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糧倉就設在距金錠兒他們住處不遠的地方, 沒一會就到了。
出了門後錢沣為了挽回一些臉面，已經放棄了抵抗，所以已經沒有再像被架雞崽子一樣架着了, 但此時的他依舊覺得這短短的距離漫長無比。
和珅如此信心滿滿, 那糧食肯定少不了, 後頭必然有壞招等着他們，錢沣作為十五阿哥此次赈災行動的軍師，是決計不能讓十五阿哥落進和珅的圈套中去的。
“打開倉門！給我們的錢大人好好看看，本官到底有沒有貪朝廷的糧食。”和珅一馬當先, 對着錢沣嗤鼻。
“下官沒有講過這樣的話。”錢沣不忘為自己辯解。
“說沒說過你自己心裏清楚。”
錢沣啞口無言，他心中确實是這麽想的，也确實打算讓別人這樣以為, 但他真沒講出來啊……
“哼！”和珅領頭進入糧倉，金錠兒快步跟上，跟在和珅身邊也走在了前頭。
江州府因為被州河一分為二, 所以在州河南北各設有一個糧倉, 但按照規矩來說，他們此刻身處的地方，才是朝堂最處在江州府建設的大糧倉, 儲糧量巨大。
映入衆人眼簾的是一麻袋又一麻袋的糧食，被高高摞起，遮住了他們繼續往裏看的視線。
獨屬于糧食的谷物味道充斥在他們鼻間，跟在最後的百姓一波波往糧倉擠，一個個眼睛發直。
作為老百姓，糧食是最重要的, 他們這輩子哪裏見過這麽多糧食。
更何況他們從早上到現在，只有早上喝過一碗白粥, 又是趕了将近半日的路，早已是饑腸辘辘。
十五阿哥聽着耳邊此起彼伏的口水聲與腹鳴聲，手掌攥了攥，不管到底是誰該對這批災民負責，今天他們是從自己的地盤過來的，見其反應，別人會不會胡亂猜測，認為自己虧待他們？
惶惶中夾帶着不滿。
和珅反而在露出了得意的笑，呵呵，你們還投奔別人，小屁娃子毛毛嫩得很，自己的狗尚且養不好，哪裏力氣應付別家跑來的狗。
和珅對這些災民沒有好感，心中對他們的稱呼也十分不友善。
“都看清楚了？瞧你們一個個沒吃飽的樣子，屁颠颠的跑別人家去，本官還以為你們能混口飽飯回來，既然瞧不上自己家的，就多看幾眼吧，看完了從哪來的再回哪去！”
災民你看我我看你，饞兩眼糧食，再偷偷瞅瞅和珅，屁話不敢放一個。
十五阿哥聽到和珅再次強調這些災民的安排，惱恨和珅的難纏，這些災民不僅沒有送還出去，反而被和珅三言兩語撩撥的心思浮動，若是在不開口講點什麽，自己這些時間的努力就要白費了。
他嚴肅道：“和大人還請慎言！江州府百姓都是一家人，哪裏有你家我家之分，這樣說豈不是在離間天下百姓，若是這些話被某一些人傳回京師，被皇阿瑪聽到難免會誤會大人。”
金錠兒心中啧啧，一旦他阿瑪開始不講武德，這場談話是不能好好進行了，如今連十五阿哥也開始明目張膽地拼爹了。
和珅也不是被吓唬大的，誰沒有“爹”似的。
“哎呀～阿哥您看您怎麽較真了，不過您既然說了州河南北的老百姓都是一家人，那一家人吃什麽兩家飯，這些百姓您還照樣帶回去，就算您狠心舍棄它們，本官可不忍心拆散你們一家人。”
和珅笑得虛僞又陰險，十五阿哥被陰陽怪氣得心肌梗塞。
正要回敬回去，和珅一張嘴又接着叭叭。
“還有您講的最後一句話，豈不是在說皇上不明是非，會輕信小人的讒言？何況皇上待本官情深意重，豈會因為無中生有的事誤解本官！”
金錠兒想，如果他阿瑪不是大反派，此時她一定會喂他阿瑪的這段不要臉的發言拍手稱好。
情深意重？錢沣被惡心到了，“呸！”
錢沣氣到不行，今日從過河到現在，他們制定的計劃還不曾真正的施展，就被和珅的粗魯和無恥打擊至夭折，此時一口唾沫可發洩不完他心中的郁氣。
“滿口胡話！胡攪蠻纏！”
和珅掀了掀眼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顯得對方的攻擊像一團棉花。
錢沣既然放開了束縛，也不再壓抑自己，一句一句開始了逼問：
“既然和珅你倉中有糧，為何只分給老百姓一點點？”
“又為何在糧食中摻沙礫戲弄百姓？”
“災民不服你的惡行離開，你為何不勸阻？”
“還有！”在一連串的怒喝下，錢沣的臉變得通紅，此時他什麽都不顧，甚至忘記尊卑一把推開站在他前頭的十五阿哥，又目的性十足地撞飛一臉賤像的和珅，走到堆放的糧食跟前。
他指着糧食，眼睛發紅：“之前蝗災鬧得厲害的時候糧倉便已經空了，朝廷下批的糧食又有定數，昨日和珅你發過一次糧，但以本官的眼力來看，堆放的這些糧食遠超于應剩之數！”
他又一鼓作氣揪起被他撞倒的和珅，氣勢十分唬人：“和珅你來說，這些糧食拿來的，別又是裝了些河沙石塊來糊弄本官和百姓的吧！”
