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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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趕緊滾!”景珩冷聲。
他知高玄泰是個難纏人物,看似富貴閑散公子哥整天無所事事,可一旦內心确定要達成某事,要麽似春雨潤物細無聲,讓人不知不覺中助他達成夙願,要麽似靜待獵物的蝮蛇,不聲不響潛伏許久直到一舉擒獲。
景珩在北地信王府呆過兩年,回京後高玄泰向他打聽明婳愛好和習慣等,纏了他許久,最終景珩受不了他的蠻纏以答應他要求作罷。
現在他若答應讓見葉莺,沒多久高玄泰大概會厚臉皮要求把葉莺送給他。
高玄泰似沒看到景珩臉色聽不出他語氣般,一點不客氣吩咐張承和布菜,和和氣氣坐下便開始自斟自飲,見景珩一直繃着臉,笑問:“表哥,我們這麽久未見,你怎麽這個臉色對我?
是不高興我想見你的嬌嬌,還是因為你的婚事?”
景珩冷臉瞪他:“什麽嬌嬌!”
高玄泰淡笑:“對啊,你不日娶妻,她不是你的嬌嬌,表哥你送她予我,你要天上月亮我都給你摘下來”。
“吃完飯快滾!”景珩不再搭理他,每次見他,他臉皮又厚幾分。
“你和謝婉的婚事早晚的事,身邊留着這樣一個女婢惹人口舌,更讓謝婉不快,何苦來哉!人人知道我愛慕明婳,你送她與我,既是成人之美,又解你當下之困,你若想再瞧她,我府上随時歡迎,可不會像你這般藏着掖着”。
景珩一眼都不瞧他。
“那你讓我看一眼我就走”,高玄泰知他沒那麽快松口,退而求其次。
景珩自顧自吃着,仿若周圍無人。
高玄泰微微挑眉:“奇了怪了,你為何如此在意一個婢女,讓我瞧一眼怎麽了”。
景珩擡眸:“你也知道只是一個婢女,又不是明婳,你喜歡天天對着一個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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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玄泰臉色微沉,剛剛嬉笑神态倏忽間消逝:“有個替身,天天看着也是好的”。
景珩不值一哂:“假的就是假的,何必飲鸩止渴自欺欺人”。
手中酒盞一滞,高玄泰目光望向着景珩,他眸色暗沉眼底毫無情緒,片刻後淡聲道:“你不懂”。
景珩看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回眼前菜肴,沒有應聲。他有什麽不懂,他都懂,他倆一個明戀一個暗戀,只是他沒高玄泰厚臉皮,不願啓口明知結果的事,給彼此帶來不适。
兩人陷入沉默,偌大膳廳裏只有杯盞碗勺碰撞之聲,良久,高玄泰又問:“你又不喜明婳,為何不願送她予我?”
“不願看你陷入無意義之事,沉迷無有鄉”。
“你怎知是無意義之事?”
景珩反思,許多時候他對高玄泰都有一種物傷其類之感。
高玄泰的人生總是被動地被驅使,因為景珩母親貶入冷宮的事情受到牽累,好不容易坑裏爬出來,再次因為三皇子景豫謀逆受到牽連。只因父親英國公高達和景豫母親是堂兄妹,在親妹妹景珩母親入冷宮後與景豫母親走得親近,幸好景琮登基後還之清白。
似乎他只在追求明婳這件事情上主動過,但卻成為京城勳貴圈的笑柄,不自量力的典範。
自己人生亦是一團糟,景珩仍希望高玄泰過得好些。
葉莺,查清她的身份後他會讓其自由,不給自己和高玄泰一點兒念想。
“就像你向明婳表明心意,無人不曉,難道不是無意義?她會棄了景珣和你一起?”
“哼”,高玄泰喉間哼出一聲冷笑,“心意都不敢表達,怎配得愛?
若她還在人世,未必不會選我。以為會是至高無上的權利,結果是什麽。我和她富貴閑散人生,未必不及攘權擅勢快樂”。
高玄泰神态自若,景珩看着他,眸光微動,腦海情不自禁聯想,如果明婳死裏逃生,真會後悔她的選擇麽。
應該會吧,但她會再選誰,心頭突然有針錐般刺痛,他微微搖頭,不願再想許多的如果。
對于景珩的拒絕,高玄泰亦未有不愉之态,他大大咧咧告辭:“改日再來拜訪表哥”。
待他出門,景珩目送其背影,才發覺天色已晚,滿地清輝。
這個時候,不知葉莺是否休息,景珩想想白天瑞生祥的事兒,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去東籬院看看。
月夜寂靜清寥,銀霜滿地,蟲鳴草間。
東籬院的院門已推不開,想是裏面的人已落了鎖。景珩在院門站了少時,透過門隙能看到院子裏仍有光亮,他心下微動,往後退了丈許,幾步疾奔輕輕越過院牆。
東籬院內靜悄悄的,茂樹蔭蔚,芳草茸茸。兩間連着的廂房都亮着燈火,其中一間窗棂半開,隐約看見有人坐在月桌前忙碌。
景珩凝視望去,忽覺呼吸一滞,渾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一時竟不知在何處。
月桌邊亮着一盞落地绛紗燈,明婳面色溫柔,着她喜愛的栀子黃襦裙,坐在桌前正興趣盎然地折紙。
桌上已有孔雀,小鳥,小豬,天鵝等,顏色有紅色黃色。
景珩目光落在一只黃色彎月上,紙月亮彎彎,上面還放了一只黃色小兔。在他的書房方角櫃裏,一模一樣的折紙月亮和小兔躺了許多年,那是明婳送給他的。
景珩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