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與柳語桐的雙人之行
與柳語桐的雙人之行
穆圍發現,自己從未刻意與柳語桐相遇,卻總能不經意瞧見這人。
有時與許堪雲一起說笑,伶牙俐齒的,倒叫那小子吃了癟。有時做了些小玩意兒分與其他弟子,在得到誇贊時,也會捂着嘴,羞赧一笑。
立冬這日,柳語桐包了餃子,煮熟了叫來卓淮洲,穆槿夏,許堪雲三人,甚至特地備了酒。
“真沒想到,有朝一日,語桐也不再是無依無靠的。遇到你們,乃是語桐人生之大幸!”柳語桐蓄滿了酒,舉起杯來“這一杯酒,語桐敬大家!”
說罷,他一飲而盡。
這些日子來,穆槿夏守着規矩,極少與卓淮洲見面。今日再相見,心內有無數話要說,偏偏卓淮洲的注意力并不在她這。
“語桐,少喝些。”卓淮洲勸道。
“無事,卓大哥,難得今日高興。”柳語桐笑吟吟地說道。
他的臉頰不知是因為燭火,還是因為有些微醺,總之泛起一層薄薄的紅。卓淮洲的眼神從此再不敢正大光明的落在他臉上。
凡是有旁人在場,許堪雲似乎是難為情,刻意避免理睬柳語桐,這家夥卻真的不看自己了!只關注着卓淮洲與穆槿夏,賭氣般的,許堪雲多喝了幾杯。
“堪雲。”柳語桐見許堪雲又要倒酒,連忙關切道“少喝些,仔細醉了。”
“要你多事!”許堪雲拂開他的手。
“堪雲!”卓淮洲嚴厲的喚道。
正在此時,柳語桐的小院迎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穆圍。
“師父!”卓淮洲站起身來,吃驚地望着穆圍。
穆圍審視的目光在卓淮洲與許堪雲身上一一流連,繼而停留在穆槿夏身上:“我說遍尋你不見,原來在此處。”
穆槿夏抓住穆圍的衣袖,撒嬌般的搖了搖:“父親,女兒許久沒有離開過屋子,好生無趣。”
輕輕的一聲嘆息,算是穆圍默許了穆槿夏的行為:“明日還有早課,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
盡管心有不甘,可穆圍發話,于是屋內很快只剩下柳語桐與他二人。
“穆莊主。”柳語桐微微垂下眼眸。
“不知你在山莊內住的可還習慣?”穆圍的問題毫無預兆,且完全是出乎柳語桐預料的,可他還是聲調平緩的回答道:“語桐在這裏過得很好,多謝穆莊主與穆姑娘。”
“那——往後有何打算?”
此言一出,柳語桐立刻慌亂起來,但長久以往借此地,的确不是一個良策,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不知,語桐并未做過打算。這些時日裏,與穆姑娘,卓大哥,還有那些弟子相伴,是語桐有生以來最快活的日子,以至于都忘了,人生終有一別。”
“若我同意你繼續留在琴劍山莊內呢?”
柳語桐震驚的擡起頭,一雙濕漉漉的眸子與穆圍探究的目光不期而遇。他的眼睛是那麽純淨,即便是穆圍,也瞧不出半分破綻。他驚喜地說道:“莊主的大恩大德,語桐沒齒難忘!”
說着,他就要給穆圍跪下,被穆圍扶住手臂:“不必行如此大禮。”
手指觸碰到柳語桐的經脈,稍稍探查,便可知,此人資質平平,沒有武功傍身,且因年紀的緣故,也難以學習任何武藝。
“若真感激我,不如多做些拿手的小菜。”穆圍松開柳語桐,略帶些玩笑意味的說道。
柳語桐抿嘴笑道:“好。”
“我聽槿兒說,你想學點簡單的拳腳功夫?”
