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柳長安的故事
柳長安的故事
無鋒劍法!柳聿!
在場之人無不吃驚的張大嘴巴。
要知道,若不是如今柳聿已身死,恐怕武林盟主這個位置,還輪不到陸胤儀來做。不過倘若他還活着,大抵也不會追名逐利,依舊如往昔般閑雲野鶴的生活着。正如他的名號——雲游大俠。
“管他是不是柳聿之子,如今他與惡人谷混跡在一處,早不知手中沾染了多少鮮血,現下又傷了穆莊主!殺了他!”人群中,有人如是喊道。随即一呼百應,大有殺了柳語桐替天行道之勢。
柳語桐,不,此時此刻應當喚他為柳長安。只見他輕輕一笑,對着陸胤儀道:“原來你們所謂的名門正派不過如此。如今我一介廢人,只不過是受惡人谷庇佑罷了,倒叫你們忌憚不已。若我爹還在世,怕是要笑掉他老人家的大牙!”
此言一出,人群更是激憤。
陸胤儀絲毫不受影響,平靜的問道:“那麽不知你今日到這武林大會,又将穆莊主傷成這般,是何用意?”
“很簡單,我要為我爹鳴不平!當年殺害我爹娘的惡人,正是你們口中萬人稱頌的琴劍山莊莊主穆圍!”
“胡言亂語!”穆槿夏紅着眼睛,憤怒的嘶吼道“你本是個人盡可欺的小倌,若不是我師兄從馭海盟手中救下你,我與爹爹收留你,你怎的有命在這裏大放厥詞?你這個魔教的奸細,休想污蔑我琴劍山莊!”
“別着急,我的好槿兒,你且聽我慢慢說。”柳長安用一副看好戲的語氣說道。
自打天奪峰一戰成名,人人觊觎柳聿的無鋒劍法,加之穆圍武藝多年來未精進,便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奈何這柳聿并非常人,衆多琴劍山莊的長老護法圍攻,他依然能不落下風。要不是左右護法卑鄙,抓住柳聿毫無武功傍身的妻子,柳聿也不能成為他們的劍下亡魂。
“若問我是如何得知的?當時我尚且年幼,一息之間發生變故,爹匆忙出去應戰,想要将他們從我們住的竹屋引開,娘急忙帶着我躲進衣櫃。那左右護法見我爹分身乏術,進屋尋覓我們的同時,妄圖翻出無鋒劍法,獻給他的好莊主。我娘愛子心切,用許多衣服掩蓋住我,而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那群畜生脫光衣物,肆意淩虐。至于我爹,則是被萬劍穿心,慘死在我娘身側!”時至今日,他的腦海裏依舊盤旋着娘如泣血般的慘叫,眼淚情不自禁的滾滾而下。
“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琴劍山莊的弟子群情激奮。
“我血口噴人?那麽你們這些所謂的門內弟子倒是與我講講,山莊內究竟有無與穆圍年紀相仿的長老,為何重用的大多是些年輕人?還有,山莊裏有許多無家可歸的孤兒,他們的家人呢?難道這世上毫無武學天賦,偏偏又無父無母的可憐人,全部被他穆圍撿了進來?”
這一番質問直叫衆多弟子啞口無言。
“我來告訴你們吧!穆圍此人,極其僞善!他想要得到功法,使了腌臜的手段,即便他的部下是真心為他所驅使,但他疑心過重,誰都信不過,還是殺死那些人。然後呀,再假裝熱心腸,把他們的孩子全部聚攏在自己門下,親自教導他們武藝,方便自己時時刻刻監控的同時,那些不明真相的孩子還會對他感激涕零,以後再走他們父母的老路,繼續為他效忠!”
這段話聽起來,無論如何都像是在說卓淮洲,他的面色頓時難看起來,同時,懷疑的目光流連在穆圍身上。穆槿夏慌了,她扯住卓淮洲的衣袖:“師兄,你千萬不可信此人的胡話!他只是一個小倌……一個巧言令色的小倌!”
