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豫章沈氏

第24章 豫章沈氏

“……你師父居然是陳月夫人嗎?”洛桑有些驚訝道。

在等着趙宥的間隙裏,宋珩之與洛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些閑話,從洛桑吐槽學宮到批判政局再到聊起宋珩之的過往,洛桑的嘴基本上沒閑住,可見他實在是個能唠嗑的。

此時兩人正聊到宋珩之的師父——滿庭芳的第三長老,九州有名的大美人,陳月夫人。

“那你也會鏡花水月步咯?”

宋珩之微微颔首,沒在洛桑面前謙虛。

“幸會啊!沒想到宋兄居然師出滿庭芳!”洛桑是個武道之癡,素來對于各門各道的武功秘籍感興趣,如今聽說了宋珩之的師門居然是神秘又高強的四大宗之一的滿庭芳,一下子來了興致。

“哪裏。”宋珩之淺淺地斂下眼眸,目光淡淡裏又透露出幾分探究,“你是學宮院長的嫡系弟子,這分師緣才是九州的頂尖。”

雖然在洛桑寥寥幾手之中已經看出了這位小兄弟的武道不凡,但在聽到洛桑說自己的師父是武原學宮老院長時,宋珩之還是難免感到驚訝,畢竟這位老院長多不出世了。

“唉,可別。”洛桑笑着擺了擺手,少年氣的面上露出幾分無語又無奈的神情,“我師父那個臭脾氣可禁不住誇,你真的別把他當個什麽大人物供起來,他就是一還偷偷拿徒弟藏酒的老頭。”

宋珩之但笑不語,武原學宮的院長,即使是皇帝也要給幾分面子的絕代強者,全九州敢這麽說學宮院長,洛桑想必是非常受到院長喜愛與重視的弟子。

“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內室的門卻正在此時緩緩打開,祭完母親又恢複一臉月朗風清的趙宥款款而來,眸色裏潋滟着幾分一如既往的散漫。

宋珩之與趙宥對視了一瞬,目光裏閃過一分窺探之意,但被他藏的很好,并沒有被趙宥看出。

“我與宋兄正聊着我們的師父呢。”洛桑笑得大大咧咧,一張俊秀的臉上全是毫無保留的意氣風發。

“原來如此。”趙宥了然地笑着點頭,“你們的确有共同話題,滿庭芳和武原學宮可都是江湖上響當當的頂尖大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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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王兄師出何門?”

趙宥聞言便笑了,笑得風光霁月,笑得俊美無邊。

他輕輕抿起唇角,勾出一抹笑來。

“我麽?說來慚愧,我并不會武功。”

洛桑一雙明亮的眼瞬間瞪得大大的。

宋珩之冷冷地撇開視線,習以為常地不予搭理。

“是了。”趙宥做出一副很無奈很落寂的神情,“我出身書香家庭,家中長輩只一心讓我走科舉之路考取功名,不讓我習武闖蕩江湖。”

洛桑聽得認真,還幾度唏噓。

宋珩之冷着臉抱着臂在一側聽趙宥滿嘴空話信手拈來。

“可我真的很向往江湖裏清清爽爽的風氣。”趙宥遺憾地嘆氣,“所以我現在偷跑出來行走江湖,還得四處躲着我家裏人。”

“王兄你這可真是……”洛桑似乎真的信了趙宥的一番說辭,與趙宥共情起來。

“诶?”趙宥卻在垂眸時看到了洛桑手上握着的佛珠串,他微微挑起眉,略微驚訝道,“洛兄你這是求到了佛珠麽?”

“啊,對。”一提起這個,洛桑便來了興致,笑眼彎彎道,“說起來還是托了王兄的福我才能得到這佛珠。”

“哪裏的話,這佛物都講究緣分,洛兄能得到此物,那是洛兄與此物有緣。”

趙宥神色正經道。

洛桑這一串佛珠的确不是他與慧緣大師打了招呼的結果,這的的确确是洛桑自己的佛緣。

洛桑手上的是一串上好的佛珠。

如果趙宥沒看錯,那應該是菩提寺的鎮寺之寶,千年菩提樹的菩提根所制作的菩提手串,是無價之瑰寶,不是有錢有權就能得到到俗物。

這還是真的講求佛緣之物。

見趙宥神情裏不像客套,洛桑也不再推辭,露出潔白的牙齒粲然一笑。

“不過我既然已經求得了信物,也便要啓程去找我的仙女姐姐了。”洛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只向師父告了幾天假,如今所剩無幾,我即刻便要啓程了。”

“那就在此祝洛兄抱得美人歸!”趙宥爽朗一笑,他喜歡與洛桑這樣直爽的性格交友,自也是以直爽真情回報他。

“江湖再會。”宋珩之也柔和了面色,與洛桑禮儀周全地到了別。

“一定會的!”洛桑笑得直率,對兩人一抱拳,“到時候我帶着媳婦兒來請你們吃酒!”

趙宥與宋珩之挺身而立,皆對洛桑微微抱拳。

少年意氣風發的背影在佛院禪寺的大背景中遙遙遠去,留得了一襲俊逸潇灑的白。

不知兩年之後,這位直爽快哉的學宮少年,又會在江湖上留下幾筆威名呢?

拜別了洛桑,趙宥笑盈盈地轉身看向面色冷冷的宋珩之,折扇遙遙指了指外院:“來都來了,不去拜拜?”

