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秋辭園中兄弟新(二)

第十章 秋辭園中兄弟新(二)

之後,不知是是不是換了名字的緣故,茶樓的生意回暖了許多。

關少卿聽說沈庭秋為了一個青衣将茶樓的名字都改了,好奇來看看。

關少卿帶着庭芳坐在二樓的時候,程辭正在唱戲。

兩人走進雅間,挨窗坐下。

雅間位置極好,開窗就對着戲臺。

外面唱的是一出《百花亭》。

唱戲人一颦一笑,真是風情萬種,任誰見了都得魂牽夢繞千秋。

不過程辭帶着濃妝,距離遠了,庭芳一時沒認出臺上站的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

沈庭秋坐在一樓,離程辭最近的位置,聽着戲曲兒,一臉惬意。

“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程辭翻腕,收起扇子的動作無比順暢,“鴛鴦來戲水。”

“金色鯉魚在水面朝。啊……水面朝。”

“長空……雁……”

“雁兒飛。”

表演到這處時,程辭眸光上挑,竟又瞧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霎時瞳孔放大,難掩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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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辭努力壓抑住心裏翻湧的波濤,不露聲色地繼續将戲唱。

“哎呀,雁兒啊,雁兒并飛騰,聞奴的聲音落花蔭。”

“這景色撩人欲醉,不覺來到百花亭。”

程辭那一瞬的恍惚引起沈庭秋的注意,他順着程辭的視線擡頭望去,正好與二樓的關少卿打了個照面。

沈庭秋挑眉,唇角微勾,同關少卿點點頭。

同在二樓的還有那天的白發美人,他的角度看得不太真切,但那特征太過明顯,都無需猜測。

只是不知道程辭那一眼看的是誰。

一曲完畢,關少卿和庭芳來到一樓見沈庭秋。

程辭衣妝未退,匆匆從後臺返回。

楊貴妃的行頭貴重,可是急于求證的程辭也顧不得那麽多。

走到跟前,步履停下。

程辭呆愣地看着庭芳,不敢過多靠近。

庭芳還是過去的模樣,清冷漂亮。

庭芳看着眼前人只覺得刺眼,雖然程辭長相偏母親居多,但多少有些程烨的影子在身上。

這一打扮起來就更像了。

程辭很拘謹,皺着眉頭,比往常更秀氣了,像個小孩。他舔了舔嘴唇,欲張口,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沈庭秋和關少卿感受清晰。

對比這兩張臉,沈庭秋頓時就明白當初在包廂看見庭芳時,為什麽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程辭和庭芳都繼承了母親的美豔,二人眉眼有些相似,不過庭芳是完全繼承了母親的狐貍眼,更魅惑人心。

庭芳也很清冷,但是和程辭偶爾散發的清冷不同,程辭即使清冷,他的清冷也包含着春日裏的暖意,是充滿希望的。

然庭芳的清冷帶着無情與狠辣,像是一個患有精神疾病的患者在冬日裏行走。

關少卿和沈庭秋對視一眼,選擇避讓不談及。

“怎麽今天想到我這兒來坐坐?”沈庭秋說道。

“看看你新建的戲臺。”關少卿言簡意赅。

沈庭秋輕輕觸碰程辭手背,向他介紹:“關少卿,我發小。”

程辭視線從庭芳身上移到旁邊:“程辭。”

關少卿點點頭。

沈庭秋朝庭芳伸出手:“沈庭秋。”

庭芳握了一下沈庭秋指尖,輕言道:“庭芳。”

程辭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哥哥,庭芳卻半分目光都舍不得給他。

沈庭秋提議一起吃個飯。

關少卿最後拒絕了,說有個飯局,約的時上面的人,推不掉。

這沈庭秋就沒法了,想幫幫程辭都不行。

臨走,程辭喊着:“哥……”

似乎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這樣稱呼,就又換着叫到:“庭芳。”

果不其然,庭芳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程辭本能地向前兩步,想要拉住白發蒼蒼的兄長。

鳳挑晃動,眉眼間的不舍與憐惜傳到心髒。

關少卿回頭問道:“程老板還有事嗎?”

程辭望着那瘦弱的背影,眼裏霧氣朦胧,擡起的手被抽去力氣,無奈地垂下。他搖搖頭,“沒事。”

走出大門,宋秘書打開車門,庭芳彎腰快速進入,直直地坐在後座。

“為什麽不好好看看他?”關少卿随後上車,他問道。

“我自出生就是一個人。”庭芳說得平靜,可這短短一句話,只有他知道裏面的心酸苦楚。

出生便被抛棄,被祖父憐憫養大,讀過幾年書,祖父去世後,獨自飄蕩。

因長相身體,十五歲被迫入了風月,倒是混了個溫飽。

回頭一望,至今已是九年。

一切都變了模樣,再也沒有少年郎。

所謂弟弟,除了一半的血緣,再相見也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你們是兄弟。”關少卿用的是肯定句。

程辭雖然濃妝豔抹,但看骨相就知道兩人的關系匪淺。

“同母異父。”庭芳看向窗外。

程辭失魂落魄得明顯,人不知走了多遠,還癡癡望向門外。

“人走了。”沈庭秋牽上程辭的手,拉他回到後臺卸妝。

鏡子裏,沈庭秋為程辭取下鳳冠,然後擦掉脂粉。

程辭自顧自說道:“我只見過他一面,這次是第二次,起初我不知道他是我哥哥,只是覺得他長得漂亮,像神仙一樣,拉着他的手就要和他玩耍。然後母親看見了,跑過來推開他,接着發瘋般地毆打辱罵,他受不了就跑開了,從此就沒再見過。回家我問母親為什麽這樣對他,母親生氣地告訴我,讓看着他就躲得遠遠的。我不懂為什麽,也沒見過母親那麽厭惡的眼神,于是我去問了父親,父親告訴我那是我哥哥。我問父親,母親為什麽那麽讨厭哥哥,父親只是說母親生病了。”

他眼角含淚,要掉未掉。

長大後,程辭才知道庭芳為何一頭白發,曾經心生種種猜測,卻沒人能告知他答案。

程辭嘆氣道:“我說這些做什麽。”

也不知道怎麽地就想起了往事。

沈庭秋站在程辭身後,修剪幹淨的手指勾走快要溢出眼眶的液體。

程辭轉過身抱住沈庭秋勁腰,臉頰貼着襯衫。

沈庭秋看着鏡中的側顏,卸了妝的程辭清爽,噙着淚無比脆弱的模樣,當真我見猶憐。

他不知程辭這麽多年到底經歷過什麽,卻也感受得到他的委屈。

程辭孤孤單單很多年,他以為他早已習慣,直到庭芳的離開,瞧着那冷漠的背影,他又産生那種要別離的憂傷。

他放松地靠着沈庭秋,汲取他身上的溫暖,慢慢愈合自己。

沈庭秋擡手覆上他的眼睛,眼底生出別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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