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1更)

第 16 章(1更)

一路被攙扶着回到房間, 張嬸扶着她往沙發上坐下,許郁嬌仍然垂着首,白皙素淨的面龐沾着淚, 雙眼哭得紅紅的,鼻尖也是,嘴唇也是洇了一層濕軟的紅,任誰見了,都不由得想到“我見猶憐”這個詞。

張嬸頓時心軟了, 她也有女兒,女兒年紀和許郁嬌相仿, 看到許郁嬌這般飽受委屈的模樣, 自然會想到女兒。

握住許郁嬌的手,張嬸放軟了語氣,輕聲哄着,和第一天初見她時, 對她的兇神惡煞判若兩人。

“太太,您別傷心了, 溫書少爺已經被顧老先生叫去問話了,顧老先生肯定會給你主持公道。”

她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輕輕的,一顆一顆往下垂落,連哭也是哭得這樣好看,柔軟易碎。

“謝謝張嬸,我沒什麽事了, 好在當時是在客廳, 他還不敢真的拿我怎麽樣,如果是在房間裏面……”她欲言又止, 雙肩微微顫動,一副不敢往下細想的模樣。

張嬸聽後,頓時覺得顧溫書也真是忒膽大包天了些,這裏是顧家,即便是在客廳,他也敢不顧身份地位,随便對着自己小叔的妻子動手動腳。

張嬸雖受聘于顧家,卻得了不少顧家長媳的好處,目前只聽邱若華他們的吩咐和調遣,邱若華身為長媳,平日沒少和妯娌之間有過矛盾,最看不過眼的,便是顧家二兒媳晏雪萍。

晏雪萍的兒子顧溫書,雖和邱若華的女兒顧盼晴姐弟關系不錯,那也是後輩之間的事了,邱若華與晏雪萍之間可不對付。

許郁嬌叫顧溫書欺負了去,子不教,父母之過,張嬸頓時便覺都是晏雪萍他們之過,對他們的厭惡,也因此更上一層樓。

“太太您先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吩咐的,随時喚我們來就行。”張嬸妥帖地給她遞來一條毛巾,又安撫好一會兒才走。

周遭頓時冷清下來,除了床上躺着的那位雙目緊阖,安安靜靜只剩呼吸的植物人,四下無人。

張嬸走後不久,安靜而整潔的室內,原先哭得肩膀顫動,雙眼紅紅,鼻尖也紅紅的許郁嬌,神情忽然凝在了臉上,她收起所有的委屈,仿佛先前一切都是不曾發生過的幻象罷了。

哪有什麽難受傷心,許郁嬌打他,污蔑他,也根本不想挑日子。

她起身走到顧星淵身邊,眼睫上猶挂着一滴淚珠,随着呼吸顫顫的,被日光一照,發出晶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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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郁嬌臉頰都哭粉了,嘴唇也洇了一片濕紅,她彎腰,俯身朝着躺在床上的顧星淵附耳說話,秀麗輕盈的長發垂落,有幾縷拂掃在他面上,她見狀,輕輕将長發撥弄出一個弧度,撩起勾在了耳後。

他的面上徒留一陣香風拂過,還有略微難耐的癢意。

下一秒,溫軟的氣息伴随她薄軟的嘴唇一張一合,輕輕地吐在他耳上。

“今天顧溫書又在欺負我了,他在廚房裏故意壓着我說話,當着那麽多家傭的面,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眼裏,連你的女人他都能随意欺負,遲早他想這麽騎在你頭上。”

她語聲舒緩,薄軟的唇卻說個沒停,直到屋外傳來動靜,有人輕輕叩門,許郁嬌才站直身體。

她鼻尖還是紅紅的,臉頰透着粉,來人見狀全都愣了片刻,是顧興邦找來的專業醫療團隊,和護理團隊的成員們。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兩個專業團隊為首帶頭的人,都是年紀較大,看着不管知識還是能力,都很淵博的人。