“是。”
“明晚,望月池見。”
柳語桐目送着穆圍離開,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才慢慢悠悠的開始收拾狼藉的桌面。不知為何,他的手抖得極其厲害,一不小心沒拿穩手中的盤子,掉到地上,碎成幾片。
他蹲下,顫抖着手指去拾,鋒利的瓷片一子将他的手指割破,流出鮮紅的血液。
并沒有多疼,他卻将那只手指緊緊的握在手中,頭深深地埋下去,連着身體都跟着開始發抖。
看似離開的穆圍實則在窗後凝視着這一切。
他不錯眼的觀察着柳語桐,似乎要将這個人剖析得一清二楚。
第二日晚,柳語桐依約來到望月池,穆圍招呼他進了小院,從最基礎的紮馬步開始教他。
柳語桐沒有一點功底,笨拙的按照穆圍的指導擺着動作。
他的手指不經意掠過柳語桐的,立即發現上面有一道傷口:“怎麽傷到的?”
柳語桐連忙縮回手:“不礙事的……”
看他不想多言,穆圍便沒有追問,繼續耐心的指導着他。
不一會兒功夫,柳語桐累的滿身大汗,體力比之普通莊稼漢子還要不如,穆圍只得讓他稍作歇息。
“我真沒想到,您會親自來教導我。”半晌,柳語桐絞着手指,滿面通紅地說道“小的時候,我總聽村子裏面的人說,琴劍山莊的穆莊主仁慈心善,武功高強。誰小時候沒做過大俠夢呢?那時候我經常幻想着做您的徒弟,萬萬沒想到,今日也能得到您的指點!”
“你在哪個村子住?”
“桃溪村。”柳語桐單純的望着穆圍“您聽說過嗎?是一個很小的村子。”
柳語桐所說的村名,與穆圍探查到的關于他的身世信息并無區別。
“我們村子裏的人大部分是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若是念過學堂那可了不得,是能做先生的。我呢,沒了爹娘,跟着嬸娘一起生活,學武識字,怕是想都不敢想。”提起過往,柳語桐的語氣不禁黯然下來,目光落到自己的腳尖,看起來分外可憐。
這些穆圍并不是不知,那村裏面的人是說過,柳語桐備受嬸娘一家的欺辱,他叔叔又是個妻管嚴。不過……穆圍開口道:“過去的事便過去了,提起不過是一樁樁一件件的傷心事。況且,你嬸娘一家已經過世。”
“什麽!”柳語桐吃驚的瞪大雙眼,眼淚無知無覺的從他的眼角滑落。那副樣子,無論是誰看了,都會為之心碎。
“節哀。”最終,穆圍還是伸手,輕輕撫着柳語桐的後背“他們去世已久,似乎是因為冬日夜間取暖,不小心失火,才釀成了這場悲劇。”
柳語桐哭的愈發傷心:“怎會如此……”
“他們待你并不好。”穆圍放柔了聲音“何必為他們傷心?”
“穆莊主。”柳語桐抽抽搭搭地說道“誠然,事實如您所說。可說到底,在我父母雙亡,無家可歸的時候,是嬸娘一家人收留了我!語桐沒讀過書,但也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如今人死為大,我又怎會記恨他們呢?”
真如山莊裏的弟子所言,這柳語桐,是個心腸柔軟之人。穆圍不禁嘆息:“如此,便讓堪雲陪着你,去桃溪村看看,也算了卻一番心事。”
“多謝穆莊主!”柳語桐的淚水更多了。自打嬸娘将他變賣,他還未回過那裏,怎能不感激穆圍呢?
“無事。你無依無靠的,往後留在山莊裏,為我打點一些日常事務,可好?”
柳語桐淚眼婆娑的用力點點頭。
第二日,老遠許堪雲就瞧見,柳語桐身着白色的鬥篷,騎着一匹高頭駿馬,在山下等待着自己。
想到要去往柳語桐兒時待過的地方,許堪雲心裏莫名一陣激動,臉上也帶了一絲喜色,卻在柳語桐回頭看向自己時,故意板着一張臉,冷聲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