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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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多說一個字,我要掌她的嘴!”秦希娴面色漲紅,聲音發抖。

跪在地上的景姝景钰見秦希娴确實氣得不輕,不再說話但仍互相遞眼刀子。

一看到葉莺狼狽模樣,秦希娴便明白怎麽回事,等地上兩人閉嘴,她對葉莺關切道:“燕王妃先去沐浴換身衣裳,等會椒房殿大家還要給你敬酒”。

她側身對近伺宮人囑咐:“本宮新做好的幾身衣裳,等會都拿給燕王妃過目,讓燕王妃選個喜歡的”。

葉莺向秦希娴行禮道謝,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三人,對秦希娴道:“今日喜慶之日,這就是一場意外,不過換身衣裳的事,娘娘切莫氣壞身體,也莫責怪她們仨”。

景钰下意識咬住嘴唇,粉嫩唇瓣變得慘白,她擡眸看着葉莺跟着宮人離開,心裏氣不忿兒。

裝什麽仁心呢。

她就是看不慣葉莺人前愛裝人後驕狂的那個模樣,偏偏大家都知道她那副假象,卻還是忍着她由着她甚至縱容她。

憑什麽,憑她那副樣貌,憑景珩撿漏得來的護國大将軍?

真正的正主明婳,帝後那樣驕縱她,太子景珣那樣寵溺她,她自身能文能武,卻從來婉婉有儀,行事大馬金刀,倜傥不羁,不是男兒,勝似男兒。

這女婢成親不過半月,日日帶着幾十人的精騎,不是招搖奔于宮城,就是飛揚于京畿軍營,現在全城不論貴胄布衣,耄耋垂髫,無人不識她,大家津津樂道,當然沒什麽好話,都是笑話,過去威赫尊崇無比的大夏皇家,不過短短日子裏淪落為百姓茶餘飯後談資和笑料,皇家延續百年的威嚴被踩在泥地,一想到這些,景钰氣憤填膺。

“景钰,說實話,到底怎麽回事?”秦希娴的問話将景钰拉回現實。

景钰看了那跪地宮人一眼,委屈道:“那宮女把酒灑在燕王妃身上,燕王妃還沒說什麽,景姝一來就打我!”她摸了摸發燙腫脹的左臉,眼中即時滾出了淚,滿眼水光對秦希娴道:“皇後娘娘明鑒!”

“就是景钰絆倒的!我看見了!”景姝忍不住反駁。

“啪!”站立一邊的宮人看到秦希娴眼神示意,一巴掌落在景姝臉上。

景钰抿緊唇忍住笑意,深深埋下頭。

“本宮現在允你說話了嗎?”秦希娴斥道:“不管是不是景钰,這宮城裏有本宮在的一天,何時你可以用私刑?大夏就你這麽個長公主,在禦花園裏扭打得衣不蔽體,成何體統?

罰你一個月俸銀,呆在你的寝殿閉門思過一個月,現在就去!”

景姝向秦希娴叩首後起身離開,她倒沒什麽後悔,便是沒有罰她,她平日亦極少出寝殿,若不是最近因葉莺而得以日日探望父皇,她平常的日子和受罰差不太多。

只恨打得還不夠。

秦希娴繼續審問宮女,宮女早就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只會哭和求饒。

沒有确切證據,景钰雖埋着頭,心裏卻有些得意,聽到還有些貴婦為她求情,說她年紀小不懂事雲雲,景钰差點配合得就要哭出聲。

“你和長公主一樣性情不羁,這事就當給你個教訓。本宮會和你父王說,禁閉你三個月,一年內你都不要再入宮城,在家好好自省!”

圍觀貴婦們噤若寒蟬,這事兒似乎和葉莺無關,可皇後娘娘為她第一次發火,主子們因此受到的責罰前所未有的重。

椒房殿裏金鼓喧阗,待葉莺收拾妥當回到大殿時,衆人桌幾上幾乎甕盡杯幹。秦希娴已遣宮人催了幾次,見葉莺終于來了,松了口氣,忙率貴婦們向她敬酒,祝燕王此行順利,早日凱旋。葉莺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個別宗親與她攀談,她亦嗯嗯點頭,并無多言和眼神交流,搭讪的女眷自覺沒趣,旁人看到這些更無人主動與她親近。

葉莺樂得自在,她本就胃口小,吃了串葡萄現下吃不下什麽,随手倒上酒自斟自飲,正喝着,天子所在的保和殿傳話過來,保和殿中宴席已經散了。秦希娴知道明日大軍出發,今日宴請不宜太晚,笑着宣布散席,目送貴婦們走出椒房殿,頓覺渾身輕松不少。