周管家也站在兩個團隊的側面,由他介紹,衆人很快知曉這位就是顧家新晉的三太太。

兩個團隊向她匆匆問好,許郁嬌便也客氣地回應,随後退到一旁。

顧家出了這樣大的事情,顧老爺子自然會動用最專家、最權威的醫療團隊,他甚至連海外最好的醫院也帶着顧星淵去過了。

奈何用國際目前最頂尖的技術,也依然效果不大。

顧家不缺錢,所以這醫療護理團隊,也是市面上最頂好的。

兩位團隊領頭人走上前,仔細端詳一小段時日不見的顧星淵,卻發現顧星淵面色微微透了點紅潤,比他們之前一次見氣色要好許多。

他們又擡起顧星淵手臂,檢測他肌肉萎縮到何種程度,卻也意外發現,顧星淵手臂肌肉并不僵硬,甚至,他也僅僅像是睡着了般,手臂肌肉緊實,如同常年保持健身的結果。

成員們面面相觑,嘴裏說着一些許郁嬌聽不懂的專業術語,而後,才問到周管家,最近一段日子,都是由誰來照顧的顧星淵。

令人意外的,周管家目光落在許郁嬌臉上,團隊成員們順着他的視線,也落向許郁嬌,紛紛露出詫異,乃至敬佩的神情。

照顧植物人這種事,可非同小可,正常人嫁進這樣豪門大戶,誰不是沖着當高枕無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豪門太太?

重擔卻落在這樣一個豪門太太身上?

團隊成員倒是沒那麽相信,也因許郁嬌來到顧家不久,這些功勞,自然也不能落到她一人頭上。但誰也不知,平時擦拭身體的工作都由張嬸來做,能偷懶則偷懶,她是絕不會為顧星淵按摩、松弛筋骨。

許郁嬌站在側旁,也不邀功,就靜靜看着,看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我昨天給星淵按摩,手法方面是我自己的,不是太專業,今天請兩隊專家們前來,也是想好好的,系統的學習如何給他按摩。”