和珅站得好好的，突然被發瘋的錢沣撞飛，蹲在地上一臉懵逼，還沒來得及痛罵對方，就又被錢沣從地上拽起，他臉都黑了。
“錢沣你個癟犢子發什麽瘋！多出來的糧食自己是本官憑自己的本事讨來的，你自己沒本事賺糧食就算了，又空口白牙地污蔑本官，看本官不打死你！”
“你和珅還要別人污蔑？笑話，護城河底的淤泥都比你和珅幹淨！”
很快兩人就從互罵變成了互毆。
衆人趕緊上前勸架，尤其是分別以和珅和錢沣為首的兩隊人馬，紛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加入了進去。
“中堂，別打了別打了……”瞧準一個看不順眼的人踹了一覺。
“大人快停手！”張嘴的同時左右手齊上，使滿勁擰人。
“都說別打了，你還掐我大腿作甚！”
“……”
金錠兒擡着雙手無從下手，看到自己阿瑪被狗腿子們護得嚴嚴實實的，應該受不了大傷害後，默默後退遠離了戰鬥中心。
十五阿哥身份貴重，自然也不會親自上手，由也永鋆貝勒護着躲到了一邊。
十五阿哥看到金錠兒的位置，本想離遠一些，可是當他看到糧倉中明顯比他那邊豐裕太多的存糧，便調轉方向朝金錠兒走去。
“方才都怪我，不然兩位大人也不會因此打起來，不過金錠兒姑娘放心，錢大人手無縛雞之力，傷不到中堂大人的。”
金錠兒又掃了一眼戰場，阿瑪重量大但比較虛，錢大人雖然瘦弱但爆發力強，兩人戰力五五開。
菜雞互啄，确實不用擔心。
“讓阿瑪和錢大人活動活動手腳也好，都說打是親罵是愛，相信他們打完之後會理解對方的。”
金錠兒知道十五阿哥過來的目的。
糧倉中的糧食确實多上不少，但是在金錠兒的運作下，這些糧食來的清清白白。
雖然它們最初确實不幹淨。
江州府的商戶豪紳在阿瑪來了後，頻繁上門拜訪，拜帖中不是藏一疊銀票就是夾帶張頗有深意的小紙條。
本來和珅是沒看直接讓身邊人收下的，被金錠兒發現後就被她威逼着退了回去。
想送禮讨好和珅的那些人以為禮沒有送到中堂大人心坎上，腦瓜子一轉又開始送糧食，金錠兒當然也不會收。
不過拒絕太過會将友軍變成敵軍，于是轉換思路，暗示他們換個形式呈上糧食。
就這樣，糧倉中多出了大批高義之士的“獻糧”。
在十五阿哥的百般試探下，金錠兒只好為難道：“不過是江州府幾個有能力的人不忍生養他們的地方遭受蝗災折磨，才大氣獻糧回報家鄉罷了。”
十五阿哥沉默：既然是回報家鄉，怎麽只回報你們這裏，呵呵。
信是不能信的，但是在知道獻糧的人是誰後，他就知道了這些糧食真正的“來處”。
可惜的是別人也不能說什麽，在和珅父女把糧食光明正大地運入糧倉時，這些糧食便從賄賂物搖身一變成了義糧。
而且糧食最終能進入百姓肚子，十五阿哥也不想多計較，沒有和珅葷素不忌的身份，這個法子他學不來。
十五阿哥垂眼遮住眼底的黯然，皇阿瑪曾經教導他，只有走出京師，才能真正學到東西，破開蒙蔽，曾經十五阿哥以為他懂了，其實沒有，現在他才算懂了一些……
皇阿瑪英明神武，不可能不明白和珅是什麽樣的人，朝堂上的人都以為是和珅谄媚了皇阿瑪，他曾經受劉墉的影響，也只看到了表面。
和珅貪污是真的，結黨營私是真的，賣官授爵也是真的，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一柄好刀。
獨屬于皇阿瑪的好刀。
但是……
今日是皇阿瑪握他，明日握刀人為何不能變成自己？
十五阿哥豁然開朗，撥雲見月！
金錠兒和永鋆對視一眼，看着十五阿哥的目光從茫然到清明，最後變得火熱，兩人的胸口砰砰直跳。
金錠兒激動于她看到了希望。敵人是有攻擊性的的，但刀作為一柄武器，沒有人會怪它鋒利，對錯皆由執刀人！
永鋆顫栗是因為十五阿哥眼底的那把火，那把他在阿瑪和許多親人眼裏看到過的一把火，如今他要火中取粟，借着這把火保全家人！
金錠兒平複好呼吸，開口道：“十五阿哥，你想将這些災民留下對嗎？我可以幫你說服阿瑪和災民。”
相信十五阿哥已經看清楚了讓阿瑪主動接收災民的難度，也感受到了他想在這場含有比賽性質的赈災中壓上阿瑪一頭的壓力。
本來金錠兒是想通過永鋆貝勒給十五阿哥施加這個壓力的，也就是他們之前講好的那個條件，但現在不用了，她阿瑪自由發揮的很好，也非常感謝錢大人的傾力配合。
十五阿哥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和珅父女也是無利不起早，“條件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