“非也非也。”柳長安笑着搖搖頭“穆姑娘此言差矣,我千真萬确沒有做過小倌。你仔細瞧瞧小可這張面皮,是否有些眼熟?”
“我哪裏見過你!”穆槿夏的話音剛落,腦海裏一些模糊的記憶浮出水面,可她怎麽也想不清,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的盯着柳長安的臉。
“我目睹了穆圍殺人的整個過程,他怎麽可能放過我?他裝作那些琴劍山莊的長老護法來自惡人谷,将他們趕盡殺絕。殊不知,我早已聽到他們喚他莊主。可笑他還對我,對那些不明真相的傻瓜,說要好好照顧我這個死裏逃生的遺孤。一開始,穆圍的僞裝的确天衣無縫,要不是我見過他那副惡鬼的模樣,我都要信了他是一個大好人!後來他屢次從我口中套話,而我又記着父母的血海深仇,不停的想要逃走,他才撕下僞善的面具!”說到此,柳長安憤怒到渾身顫抖“他毀我根基,叫我此生無法習武,每日還虐待我,叫我過着豬狗不如、生不如死的日子!”
即便吃到口的都是馊掉的飯菜,但柳長安依然要俯下身體,捧着穆圍的鞋子,不斷親吻,不斷感恩戴德。在穆圍面前,他甚至從來沒有直立行走過!挨打算是最輕的,柳長安最怕的,是穆圍用細長的竹簽,紮入他的指甲縫中,再于寒冬臘月的第二日,叫他用冰水洗衣擦地。穆槿夏或許忘記了,那時她還騎着他,玩過騎馬打仗的游戲。對了,将他當做習武用的木樁也是常有的事。
同樣的年紀,卓淮洲挺拔,氣質翩翩,再看柳長安,身材矮小,面黃肌瘦,連街頭的一條流浪狗都不如!
難怪……難怪他們記不起他,原來他與當初,已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些記憶逐漸在穆槿夏腦海中複蘇。模模糊糊中,那個髒兮兮,已是十一二歲的年級,卻看着像六七歲孩童般的少年,逐漸與眼前的男人所重合。她不住的後退,幾近暈倒——天啊!天啊!她與她的父親,究竟做了些什麽!
“幸好有穆夫人。她是一個真正的好人,總會在我受傷,吃不上飯時,悄悄給我傷藥,糕點。”柳長安冷笑一聲“至于為什麽是悄悄,因為穆圍這個一頂一的‘大善人’,若是發現了,會當着她的面,将糕點一點一點碾碎,讓我與狗搶食,讓我去舔他的鞋底!傷藥則是換成粗鹽,均勻地抹在傷處,誓要讓我生不如死!對了,這可不是無用功,若是我扛不住了,自然而然會将無鋒劍法交給他。既能折磨我,又能讓我乖乖聽話,豈不是一舉兩得?”
聽到此,不少人開始痛罵,紛紛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向被擡着的穆圍。
他緊緊地閉着眼睛,臉色蒼白,似乎這樣就可以拒絕那些真相進入他的耳中。
“後來啊,他見我始終不肯說,大抵覺得我沒什麽用處了,便拿來他煉制的丹藥,叫我替他試藥。”柳長安的眼神從怨毒逐漸轉變為悲哀“是穆夫人救了我。她在山莊多年,自然熟知這裏的每一條路,每一處密道。她将我送出去,而她自己,則成為穆圍的試藥工具!我想想,他對外是怎麽宣稱的……對了,說夫人病逝了是嗎?那麽請問,一向身體健康的穆夫人無緣無故怎麽會病倒?又得的什麽病?有無請郎中?這些問題的答案想必你們這些琴劍山莊的弟子比我要更加清楚!你們之中,有誰見過病重的師娘?甚至于,穆姑娘,在你娘病的連床都起不來的時候,你去看望過你娘嗎?你爹一定告訴你,你娘得了會傳染的瘟病。我倒是想問問,得瘟病一般一個村子的村民都逃不過,怎麽你們一個好端端的活到現在?”
霎時間,全場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
遲到的真相,終于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