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這都什麽事啊?

陶南溪很不喜歡麻煩的事情,尤其還是麻煩她的事情。

她欲哭無淚,就出來遛個貓而已,但是,又由于她個人強烈的道德感和職業道德感的“束縛”,她是絕對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走丢的小孩而不管不顧的。

陶南溪認命地蹲在小男孩的面前,掏出手機問他:“你知道你媽媽的手機號碼嗎?”

小男孩還是一臉淡定,他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陶南溪:“……”

你是不是,連你自己是走丢了,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家在哪裏嗎?”陶南溪盡量耐心、溫柔地繼續問他。

“知道啊。”小男孩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一棟亮着盞盞燈火的建築,“我家就在那裏,三號樓一單元1602。”

陶南溪順着男孩指的位置看了過去,是與他們小區隔了一條街的靜安小區。

不過,陶南溪這會兒倒是反應過來了,她問了對方,一個完全沒必要問的問題。

首先,為了保證她自己的安全,她不能孤身一人前去一個陌生人的家裏,即使是為了幫助眼前這個看起來乖巧無害、可愛懵懂的小朋友。

其次,銀杏樹公園的面積也不大,即使是在原地等,男孩的媽媽大概率也會在半個小時之內找過來,直接把他送回家實屬多此一舉。

最後,再不濟,她還可以報警。

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她沒必要選擇一種,可能讓自己陷入到未知且不可控的危險之中的、最不可取的方法。幫助別人的前提,是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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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很重要,警惕心也同樣重要。

陶南溪站起身,再次坐回到公共座椅上,她把懷裏的嘟嘟放下,拍拍椅子,對小男孩說,“過來摸貓貓吧。”

過了沒幾分鐘,廣場那邊用移動音響播放的廣場舞音樂由《酒醉的蝴蝶》變成了《奢香夫人》。

然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陶南溪的視野裏。

“陶南溪?”趙西澤手裏牽着趙東東,在陶南溪面前站定,與此同時,趙東東歡快地叫了一聲。

聽趙西澤的聲音,他應該是有些驚訝的。

倘若,有人能将趙西澤說的“陶南溪”這三個字錄音,反複在耳邊調高音量播放,應該還可以聽出,這裏面藏着的、一絲小心翼翼、不易覺察的驚喜。

陶南溪低着頭,最先看到的是趙東東,她愣了一下,繼而,擡起頭,視線緩緩上移,便看到了在昏暗的光線中,逆光而站的趙西澤。

陶南溪翹起嘴角,心情突然愉悅了不少,她說:“好巧。晚上好啊,趙西澤。”

陶南溪發現,“好巧”兩個字在她和趙西澤的對話中,出現的頻率蠻高的。

她和趙西澤第一次在電梯裏遇到的時候,她就對他說了一句,好巧。

後來,好像很多次,冥冥之中,都好巧。

“晚上好,”趙西澤點點下巴,疑惑地問陶南溪,“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一聲童音插/進了兩人的對話,正在摸嘟嘟的小男孩擡起小臉說:“叔……哥哥,我又見到你了,還有你的狗狗。”

“你們,認識?”陶南溪疑惑地看着兩人,問道。

小男孩表達清晰地解釋說:“他就是剛剛,我想摸他狗狗的那位叔……不,哥哥。”

陶南溪挑起眉毛,神色不明地擡高音調“哦”了一聲,“原來,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哥哥呀。”

小男孩聽不出陶南溪的弦外之音,他點點頭,“對呀。”

趙西澤一頭霧水:“什麽?”

陶南溪忍不住捂着嘴唇,笑了起來,她邊笑邊說:“趙西澤,你真的有點可愛。”

趙西澤愣了愣,更懵了:“啊?”

陶南溪真的沒有想到,趙西澤居然還有這樣幼稚較真的一面,與他平時的模樣真的相去甚遠,太有反差感了。

趙西澤不明所以地注視着笑着的陶南溪,他神色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鼻尖,別開視線,紅色在耳尖一點點蔓延,“……怎麽了嗎?”

“沒,沒怎麽。”陶南溪單手捏捏自己的臉頰,收起笑容,擦去眼角流出的星點生理性眼淚,她下颌指指小男孩說:“他和他媽媽走散了,我在這裏陪他,等他媽媽過來找他。”

“這樣啊,”趙西澤自然地說,“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好啊。”陶南溪拍拍自己旁邊的空位,“過來坐。”

趙西澤剛坐下,嘟嘟“喵喵”叫了兩聲,舒展了一下身體,掙開小男孩放在它背上的小手,一個箭步,跳上公共座椅,直奔趙西澤的懷裏。

陶南溪:“……”

陶南溪當即蹙了蹙眉,她磨磨牙齒,想把嘟嘟一把薅過來,抵着它的小腦門告訴它——

你看清楚,我才是你媽媽,每天給你吃罐罐,給你鏟屎的人,是我!是我呀!!!

我親愛的小嘟嘟,這都第幾次了,你是想氣死你媽媽我嗎?!!

“李詢書!”一道焦急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小男孩扭頭,看清楚來人是誰後,他開心地大喊:“媽媽,我在這裏!”