團隊成員們簡單應了聲,誰也沒有将這位豪門太太的話當真放在心裏,說說罷了,剛入門,急于在長輩面前邀功表現,必然要裝裝樣子,往後的事,肯定又是交給那些下人來做。

想歸想,對方畢竟是顧家三太太,團隊成員們各派代表,開始從日常的護理,喂食,清潔工作,如何按摩,等等教起。

許郁嬌不曾顯出過一刻不耐煩,他們教學,她認真聽講,那神情比他們往屆帶過的任何一位學生,都要認真聆聽。

他們不由得被這份精神感染,也開始努力教學。她始終沉默專注,溫柔認真。

教學結束後,許郁嬌也感到收獲頗豐,她按摩的手法的确很有問題,畢竟往常沒有接觸過這一行,只有最專業的人員才知道什麽地方,該用怎樣的手法,還有穴位這些,都很有講究。

她學的很開心,當場便跟着按摩起來,無論是手法,還是力度都改進了不少。

團隊成員們都大受震撼,畢竟這樣枯燥無聊的課程,簡單兩個小時未必能夠聽入多少。

許郁嬌不僅聽了,她還全都記下了,沒有記任何筆記。

這也得益于許郁嬌曾經的職業。她是一個小演員,雖然是十八線,卻在速讀速記臺詞本這一塊,很是厲害。

一番操作之後,團隊成員們早已對許郁嬌刮目相看,臨走前紛紛誇獎她學習能力快,記性好,不像是初學者。

許郁嬌也大大方方接受了誇獎,全部過程中不驕不躁,神情輕柔舒緩。

等送走兩個專業團隊,周管家重新折返回來,和她說已經準備好專車,負責将她接送到顧家旗下的購物廣場。

她在裏面看上什麽,可以随心所欲購買,不用限制,也不用擔心價格的問題,随後會統一由門店店長們上報,再由廣場相關負責人統一彙總,支出方面一力由顧家承擔。

也就是說,許郁嬌今天想買什麽就可以買什麽,不用顧及任何問題,直接帶走,比刷卡消費還要潇灑。

她輕微地點了點頭,随後整裝出發。

一輛低調豪車從顧家緩緩駛出。

山野間風聲吹過,帶着青草泥土的芬芳,半山腰的道路被建的光滑平整,是由顧家獨立斥資打造。

在大城市打拼久了,許郁嬌已很少體會過這清新的氣味,上一次聞過還不知在什麽時候,車窗逐漸降下,更多的風漫進了車廂,她的黑發也被吹得沉浮。

同時,一輛路邊的車引起她的注意,但很快的,他們就擦肩而過。

溫思遠疲憊地坐在車內,頭往後仰靠。整整一夜,他都沒能合眼,滿腦子裏幻想的都是許郁嬌睡在顧星淵身旁的畫面。

他驅車來半山腰時,實在匆忙,車內只備了幾瓶水,連個像樣的食物也沒有。來電顯示一個接着一個不斷打,有父母的,有家人的,有公司的,有下屬的。

獨獨沒有許郁嬌的。

昨天連發兩條信息,她沒有回複,壯着膽子,溫思遠又發送第三條信息,卻驀地彈出一個紅色的驚嘆號。

許郁嬌将他拉黑了。

他艱澀地動了動唇角,拿起一瓶水,擰開瓶口,對着嘴緩緩吞咽。

冰涼的水刺激着味蕾,同時也刺激着神經,從唇舌上碾過,又一路瘋狂穿過喉間。

他也不知道守在這裏整整一夜是為什麽,一定是瘋了吧,這很不像他,他應該回去,眼下的烏青和疲憊,都提示着他得好好回去睡一覺。

也是這時,一輛低調的豪車與他的車擦肩而過,這個山間除了顧宅之外,沒有其餘人居住,整座山的歸屬人都是顧家,顧家老宅也在這裏歷經了百年歷史,所以這輛車的歸屬會是誰,不用他想。

他歪斜着臉輕輕一瞥,眼睛驀地睜大,對面車內坐着一個女人,長發被風吹得拂散,輕盈間露出一張白淨,不施粉黛的臉,即便素面朝天,也依然明麗嬌豔。

心髒再次驟然緊縮,手中的礦泉水瓶也被狠狠捏緊,溫思遠捂住胸口,扶倒在方向盤上。

他等了她整整一夜,她卻連擦肩而過時,視線相撞間,都沒認出他的臉。

溫思遠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揪緊胸前的衣服,痛到額前都開始冒出冷汗,不知過去有多久,才堪堪回過神來。

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衣領,溫思遠試着去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短暫的“嘟嘟——”聲響起後,電話被人接起。

熟悉的許郁嬌的聲音。

她似乎在接起電話的剎那,反應到打通電話的人是誰,不等他先急急叫住她,電話已被人挂斷。

再撥打過去,就變成了無人接聽。

他知道,許郁嬌将他拉黑了。不管是微信,還是通訊錄,所有的聯系方式,能夠找到她的渠道,統統被她斬斷了。

溫思遠雙眼忽然變紅,他知道自己有點失控,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任憑本能的驅使,腳踩油門,朝着許郁嬌剛剛駛離的方向追去。

車開至一半,司機忽然的提醒打斷了許郁嬌的思緒,司機說:“太太,後面好像有一輛車在跟着咱們。”

“不用管。”

許郁嬌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坐在椅背,吹入車窗內的風漸漸大了,将她的黑發也吹得缭亂。

許郁嬌稍稍撥弄下,将長發勾別至耳後,白皙精致的耳垂即刻現出,她将車窗重新升了回去,也将那些開始嗚咽的風阻隔在窗外。

許郁嬌專注看起娛樂新聞來,令她稀奇的是,這個書內的世界,好像比現實世界的娛樂風向發展慢一步,并沒有翻到時下流行的短劇之類。

也就是這時,有人給她發送了一條信息:【嬌嬌,這幾天你怎麽沒聲音了?你不會又被你那賭鬼老爸給牽連了,到處在躲債吧?】

許郁嬌眸光微動,正要回複,對方又發來一條新的信息:

【我這裏有一份新工作,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找個時間可以過來一下。導演這邊很好說話的。】

看到“導演”兩字,許郁嬌倒是産生了興趣,可原主同時兼職好幾份工,卻不曾明确說過,她幹的也是演員這一行業。

正要輸入字體,對方又發來消息:

【咱們過去只需要演屍體就行,別的什麽都不用幹,躺着就好,就能有工資拿了。一天可有一百塊這麽多呢!現在上哪去找這麽高薪的群演工作?!除了一百塊,還有帶大雞腿的盒飯。】

許郁嬌眼睫顫了顫,唇角挂着笑,視線也移動到備注欄一表。

她回複:【杳杳,只是演屍體,就讓你這麽開心嗎?想不想演一些別的?】

正坐在片場裏,咬着雞腿的江杳緩緩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許郁嬌這是突然認識了什麽名導演,大導演,忽然飛黃騰達了嗎?

