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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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輝清淺,庭院裏光線明明滅滅,稍遠點的事物都掩藏在黑暗中,周信卻心中敞亮,似有一團火在胸前燃燒,熱烈灼燙,他想不到更多可說,唯願立刻沖出王府在茫茫人海裏找到葉靈,似乎就能救葉莺于水火。

葉莺對周信淺淺一笑,走近廊柱離周信幾步遠才停下,摘下手中白玉镯遞給他:“她看到這個,會相信你的話。

大人,拜托了”。

葉莺拎着燈籠,仰頭看周信,目光不言而信。

“大人,多保重”。

淡淡藥香在鼻腔萦回,周信呆愣時,她已消失在暗淡樹影裏。

好一會兒,周信都未回過神,他眨眨眼,仿佛剛剛只是醉酒後的迷醉幻夢,可低頭看掌心,白玉镯還帶着她的餘溫。

他握緊白玉镯。

曾經葉莺不想和周信有甚瓜葛,可當下在王府的處境,她不得不把巧遇的他當救命稻草,他熨燙的目光和景珩看她時沒甚兩樣,葉莺猜想,就憑這樣的目光,只要葉靈還在人世,他應該能找到。

白駒過隙,婚儀日期越來越近,葉莺期待的人始終未出現。

她面上不顯,心裏卻漸漸焦灼,夜晚時分常常靜默窗前,或呆看院裏樹梢,或望着高大院牆出神,希望下一刻就有人影從中跳下來。

可惜什麽也沒發生。

倒是景珩,在訂婚儀後,陪她的日子越來越多。幾乎每周都有一天或者半天歇在府裏,葉莺曾随口問他,這樣頻繁歇假是否不好,景珩只淡笑一聲無礙。

京城裏人人都知他即将大婚,婚前因各種準備而告假實屬正常,更重要的是,景琮已定下南下去白龍山剿滅景瑜的日期,婚後不久就會出發,出征前這段日子他做什麽天子都不會在意。

葉莺和景珩一起去試新婚禮服,去看精美絕倫的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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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華缂金絲綢面料,龍鳳呈祥繁複款式,雍容華貴,流光溢彩,穿上如水般柔滑綢緞婚服,試戴金玉鳳冠時,見鏡中人宛若神女下凡,葉莺忍不住想,她真會再次成親麽,曾經她真正的婚儀上是否也是如此。

對上景珩直勾勾的目光,她心情複雜,唇角習慣性莞爾,景珩便以為她喜歡。

他一輩子只此一次的婚儀,他要兩人都喜歡。

六月夏日,暑氣熏蒸,金烏西墜時,景珩亦會帶她去游湖。

穿梭在密密層層翠綠如玉的荷葉間,景珩摘下二個蓮蓬給她。

嫩綠的蓮蓬飽滿挺拔,淡淡清香誘人親近,葉莺低頭細賞時,一朵荷花別在她的發間。

她愕然擡頭,伸手觸摸發間,拳頭大小的荷花苞嬌嫩細膩,觸之如嬰兒肌膚。

紅霞漫天,煙霞散彩,映照着周遭帶着淡淡的粉色,湖水似碎金搖曳,景珩似披上金紗,眉眼溫柔看着她。

霞光熏染,葉莺的臉也帶上了粉。

景珩輕輕摟她入懷。

有一瞬間,葉莺希望時光停駐。

眼前諸般美好,晚霞如夢似幻給一切抹上金粉,柔風拂面,似摟住自己情人的缱绻……

葉靈沒有出現,高玄泰情緒高亢沖進燕王府。

他來時正是下午,葉莺正在夢鄉,被窗外女婢明蘿急切呼喊聲吵醒。

這位女婢是宮裏來的八名宮女中年紀最小的,模樣嬌憨,性格也憨直,尤其名字中帶着讓葉莺覺得親切的明字,葉莺有時會和她聊天,慢慢熟識起來。

明蘿急道:“高世子來找你,正在前院和護衛幹架!你要不要去看看?”

“找我?不是找殿下嗎?”

“就是找你,陳管家不允,就打起來了!”

