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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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葉莺喑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景珩側首看過去,她又穿了那身栀子黃襦裙,恭順地站在門口行禮。
為何又是這身衣裳,景珩斂眉,管家陳孝林就沒有帶她多做幾身衣裳麽。
這身衣裳真的很像,心中雖吐槽陳孝林,可景珩目光舍不得挪開。
自從遇到葉莺,他就漸漸失控,常常做些自己都覺得毫無理智前後矛盾的事,可就是忍不住,就是情不自禁。
眼前栀子黃襦裙,他一時想看葉莺穿,一時又不希望她穿。
把她身體裏另外一個她抓出來,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可有時獨處冷靜時又是一種想法,是否如張承和所說,看到樣貌相似的人他就會生出妄想,以為水中月鏡中花不是虛妄。
景珩目光籠着葉莺,可她垂眸根本未與他對視。
良久,景珩問:“你這幾日在書房打掃,可看見書幾上三只箭矢?”
“箭矢?兩短一長?”葉莺見過,箭矢上刻着明字,她直覺這三只箭矢和明家有關,只是兩只箭矢比正常的短小許多,她不是很确定。
景珩聲音依然平淡,但臉上掩不住喜色:“你見過?你把它們放哪兒了?”
葉莺看向方角櫃,箭矢一直放方角櫃上,可這會兒那上面什麽也沒有。
“奴婢曾見箭矢在方角櫃上,奴婢并未觸碰”。
“這屋裏只有你進來過”,景珩聲音變得冷肅。
“奴婢真的沒有碰過”,葉莺擡眸,目光在房間裏一一掃過,她沒有動過房間任何東西,三只箭矢難道不翼而飛?這是什麽隐秘物什,或者極其重要貴重?當初看上去沒什麽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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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箭矢對你沒什麽用,你拿出來,我不罰你”,景珩打量着葉莺,琢磨着她說話的語氣和神态,目光變得冰冷。
“奴婢沒有拿”,葉莺垂首仍舊重複這句話。
張承和說書房無人來過,這個不會有錯,即使王府出了盜賊,也不會偷這個東西,它僅是景珩在意的物什而已。
景珩不确定葉莺拿這個東西,但排除法除了她沒別人。
“孤的耐心有限”。
他的聲音冷硬成冰,葉莺低着頭,眼角餘光看到景珩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成拳頭,大拇指微微摩挲食指,手背上青筋明顯。
似乎下一刻拳頭就會揮向她。
箭矢到哪去了,她也很想知道,她說不出來,也不想挨打。
眼見那拳頭越來越緊,葉莺“撲通”一聲跪下,鋪胸納地不敢擡頭,蚊子般聲音辯解:“奴婢沒有拿,殿下莫要罰我”。
景珩真的很煩她動辄下跪求饒,膝蓋沒有骨頭般,他皺眉看着葉莺,尚未開口,跪在地上的葉莺竟小聲啜泣,不住哀求:“奴婢沒有拿,殿下饒命!”
她就這麽膽小嗎,還未說罰她,這有什麽好哭的?
“別哭了!你最後看到箭矢是什麽時候?”景珩極不耐煩。
葉莺跪在地上頭伏于地,此時微微擡額,哽咽着聲音:“今日辰時打掃房間時”。
她視線幾乎與地面平行,回景珩話時似乎看到方角櫃下有什麽東西,她把頭低了低,确定方角櫃下就是有東西。
葉莺有些驚喜但亦不很肯定,遲疑不定道:“殿下,那,那方角櫃下似乎有東西”。
景珩順着葉莺視線看去,他倏地起身,幾步走到方角櫃前趴下,頭幾乎貼着地面,伸手在櫃底摸了一把,三只箭矢握在手中。
小心翼翼用長袍前襟把箭矢仔細擦拭幹淨,他這才起身,看到跪在地上的葉莺,臉上有些讪讪的:“起來吧”。
葉莺目光凝視在箭矢上,看不出什麽貴重特別之處,她向景琮行禮:“奴婢先退下”。
“等等”。
有些對不住葉莺,雖然并未對她做什麽,景珩想補償點什麽給她,腦子裏轉了一瞬,又不知給什麽合适。
“為何你姐姐識字,你不會?”
“姐姐婚後向姐夫學的”。
“你想學嗎?”
“奴婢愚笨”,葉莺搖搖頭。
景珩不悅道:“那更要識字讀書,不要整天哭哭啼啼,學會講道理,以理服人!”
葉莺擡眸看了景珩一眼,又垂首搖頭。
她也不想哭哭啼啼,可在絕對的威權面前,一個女婢能使出的手段只有眼淚和示弱。
見她竟然還搖頭,景珩氣惱道:“把眼淚擦了,現在就開始學寫字!”
他随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指點葉莺:“從臨摹開始”。
他随意翻開的書頁,葉莺掃了一眼,講的是伍子胥複仇,伍子胥父兄被楚王殺害後,他先找同盟,歷經九死一生十幾年之久,最後借吳國滅楚。
葉莺有些出神,母親和夫君被害,她再無可能為大夏國皇後,哥哥明晖會為她們報仇踏平大夏國嗎。這些年來,唯一平衡北地的手段就是聯姻,沒有長公主沒有她,哥哥還會甘心做異姓王為大夏國賣命嗎。
可她信王親妹,現在在這燕王府身為奴婢命懸一線。
葉莺握着筆,手微微發顫。
景珩亦凝滯了一瞬。他看了看書頁,問:“想報仇嗎?”
“嗯?”葉莺似被看中心思,随即反應過來景珩意思,但目光仍虛虛地看向景珩。
“你家人都被流寇所害,你沒想過報仇?”
葉莺搖搖頭,低聲道:“殿下滅了相州山匪,威名遠揚,流寇再不敢在相州作亂。今上仁德智慧,有殿下輔佐,想來四海太平再無流寇。我家的仇亦算得報”。
“這樣想甚好”,景珩看葉莺良久,手指上書頁:“這頁講的是伍子胥報仇,我念你聽”。
他手指書頁上的字,一字一字的讀給葉莺。
葉莺想着心事,沒怎麽聽景珩讀書,他怎麽就挑這個故事讀,暗示什麽呢。
景珩讀完,末了評價道:“伍子胥借吳王滅楚,自己也被吳王賜死,報仇之事都是以命換命”。
葉莺看向景珩,他龍章鳳姿意氣風發。
去歲宮變後,景琮登基,景珩亦手握兵權權勢滔天,他們得到了一切,又怎能體會失去一切的蝕骨錐心呢。
葉莺一言不發,微微颔首淺淺向景珩笑了笑。
景珩即刻怔忡,不經意間明婳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