她們姐妹約定過,誰若是有這資源和渠道,千萬要茍富貴,不相忘。

江杳叼着雞腿回複:【別騙我,你真有渠道?】

許郁嬌含着笑:【等我消息,目前還只是一個想法。會想辦法實現。】

“那車追上來了。”回複消息的瞬間,司機打斷她思緒。

許郁嬌擡起頭,側過臉,隔着黑膜向後望去,果真見到那輛擦肩而過的車,已經距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遠。對方來勢洶洶,似乎并不打算減速,另外一輛随同他們出來的保镖車列,也不曾想到會有車從後方追擊,在前面更遠的距離開着道。

饒是有不少開車經驗的司機,現下也突然變得緊張,他眸光不斷閃爍,保持着高度戒備的神态,盡可能與後方那輛車拉開距離。

可一點點的,近了,還是近了。司機通過後視鏡,不斷看着後方位置,他仿佛看到車窗內坐着一個男人,男人衣冠楚楚,一表人才,腕上名貴的手表折射着刺眼的光。

他想做什麽?他不會想撞上來吧?!

顧家在商場上樹敵不少,尤其在顧星淵的管理下,更是四面楚歌,偏偏顧星淵能夠帶領人殺出一條血路,他總是能以最銳利的眼光,判定接下來經濟潮流的風向。

難保後面那人不是顧星淵的商業對手,他們對他恨之入骨,總是想着找機會鏟除掉顧星淵。

顧星淵車禍成植物人的消息被全面封鎖,外界無人知曉,他今天開出的是顧星淵專乘車輛,因顧星淵的太太坐在其中。

“太太,您抓緊了,最好系上安全帶,我想辦法再加速一下,追上咱們的保镖車隊就沒問題了。”

那後面的人,一定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見他開車加速,他非但沒有減緩的意思,也瘋狂地跟着加速。

還差一點距離,就要撞上他們車後的保險杠,司機又拼命加速,車輪在地面碾壓摩擦出巨大聲響,道路揚起一陣陣灰塵。

距離始終不減,司機冷汗沁滿手心。

“太太,我……”他想說聲對不起,許郁嬌剛進門不久,就要遭此橫禍,這是她身為顧星淵妻子的不幸。

然而,那輛想象中會追尾的車,并沒有直接撞上他們的保險杠,而是忽然減速再超速,直接從他的側旁超了過去。

路面摩擦出更大的聲響,轟鳴聲震天,随後是一個急剎,對方竟然在百米之內的道路上驟然停下,逼迫得司機也不得不快速腳踩剎車,趕在撞車的那一秒,被對方成功截停。

不等司機長出口氣,車門被人拉開。

男人挺拔的身影覆進了車廂裏。

許郁嬌幾乎是被人從車裏拽着出去,她的手腕很疼,試圖轉動了一下,根本紋絲不動。

對方鉗制得她很緊,完全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她便也不再掙紮,任由他拽着拉到了路邊,露出那雙猩紅的,帶着兇狠的眼睛。

許郁嬌保持着冷靜,語聲卻滿是冷厲:“你幹什麽,我是顧太太。”

“顧太太?”

溫思遠笑了,看着她,明媚天光下,她的臉完美到幾乎挑不出一絲瑕疵,肌膚瑩如雪,唇薄軟濕紅。

“好,你非要做這個顧太太嗎?”

他像瘋了一樣,情緒壓抑到極致後,便是徹底的爆發。他拽着她,步向車內,冷笑聲起:“顧星淵呢?他怎麽沒有陪你出來?”

“你們兩個不是很恩愛嗎?他竟然沒有陪你?”