葉莺倉促了一瞬就恢複了平靜。

當初她和葉靈迷昏了高玄泰一行人,後面高玄泰如何,她沒問過景珩,景珩亦沒有提過,他現在到王府,還指名道姓找她,所為何事。

猶豫間,葉莺換好衣服還是決定去瞧上一瞧。

前院,高玄泰的随扈和燕王府的護衛激戰正酣。

張承和等不可能動手高玄泰,可景珩不在府中,他們不好擅自做主讓高玄泰和葉莺見面,畢竟都知道葉莺是景珩最在意的人。

一衆人圍着高玄泰苦勸,讓他先進茶室等燕王回來。

高玄泰哪裏聽得進去,等景珩回來,他許多話可沒法說,他就是要單獨問葉莺。

高玄泰搖着扇子看着院中幹架,不時還指點幾句,餘光中一位美人自游廊走進院中,他目光迎上去。

月餘未見,葉莺容貌更盛,雲鬓峨眉,腰佩翠琅,絲羅裙裾飄逸若仙。

他一時呆了。

衆人亦看到葉莺,院中打鬥不知不覺結束。

葉莺看向高玄泰:“世子,找我?”

張承和向葉莺道:“高世子不請自來,殿下恐不喜,不如待殿下回來……”

“高世子是殿下好友,既然找我,我以客待之,殿下不會怪罪,便要怪罪,我個人承擔,絕不累計各位”。

高玄泰箭步跟上葉莺,張承和無法,也跟了上去。

步入印蟬院,高玄泰皺了皺眉。進入葉莺居室,張承和還要跟進,高玄泰阻止道:“我們只是說話,這窗棂全開,啥都能看到,您就別進來了!”

張承和在門口尴尬站着。

葉莺給高玄泰斟茶,問道:“高世子找我,所為何事?”

高玄泰目光鎖住葉莺,壓低聲音吐出憋了近一月的疑問。

“你到底是誰?”

他星夜奔馳到相州,自是找不到葉莺姐妹任何痕跡,不甘心又跑到秀山村及周圍鄉鎮尋訪,拿着葉莺姐妹的畫像逢人便問,因葉靈畫像剛剛滿城懸賞好一陣時間,有鄉間閑漢見了便多問了幾句,高玄泰聽出不對勁來,再留心打聽了一番,心中有了懷疑。

這時再在茶館酒肆中聽到景珩娶妻的閑話,又日夜兼程趕回京。

京城裏連小商販都在繪聲繪色描述景珩要娶先太子妃替身,帶着一幫子護衛和替身逛街游湖之事。高玄泰頭皮發麻,回家沒理會父親的責罵,漱洗一番第一時間趕到燕王府。

他定要當面問個水落石出!

葉莺眉毛亦未擡一下,目露困惑:“高世子何出此言?”

高玄泰聲音堅硬:“我自是有證據才這樣問你!”

見葉莺不為所動,他嘆了口氣,語調變得柔和:“過去這些年你知我對你的情意,我怎會害你!

你究竟有何難言之隐,告訴我我定會幫你!你怎會想到要嫁他?!”

葉莺飛快回想相州以來的各種細節,沒有破綻,他不會有任何泰山般證據,他與她之間何種關系,她亦全然記不得,斷不會因他幾句話便改變和仲離葉靈商量過無數次的回北地計劃。

葉莺挑眉反問:“為何你們都認為我是明婳,成為你們所想的明婳,究竟對誰有何益處?”

高玄泰瞠目結舌,不過他很快不糾結于此,問道:“你不是都離府了嗎?為何跑回來和他成親?你若不願意,我現在就帶你走!

我家好幾處宅院,随你住!”

葉莺在心中深深長嘆,若他早點來說這話,她應該會考慮和他走,可現在他堂而皇之挑明,景珩怎可能放手,她便和他走了,也不過是另一個牢籠,她回不了北地。

可葉靈不知音訊,自己難不成真和景珩做夫妻?葉莺心中躊躇。

她擡眸問:“殿下有何不好,世子不是殿下好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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