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完了,我好像對柳語桐心動了……
完了,我好像對柳語桐心動了……
桃溪村距離琴劍山莊并不近,恰逢冬日,這路格外難趕,他們不得不走走停停。
許堪雲懷抱着湯婆子,裹着被子,蜷在床上。
依照許堪雲的大少爺脾氣,自然是要住上房,但為了節省路上的開銷,柳語桐只訂了一間。此時,他正坐在小矮凳上,雙手放在暖融融的炭爐上烤着火。
“喂!”許堪雲叫道。
柳語桐應聲擡起頭。橙紅色的火光映襯着他的臉頰,使得他看起來愈發的柔和。許堪雲的語氣不禁也跟着和緩起來:“你嬸娘他們對你那麽不好,幹嘛還要回去?”
“話不是這麽說的。”柳語桐凝視着炭火“當時我無依無靠,嬸娘家中也不富裕,卻依然肯救濟我,難道不算是心善嗎?”
許堪雲嗤了一聲:“狗屁心善!把你賣進歡館,難道還要感謝她不成?說到底是你心善,而不是別人。”說到這,許堪雲重重的用鼻子哼了一聲“換作我,她敢這麽對我,我非要将她兒子抽筋扒皮,叫她好看!”
柳語桐忍俊不禁。
“笑什麽!”許堪雲不滿道“就是因為你這樣,才會被別人欺負,知道不知道?”
“有你這番話,我心裏好受多了。”柳語桐一眼看穿許堪雲“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
許堪雲的臉頓時紅了:“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柳語桐脾氣一向好,并沒有因為許堪雲這句話不快,只是望着炭火,平靜地說道:“也許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大度,我只是想回到那裏,同過去的自己告別。”
許堪雲想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琴劍山莊地處偏南,他們即将要去往的桃溪村,卻是在偏北的一個小村子。越往那邊走,寒風越是淩冽,甚至某天下起了雪。
每年元日,許堪雲都是與師父師兄師姐一起度過的。這下元日是回不去了,他心裏不免有些遺憾。
“你家是哪裏的?”柳語桐來到許堪雲身邊,挨着他的手臂,趴在窗戶邊上。
“就在四方城中。”
四方城,乃是琴劍山莊所在之地。因着琴劍山莊的盛名,四方城內多是聞名而來的各地名門俠士。
柳語桐倒是沒料到許堪雲竟住在四方城內:“那你爹娘想你了,倒是随時能夠來見你。”
“我爹娘送我到琴劍山莊,就是為了磨煉我的心性。我們除了過年時節,極少碰面。”當然了,只要一碰面,小時是娘親抱着他,大了便是挽着他,總要唠叨個不停。
“那堪雲的兒時,必定少了許多雪天的樂趣。”說着,柳語桐向屋外走去“我們來打雪仗吧!”
“幼稚,誰會和你……”話未說完,許堪雲的臉上已經被丢了一團雪。他抹掉臉上的雪花,咬牙切齒的喚着柳語桐的名字“柳——語——桐!”
兩人如同稚童般,在雪地上瘋玩着,胡鬧着。夜晚再一起泡溫泉,褪去一身的寒意。
望着柳語桐潮紅的臉頰,許堪雲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趟桃溪之旅,也不算什麽壞差事。
如此這般,二人用了足足月餘的時間,才抵達桃溪村。
這是一個非常尋常的村落,門口坐着一個老者曬太陽,幾個孩童嬉笑着跑過。
柳語桐與許堪雲牽着馬,因着柳語桐識得路,正打算直接進去,被老者叫住:“您二位是誰?看起來不像是我們這裏的人。”
“老伯,我們是來找柳執家的。”許堪雲回答道。
柳執正是柳語桐叔叔的名字。
“魏老伯,您還記得我嗎?”老者還未向許堪雲繼續搭話,柳語桐已經迫不及待來到老者面前。他的聲音努力保持平靜,卻依然掩蓋不住激動的意味。
老者仔細端詳着柳語桐:“你是——”
“我是語桐啊,魏老伯!小時候您見我可憐,還給過我一個饅頭,您不記得了嗎?”柳語桐握住老者幹枯的手,眼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
“語桐……你是語桐!”老者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起來“是了,是了,你長大了!變得比兒時還要俊俏!”提到兒時,魏伯伯的眼中浮現出憤慨“你那個嬸娘,實在是狠心!唉,算了,還是莫要再提這等傷心事。對了,你今次回來,是要做什麽?”