車裏除了她之外,只有一名司機,那名司機還在剛剛的飙車中心有餘悸,他實在想象不到,眼前這個衣冠楚楚,儀表非凡的男人,竟然會瘋成這種模樣。

“溫思遠,你可以松手了嗎?”許郁嬌卻尚能從容應對,眼眸柔軟,卻透着一種冷。

她對眼前這個男人着實沒有感情,溫思遠目前所做一切,在她看來也不過是發神經。

這種事情屢見不鮮,興許是覺得平時總喜歡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的人,忽然叛變了,就像一個孩童的玩具,哪怕他不要,也不允許被旁人搶走。

溫思遠的脊背一寸寸爬上陰冷,因為他看見許郁嬌迎着光,那曾經柔軟得如同一灘春水的眼睛,蒙上了一層冷意,變得沒有感情,沒有情緒,至少,是對他沒有。

溫思遠唇瓣顫動了一分,許郁嬌眉目柔和,神情平靜清麗,薄唇也翹着,卻說着這個世界上,對他而言最過冰冷的話語。

“我說,可以放手了嗎,我現在是顧太太,請你放尊重點。”

指骨微松,原先扣緊的姿勢也随着這樣的動作,逐漸松開,許郁嬌身形一動,如同湖面裏破碎的月光,可以複原,卻始終一碰即碎,永遠捉不住。

許郁嬌重新坐回車內,司機嗓音喑啞,勉強調整好心情,看看車外,再通過後視鏡看看車內,許郁嬌眉眼還是那般平和,秀麗的長發輕盈垂下,有幾縷貼着她的面頰。

“開車吧,不用管他。”聲音輕柔,語調舒緩,不曾有過半點動容。

但是看來,顧家裏傳言都是真的,說的是許郁嬌和她母親的繼子不清不楚。

司機重新開動車輛,溫思遠仍站在路邊,就這樣靜靜垂首看着。

車窗再次被打開,風鑽入車內,她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溫思遠就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了喉嚨一般,如鲠在喉。

良久,他才收回視線,一面笑着一面坐回車內,眼角竟莫名有了濕潤。

随後的路程很是平安,順利抵達顧家旗下購物廣場,許郁嬌一路被人簇擁着走進商場,出來時,又是被一幫人恭迎着出門。

廣場內奢侈品商店琳琅滿目,許郁嬌倒也沒有買多少,只選擇了一些必需品,如她所說,許郁嬌還将日常要用在顧星淵身上的護膚品等等,一并采買了全套回去。

張嬸很意外許郁嬌竟也給她帶了禮物,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還是将許郁嬌單獨送的這份禮物偷偷收走。

“太太,您這也真是……我何德何能,讓太太還惦記着我,給我買了禮物。”

禮物對于顧家的人,對于許郁嬌而言,并不貴重,對張嬸來說,那得省吃儉用好幾個月時間,才能咬一咬牙買下,何況,她還舍不得。

是一樣金手镯,分量不輕,屬于傳承系列,工藝做的很好看,許郁嬌讓她好好收着,只笑着說:“平時你照顧星淵有功,這是你該得的。”

照顧顧星淵有功?哪能這麽說,簡直是擡舉她了。

她能偷懶則偷懶,許郁嬌來之前,她真是随意往他身上擦擦,重點部位從來不敢清理。

收下禮物,張嬸心中也有了比對,整個顧家除了她,旁人都沒有,着實能夠證明在許郁嬌心中,她的分量多重。

這時候,張嬸心中當真誠意十足,是發自肺腑的真言:

“太太,您一個人照顧淵少,很辛苦吧?您本人這麽瘦,翻動淵少身體,那都是體力活,我做顧家家傭,做了幾十年了,別的沒有,力氣肯定比你大許多。不然,擦拭淵少身體的活,還是由我來做吧。太太您只要歇着就好,怎能叫您做這些傭人做的事呢?”

“不用,謝謝張嬸的美意,”許郁嬌笑得仍是那樣和緩,眼眸溫軟,“我是他的妻子,照顧他的事,應當由我來做。”

她緩緩搖了搖頭,“我也不覺得辛苦,比起我,躺在床上的星淵,不是更辛苦嗎?”

果然是副溫溫柔柔的性子,這樣人美心善的太太哪裏找?

