該分場合，眼下江州府受蝗災困擾，糧食可是救命的東西，和大人就算……也不該下手如此之狠，當然下官不是說和大人你貪污，只是……”
錢沣是欲言又止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直聽的人想入非非。
和珅臉黑了黑，你敢扪心自問你不是這個意思，狗東西真讓人生厭！
“來人領着錢大人去糧倉看看，本官行得端坐得正，豈能由你空口白牙地污蔑！”哼哼，這點小點心誰看得上。
錢沣與十五阿哥對視一眼，看來和珅有別的頒糧策略，得好好套上一套。
錢沣：“和大人別急，下官都說了沒有那個意思，您何故歪曲下官的意思，哎！”
和珅磨了磨後槽牙，好啊你們幾個，這趟赈災之行不過時看閨女感興趣才多分了點精神，非逼得本官出招是不是？
“你就是那個意思，未免錢大人不相信，來人！”和珅冷笑兩聲，叫來兩個官差，“錢大人大早上出門肯定是累壞了，幫忙駕着錢大人去糧倉看看。”
錢沣被吓了一跳，和珅這大貪官不講武德，怎麽一言不合就對人動手動腳！他吓得往椅子深處縮了縮。
能被和珅随身使喚的官差也只會無腦服從和珅命令，兩個官差板着臉進來，根據和珅的目光鎖定錢沣，然後繼續板着臉走過去，手腳利索地将人架起。
至于錢沣是不是個大官，會不會事後報複他們這件事，他們是不考慮的，畢竟背後報複人這種事兒，只有小人才會幹，比如他們的主子。
而這位錢大人一看就是個正直的人！
“體統！注意體統！快放開本官！”所有人都被震住，瞠目結舌沒反應過來，所以也沒人去營救他。
“十五阿哥，快救在下！”錢沣看向自己此行的靠山。
十五阿哥嘴唇動了動，和珅此舉會不會就是為了讓他們打退堂鼓，目的是為了隐瞞他貪了赈災糧食的事實？
想到此，他是一定要去糧倉看看的，必定不能讓和珅得逞！
顯然十五阿哥不如錢沣了解和珅，大貪官如此理直氣壯，那肯定是沒有打赈災糧食的主意，如果随了和珅的意圖去查看，那必然會中了他的圈套。
十五阿哥磨砺還是不夠，這趟教訓看來是吃定了，就是可憐他，要丢大臉了，不過若只是他丢次臉也沒什麽，就怕……
“既然十五阿哥和錢大人帶着這麽多人遠道而來，大家就一起其看看吧，雖然糧食和你們沒有關系，你們也吃不到，但看一眼也無妨！”和珅走到府外大手一揮，随口叫上了跟着十五阿哥一起來的災民。
哼哼，倉滿糧足，看得到吃不到，饞死你們這群刁民！
錢沣心底一個咯噔，壞了，這波是沖着離間十五阿哥和百姓的關系來的！
十五阿哥臉色發白，只是已經擡腿，再後悔已經晚了，而且就算和珅同意收回主意，這群災民也不會願意的。
和珅此人，實在詭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