柳語桐的眼淚終于順着臉頰流下:“魏老伯,我聽聞叔叔與嬸娘不幸逝世,作為侄子,卻沒能趕來送他們最後一程,實在是……”
“好孩子!好孩子啊!”老者拍着柳語桐的手背“你等等,我叫我家兒子帶你去他們墳上看看。擦幹眼淚吧,孩子,這兩個喪盡天良的,不值得你為他們如此傷心。”
很快,老者的兒子魏城便帶着他們來到墳地,村裏的人死後都埋在這裏。
“柳大哥他們一家,是村裏人幫忙葬的。”
“多謝。”祭拜過叔叔嬸娘,柳語桐擦了擦眼淚,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遞給他“一點小小的心意,還望您收下。”
“哎,你這……”推脫一番後,魏城最終還是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魏城猶猶豫豫的詢問着柳語桐:“語桐,你不是被你嬸娘賣去……賣去那種地方了嗎?你現在……現在還在幹那種生計?”
這話相當不禮貌,許堪雲搶先答道:“他早被我琴劍山莊解救出來,現在是我門內弟子。”
魏城立馬尴尬的笑了兩聲。
他們謝過老者的好意,沒有留宿村子,開始返程之路。
“多謝你替我解圍。”柳語桐真心實意的對許堪雲道謝。
他的臉紅了一紅,嘴上滿不在乎地說道:“還不是看你可憐。”
相處這些時日,柳語桐已經了解許堪雲這嘴硬心軟的性子:“是是是,堪雲是俠骨柔腸。”
拌着嘴,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緊趕慢趕,元日這日,還是沒能抵達琴劍山莊。
雖是在外,但許堪雲不想拂去節日的氣息,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兩人在屋內慢慢享用。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過元日。”柳語桐望着一桌子酒菜,感嘆道“以往叔叔嬸娘一家子圍坐在一起,我在廚房裏忙碌。後來在歡館,那裏面哪還有過年過節這一說?等到被擄到馭海盟,更不必多提。”
“今日是新的開始,以前的事情,再也不要提了。你不是說要同過去的自己告別嗎?”許堪雲舉起酒杯“來,喝!忘掉那些不愉快!”
“對,沒錯。”柳語桐笑了笑,與他碰杯“為以後的生活,幹!”
二人推杯換盞,一直喝到深夜。
許堪雲也沒想到,這柳語桐說是沒讀過書的,可賞字品畫,樣樣精通。
“那鸨母在這方面的調教,可沒少花費功夫。畢竟不會這些,還怎麽讨好客人?”柳語桐支着下巴,微醺地說道“那些個文人墨客,最是酸臭!先是與你談詩書,再是與你談天下蒼生,最後就要暴露本性,抱着你又啃又摸。可我是什麽人?都以為我柔柔弱弱,卻不曉得,我以前經常在田裏幹活,有的是力氣!那客人呀,被我揍得,哭爹喊娘的!你不知道那樣子,有多可笑!”
說到這,他笑的前仰後合,整個人都靠在許堪雲懷裏,柔軟的頭發蹭着他的下巴,癢癢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跟着柳語桐一起傻笑起來。
第一次沒在琴劍山莊過元日,可罕見的,許堪雲竟然發覺,自己一點思念也沒有。現在他的眼睛裏,只有柳語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