張嬸頓時覺得,顧星淵都有點配不上許郁嬌了,顧星淵生性涼薄,心狠手辣,他最溫柔的時候,可能是如今躺在床上的這時候了。

“太太,我也只是建議一下,您千萬別認為我多嘴,太太您可能還不了解淵少他的性情,淵少他這人,很不好說話的……他可兇可兇了。”

許是顧星淵是個昏迷不醒的植物人,即便說他什麽壞話,他也無意識。

在顧家,她不喜歡顧星淵,喜歡顧星淵的也沒有幾人,他們對他的不喜,統統源于對他的懼怕,顧星淵生得樣貌俊美,卻被人稱為是個沒有感情的厲鬼。

張嬸神色動了動,吐出一連串字音:“太太,其實您也不用這麽盡心盡力,說不定淵少他什麽時候……”下一秒,她神色驀地變了,臉色蒼白,那驟然驚變的眸光落入許郁嬌眼中。

“沒、沒什麽了,太太。”張嬸客套笑笑,眼神意外流露出緊張,許郁嬌也裝作無事發生般,眉眼仍柔和瞧她。

随即,張嬸再三言謝後,表示以後有什麽用得着她的地方,盡管開口,許郁嬌也只是笑笑,并沒有多言。

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張嬸匆匆忙忙離開,望着她遠去的背影,許郁嬌走到門前關上門,心裏早已有了篤定。

她又獨自走到顧星淵身邊,漂亮的眼眸裏水膜濕潤,日光照耀下,像是淺薄透亮的琥珀,溫柔淺淡,那裏面盛着顧星淵的身影。

許郁嬌将垂落一側的長發,別向耳後,白皙耳垂上有個很細小的,不易察覺的孔,耳垂透着粉。

她輕輕一笑,語聲溫柔,卻篤定:“連張嬸都知道,你大哥大嫂想要找日子毒殺你。”

“所以她覺得我這麽盡心盡力的照顧你,根本沒有必要,反正你都是将死之人了。你們顧家,除了你爺爺真心待你,其他人都想要你死。”

張嬸險些就要說漏嘴了,只差一點點,所以她神情驚恐,情狀大變,盡管還尚未可知許郁嬌是否是大哥大嫂那邊的人。

睡在床上的男人呼吸平穩,不做他應,許郁嬌只看了他幾眼,去到洗浴間內接清水。可她剛走,床上的男人眼珠轉動,眼皮劇烈震顫。

等到許郁嬌重新回來時,一切回歸平靜。她沒有察覺出異變,再次走到顧星淵身邊,水盆擱置床頭櫃處,開始今天的日常清理工作。

這一次,她依然脫掉他的衣物,卻不像第一次那般顯得束手束腳了。一回生,二回熟,許郁嬌開始變得熟能生巧,面對他的身體,也已經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毛巾先被浸泡在水中,調試好适當水溫,擰淨後攤平在掌心,許郁嬌依然選擇先從胸前開始。

濕熱的毛巾在身上慢慢打圈,溫熱的觸感隔着白皙手指,輕軟地拂過,有好幾次,她的手指不小心脫離了毛巾,指腹輕拭在他胸膛,柔軟的異癢,許郁嬌的明眸垂落,緊緊凝着他,神情小心專注。