景珩在出宮門必經的東華門等着葉莺,鷹隼般的目光掃視着出宮的三三兩兩,他已聽說禦花園裏的事,想找出彰王景皞一家的身影。

看見宮人送葉莺出來,景珩快步迎上去,他自然而然牽起葉莺的手,宮人躬身行禮後退下。

這會兒時辰雖不早,可畢竟是夏日傍晚,光線尚可,葉莺環顧一圈,不遠處還有不少人。

她低低輕喚了一聲:“哥哥!這兒宮城!”眼神示意景珩放手。

想要抽出手,卻被握得更緊。

“受委屈了?”景珩看着她的襦裙,還是白色,花紋繡工亦是頂好,卻不是來時那件,很是松闊。

“些許小事,娘娘已經責罰過,哥哥別再提了”,葉莺往前走,景珩跟上。

景珩很是憋悶,聽到禦花園的事時他已控制不住自己脾氣,當場沉下臉,只想給彰王景皞好看,可主角是景钰,殺雞也儆不了猴,他暫時按捺下來。

若是葉莺見着他就像以前一樣撒嬌抱怨,他心裏會舒坦許多,可她淡着一張臉,仿若無事發生,景珩心裏憋着的一股氣無處可釋。

“我向你保證,以後景钰,還有無論誰,都不敢——”

“哥哥,不是說不提了嗎?娘娘一年內都不允她進宮,她想對誰無禮都做不到”,葉莺聲音有些不耐煩,“時辰不早,我們快些回去,我累了,哥哥也累了罷?”

“對你無禮”的話被葉莺的聲音淹沒,她似乎不需要他為她做什麽,這讓景珩更加難于接受。

兩人默默走着,走到宮門自家馬車前,葉莺正欲上車時,景珩餘光看到彰王景皞一家剛出宮門,他轉身徑直走向景钰。

一只腳已在馬車踏板上的葉莺趕緊收住腳,想要拉住景珩。

“別去,哥哥!”

景珩三步兩步已經走遠。

彰王景皞看到景珩面色不善地走近,對身後二子一女叮囑道:“等會都管住嘴,別和他說話”,景钰看着身形挺拔壯碩的人帶着一股煞氣越來越近,不由往兩個哥哥身後躲了躲。

“彰王叔,本王想和景钰郡主說幾句話”,景珩走到彰王景皞面前,面色晦暗,幽深兇戾目光盯着景钰。

周圍溫度似乎都低了幾分,景钰縮了縮脖頸,躲在哥哥身後回避景珩目光。

彰王景皞鎮定道:“禦花園的事?皇後娘娘已查清是一場意外,和景钰無關,她被無辜牽累,臉上還受了傷”。

“無辜牽累?”景珩冷笑一聲,“郡主,你無辜得都不敢看本王?”

“我就是無辜!”景钰一仰脖頸,從哥哥肩上看向景珩,“你要怎的?”

若是獨自一人面對景珩,景钰會害怕,可現在是在宮城門口,難道他還敢當着她爹她哥打她不成,她爹也是王爺,輩分比他還大,景钰雖然發憷但想明白這些,也有些硬氣。

“燕王妃的視線裏,你最好再別出現,否則——”

“否則怎的?”景钰咬着牙鼓着勁。

就見景珩閃身靠近彰王景皞一步後旋即退回,景皞腰上綠色絲縧微微晃動,挂着的兩塊玉璜沒了蹤影。

景皞垂首。

景钰狐疑跟着父王視線往下看,父王黑色皂靴上一層細碎粉末。

景皞景钰臉色煞白。

景皞怒道:“你——”

“如此齑粉”,景珩打斷景皞的話,揚了揚手中細碎,目光如刀般在景钰臉上剜過,轉身離去。

猝不及防,葉莺和高玄泰站在馬車邊聊天的松弛模樣闖進景珩的雙眼。

葉莺臉上有着淺淺的笑,表情很是放松,目光極其溫和。

景珩只能看到高玄泰的側身,看不到表情,但顯然他亦很是愉快。

以為對景钰一頓警告後心情會好點,可恰恰相反,憋悶得宛若周圍的空氣都被他人吸走了。景珩張嘴大吸一口氣,向高玄泰走去,可他倆同時看了過來,高玄泰向他微微颔首,信步離開。

景珩覺得今日最受欺負的人是自己。

走到葉莺身邊,景珩短刀直入:“他和你說什麽?保和殿裏他都未找過我說話”。

葉莺笑笑:“高世子也知道禦花園的事,過來問問”。

景珩還想追問,葉莺已上了馬車,車廂裏傳來她的聲音:“哥哥,我們快回罷”。

無論他如何兇神惡煞對待景钰,她根本沒看到,也不在意,連問都未想過問上一句。

景珩沉着臉上了馬車。

他刻意不說話,側首看着窗外,等着葉莺來問他。以前他若是不說話,時間稍微久一點兒,葉莺就會來問他來哄他,擔心她哪裏做得不好,是不是惹他不開心。

景珩等了一會兒,馬車疾馳的夜風吹得眼睛有些不舒服,他不得不調整角度,這才發現葉莺趴在榻中間的小幾上,似乎已經睡着了。

一時間怒懑忿怨各種委屈湧上心頭,可安靜看了一會兒葉莺,她那麽美那麽乖那麽柔,小小只好似在等人寵愛,景珩還是情不自禁靠過去,把她抱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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