“佛不渡我。”宋珩之淡淡斂下明眸,輕聲道。

他曾是虔誠的信徒,但是虔誠與信仰,從沒有給過他回報。

不論是母親、還是家、還是他自己,生而苦海,或許唯有來世才是解脫。

趙宥凝神見宋珩之一派寂寥又暗淡的美人垂眸,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測,或許宋珩之的冷,會是源自于一些他的前塵往事也說不準。

不過,他也不在乎是什麽前塵往事就是了。

趙宥轉而擡眸,一雙俊逸而深邃的眼遠遠望向寺院人頭攢動的大門處,眼底緩緩下沉。

“走吧,既然你不願拜,那就由我來拜拜這佛祖。”趙宥笑着邁開步子,目光裏含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笑。

宋珩之擡眼,望進一雙深沉的眸裏。

他沉默了一瞬,緩緩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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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寺常年香火不斷、香客不絕,其中不乏貴客之流。

而今日,菩提寺也迎來了一位貴客。

趙宥與宋珩之緩緩走到正殿之前,正遇上貴人出行,門口有菩提寺的僧侶幫着清道。

宋珩之微微凝神,打量着那一架奢華的寶馬雕車,目光裏流露出幾分警惕之意。

趙宥則一下子就認出了那些侍衛服侍上繡有的紋理——豫章之沈。

江南道上數一數二的世家望族。

趙宥凝視那馬車緩緩停住,嘴角勾起一抹不大明顯的弧度,他冷眼看着那家侍衛十分悉心地搭好踏板,躬身拉開車簾,恭恭敬敬地候着,直到其中伸出一只蒼白清瘦的手。

那只細白的腕子上,一串血紅的瑪瑙珠手串綴着脆弱的骨,紅與白交織得觸目驚心。

趙宥與宋珩之同時沉下了眸色——居然是他。

“江南雙壁。”趙宥輕搖折扇,目光微微閃爍,語氣意味深長,“這下你可都見着了。”

宋珩之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目光冷冷。

江南雙壁。

就像江湖裏并列幾位大宗出身的少年天才一樣,世家政壇裏也愛把一些高門出身的優秀子弟評列一起。

江南,是大雍最富庶、最奢華,世家望族叢生之處。人尚且有三六九等,世家大族也自有高低之分。

江南一道,最頂尖的世家有四大姓,江南雙璧,說得就是其中之二的兩位子弟。

江南道,一東一西,一花一木,天驕成雙。

江南東道,江州汝陵長寧王府,矜驕傲世蘭,說的是長寧王世子裴修堯。

江南西道,贛州豫章沈國侯府,清俊君子竹,說的是沈侯嫡長子沈郁離。

江南東,裴修堯金尊玉貴、性格桀骜,如一株傲世的絕品之蘭,貴得叫人望而卻步。

而江南西,卻是一株恹恹病竹。沈郁離自小患有肺疾,身子不好,生得清瘦而蒼白。但病體也不掩飾其才華橫溢,五歲成詩的沈家郁離,是每一位當世學子從小聽着長大的榜樣。

從馬車上下來的那人,确實配得上一句君子如竹。

初春的天氣,清瘦傾長的公子披着一襲雪白的狐裘,嶙峋蒼白的手骨捏着一串黑檀木的佛珠,沉郁的烏木愈發襯得那手蒼白。

沈郁離在侍衛的攙扶之下垂着眸落了地,目光所過之處一片寂寂。

豫章沈氏。

沈侯嫡長子、沈府繼承人,沈郁離。

郁離取自竹名,沈郁離其人也像是一株清竹的轉世,清瘦而蒼勁,清冷而素雅。他常常手撚佛珠,焚香誦經,是個清秀出塵的貴公子,蜚聲四海。

而沈侯府,除了正一品的禦史中丞沈侯,還有一位三朝元老、皇帝之師,正一品的沈太傅,這等士族背景,放眼整個朝野也實屬超然。

沈侯的嫡長女沈蘭心,更是如今如日中天的昭王正妃,一品诰命夫人。

昭王與沈氏,相互扶持、利益一體。豫章沈氏,從內而外、于情于理都是不折不扣的昭王黨。

沈家嫡長子沈郁離,更是昭王身後最強的謀士,昭王黨當之無愧的戰略中樞。他才華天縱,擅縱橫捭阖、運籌帷幄,在昭王麾下出謀劃策自不在這位人精中的人精話下。

趙宥正剛從酆都捉到鳳凰城要去豫章告密的昭王細作,由着假毒的線索來到鳳凰城——沈郁離也好巧不巧地在這種風口浪尖之時現身鳳凰城。

要說這是平白無故之舉,恐怕也沒有人會信。

聯系到盛京如今暗潮洶湧的局勢,沈郁離現身鳳凰城就更加值得深思了。

沈郁離微微擡眸,含笑的目光隔着人群直直落在趙宥與宋珩之二人身上,似乎早有預料一般。

那目光裏看不出情緒,只如他的人一般平淡而清隽。

他緩緩擡手止住了身旁欲要發言的侍從,只身信步而前,直直地向着兩人所在的方向而來。

“殿下。”沈郁離的腳步在趙宥身前一丈處停住,他微微作揖,神情是平淡的不卑不亢。

這話是對趙宥說的,但沈郁離的目光卻輕輕地落在了宋珩之身上,清淡,又隐隐沾着幾分莫名的缱绻。

似乎是在透過他,看着什麽,遙遠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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