她卻不知,男人靈魂深處像是被激蕩,每個毛孔都在舒張,伴随她輕柔而舒緩的動作,一次一次,一下一下,靈魂不斷遭受震顫。

如同湖面泛起漣漪,震顫餘後就是逐漸擴大,從一團小小的點,慢慢擴散到全身。

最終,他的眼皮又顫了顫。

但許郁嬌已經來到他側身,将他用力一推,男人被推着聳起一側肩,她拿枕頭替他朝下墊着,不至于叫他有一絲不舒服的地方。

指腹隔着毛巾,又在他挺直如山脊的背處圈圈畫畫。

這一次,許郁嬌替他準備了三條毛巾,一條擦臉,一條主要擦身體,還有一條負責擦腳。

從頭開始擦起,仔仔細細、裏裏外外,許郁嬌将他擦了幹淨。先是軀幹,再來是四肢,她牽住他的手,五指與他扣攏,将他手背手腕仔仔細細擦拭,連一根手指頭也沒放過。

最後才是他的腳趾。

她昨天還學了穴位推拿這些,上手仍比較生疏,但幾個重要的穴位點位置,卻已記住。

許郁嬌輕而易舉找到那幾個地方,指腹按上,仔細推拿,力道舒緩适中,男人的眼皮依然顫了顫,許郁嬌沒能發現。

将他全身上下都擦了遍,許郁嬌的臉上再次浮現紅暈,額前也濕漉漉的,濕發貼着她。

好在今天那個地方沒有起反應。許郁嬌生怕不知哪裏又碰觸到他的啓動機關,今天擦得格外小心,盡量避免刺激到他,但太過敏感的地方,也避無可避。

她仔細觀察了那裏,又怕只是她的錯覺,多看了兩眼,再次被男人的物件給震懾。

無論看幾次,果然還是誇張。

她俯下身,替他将褪到半截的衣服一件件穿上,襯衫衣扣被扣到最頂上,顧星淵似乎是個很禁欲的人,哪怕成為了植物人,顧家的人也依照他曾經的習慣,無論是穿衣風格,或是用餐時間,都很固定。

忙完一切,許郁嬌輕吐一口氣,坐在他身邊适時歇息。

白天時候,她已将昨天傭人幫忙采買的衣服洗淨,可到底天氣薄暖,三月的陽光看似明媚,那光照卻一點不熱,風吹過身上,仍泛着冷意。

許郁嬌中途去瞧過,伸手摸了摸,衣服都是潮的,還沒幹,家裏有烘幹機,都是顧家每位成員專用的,顧星淵房中的烘幹機平日裏都由他用。

道理同洗衣機一樣,許郁嬌暫時不想同他用一個洗衣設備,她寧可多等一天,回頭準備置辦一套全新的設備只做她用。

不過十點,許郁嬌有些困倦了,她先去梳洗了一番,回頭時,身上裹着一件浴巾。

房間的沙發,許郁嬌已不想再回去,她昨晚只睡了半夜,渾身筋骨都酸痛,已和顧星淵做了這個床伴,一回生二回熟,許郁嬌無甚心理負擔地掀開被子,坐在床上。

她和顧星淵隔了很大一段距離,足足可以再躺下兩個她。

這張床是特別訂制的款式,無論是長度,還是寬度,能夠容納好幾個人,舒适松軟的程度也恰到好處。

饒是如此,許郁嬌在心裏反複提醒,要盡可能遠離些,睡覺過程不要舒展手腳,保持一個合理的範圍。他們将會僅僅作為床伴,井水不犯河水。

自然,許郁嬌也不認為昏迷不醒的顧星淵,會突然的蘇醒,他若是要醒,也得等一年多之後才行。

如此想着,許郁嬌安心睡下,找到一個合适的舒适的姿勢,調整好,便合上眼。

可她睡覺是個不安分的,迷迷糊糊睡到後半夜,許郁嬌總覺得身前缺了什麽,她習慣睡覺時四肢夾抱着什麽,床上常年會準備乙游人形抱枕。

她睡得實在太迷瞪了,渾渾中,自以為仍是在家裏,睡到半途,許郁嬌四肢已出于慣性,向前摸索着尋找着什麽。

很快,她找到了目标,那人形抱枕抱着不如往常的舒适松軟,但勉強也有韌性,許郁嬌的一只手橫在他胸前,一條腿也擡起,壓在他胸腹。

睡衣是潮的,她沒穿衣服,只有一次性內褲,發絲也幾乎鋪在他肩膀。一股馥郁的,卻不刺鼻的香味傳來。

他的身子越來越沉,被她壓着,她似乎還不滿足,又往前夾抱着他,将他往身前盡可能攏了攏。

可他哪裏像抱枕那樣輕便,她攏了好一會兒,沒攏動,像有些發小脾氣了似的,嘴裏哼哼兩聲,哼得很輕,像夢中呓語,在他耳畔若有似無地飄着。

随後,見他不來,她只能去到他那裏,身體更多面積貼着他,肌膚大片大片靠攏在他身上,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肌膚的溫軟細滑,如同脂玉一般,卻是嬌的軟的。

她還含着呓語,又貼到他身側,鼻梁幾乎鑽埋他頸間,鼻尖微蹭到他的肌膚上,有熱息自那而出,更多的香味入鼻。

很快的,伴随她埋首尋找更舒适的動作,那軟軟的,洇着一片濕意的唇,不小心貼着他脖頸蹭過去。

一瞬間,顧星淵的眼眸快速震動,從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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