女人急匆匆地跑過來,額頭上全是汗水,她紮起來的低馬尾有些淩亂,訓斥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人小鬼大的李詢書就“語重心長”地說,“媽媽,你下次不要亂跑了,我都找不到你了。”

陶南溪:“?!”

你确定,你這樣不會挨揍嗎?

趙西澤低頭摸着趙西西,很輕地擡了一下眼皮。

李詢書的媽媽仿佛早已習以為常,她把貼在臉頰旁的頭發順到耳後,然後,一腳踹在了李詢書的屁股上面,異常突然、直接。

陶南溪呆住了,現在打孩子都直接踹、踹的嗎?

李媽媽怒氣沖天地說:“我有沒有跟你說,我去一趟洗手間,讓你在原地等我?!還我亂跑,咱倆到底誰亂跑啊?”

李詢書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媽媽,在外面你給我一點面子嘛。”

李媽媽單手叉腰,瞪着眼睛,柔和的長相說出的話可不怎麽柔和,“少學你爸那個狗東西說話!”

“好的。”李詢書捂着嘴巴,咕哝出聲:“媽媽,請你也不要說髒話。”

聞言,李詢書媽媽翻了個白眼,轉過身,連忙對陶南溪和趙西澤表達感謝,她笑着說,“真是謝謝你們了,如果李詢書這家夥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還請你們不要介意,我會幫你們揍他的。”

李詢書不滿地撇了撇嘴巴,小聲嘟囔道,“我才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李媽媽立馬瞪了他一眼。

陶南溪在李詢書媽媽過來的時候就站了起來,她笑着擺擺手,“沒事,舉手之勞。而且,李詢書很乖的,不哭也沒鬧。”

趙西澤站在一旁,抱着貓,牽着狗,悠悠地開口,“他除了沒有……”

趙西澤話還未說完,陶南溪将右手悄悄移到他的身後,一巴掌輕輕拍在了他相對比較敏感的後腰上面。

一股微弱的電流自後腰産生,由脊柱蔓延分散,湧至全身各處,包括指尖,突如其來的酥麻感讓趙西澤有些無從适從,他蜷縮了一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暗暗咬了咬下嘴唇。

陶南溪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示意趙西澤不要說。

她真的頭大,趙西澤怎麽能當着人家家長的面說,人家小孩不懂禮貌呢?這可是,有可能要被打的!

趙西澤:“?”

不能說……他除了沒有防範意識,其他都挺好的,讓他家長平時多注意引導,培養一下他對陌生人的防範意識嗎?

李詢書媽媽招呼李詢書走過來一點,“李詢書,快過來跟哥哥姐姐說再見,我們要回家了,你爸爸還在家裏等我們呢。”

李詢書乖乖地走過來,左右揮着小手,“哥哥姐姐再見,貓貓和狗狗也再見啊~”

似曾相識的場景,陶南溪瞬間又“職業病”上身,她彎下腰,語氣溫柔,“詢書,拜拜~下次不要再亂跑,讓你媽媽擔心了哦。”

李詢書:“好的。”

趙西澤:“再……拜拜。”

還是疊詞吧,他說起來,會更溫和一點點。

.

李詢書和他媽媽走後,陶南溪又坐回到公共座椅上,她看着母子二人的背影,忽然開口問了趙西澤一個很莫名的問題,“你覺得她的婚姻生活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福的?”

趙西澤抱着趙西西,也坐了下來,他認真想了想說:“應該是幸福的吧。”

“可是她的脾氣很暴躁,”陶南溪淡淡反駁道,她沒有任何意思,只是陳述自己所認知內的觀點,“幸福的人脾氣不都是很溫柔的嗎?”

“我倒不這樣認為,因為性格不同,每個人幸福時所呈現出來的樣子也是不一樣的。”趙西澤眼睛看着前方,說出的話頗有的文字工作者的感覺,“有的時候,脾氣暴躁反而是因為有人偏愛、有恃無恐。而,真正的不幸福,所表現出來的大多是麻木,是漠視,或者是絕望的歇斯底裏。”

就像他媽和他爸那樣。

因為利益而捆綁在一起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盛大的虛無。

所以,最後慢慢走向滅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如果幸福的話,孩子走丢了,孩子的爸爸為什麽不下來一起找孩子呢?反而呆在家裏?”

對于這一問題,陶南溪有些固執、偏激的厲害,感道理她應該是懂的。

不過,她好像是……非要以此來證明一些她所認定的東西。

但是,也不能全然否定陶南溪的看法。

畢竟大多數事情,實在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

趙西澤這樣想着,便微微笑了,他偏頭看着陶南溪說:“陶老師,任何事情都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我們有的時候很難了解到。”

此時此刻,陶老師這個稱謂,調侃意味太明顯了。

陶南溪眯眯眼睛,語氣不善道:“趙西澤,你這是在強迫我認同你的觀點嗎?”

“當然沒有。”

周圍的光很黯淡,趙西澤的眼睛卻很亮,他直白而坦率地看向陶南溪的眼睛,誠懇地說:“陶南溪,我只是想讓你多了解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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