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夜觸及傷離別(一)

第十八章 月夜觸及傷離別(一)

他們嘴裏嚼弄男女之情,似乎有了這般的愛情就可以原諒一切,恨不得帶入自己,在民族危亡的關頭,不顧一切遠走他鄉。

他們沒有錯,只是程辭接受不了這種自私,但那是人之常情。

程辭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個道德制高點去批判。他似乎不是為了批判當時的那對男女,而是批判如今的大家選擇性地忽視了當初千千萬萬民衆的苦難和先輩們的功績。

是大家都太年輕了,被上一輩保護得太過單純,以至于看不清那種潛移默化的文化侵蝕。

或許往後別人問起今天是什麽日子的時候,大家都只會記得這可歌可泣的愛情了。

程辭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感受,所以只能講作為故事男主角的視角輸出,這個故事太美化了。

美化了殘忍的背景,美化了侵略的沖擊,以這個戶語家的完美美化了戶語家族的所有男人。

也模糊了女孩的處境。

太多故事都愛在主角在一起時永遠停留,不再講述往後的發展。書中故事太過短暫與片面了,好似千古不變。

在說戶語的能力上,程辭其實很欣賞井千源,但是井千源不能代表一切。

例如還有那傷害庭芳的兩個戶語家。

程辭對戶語家族的文化不言高低,只是覺得不要給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洗刷了刻在骨子裏的血液。

衆人散去,十七八歲的小朋友走在前頭,迎着正當燦烈的陽光。

沈庭秋問程辭感動嗎?

陽光照射,程辭的臉蛋顯得蒼白,他垂眸道:“故事雖然虐心,但是太美好了,這樣的世間難以生出這樣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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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嗎?”沈庭秋又問道。

這個問題程辭沒有回答,對于這件事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的師父曾經是個文學老師,會唱戲,如今應是回去當雇傭兵了。十二歲那年我遇見了他,他就一直帶着我,算來已經十年了,到現在我依舊崇拜他,他會的很多,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他似乎永遠都是冷靜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着急。”程辭說起他的師父時,眼裏生出向往。

沈庭秋忽然很好奇那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程辭眉眼清疏,含着一股憂郁,他繼續說道:“我其實是一個很悲觀的人,但是在師父的影響下改變了許多,我看待事情總是覺得太過困難,毫無希望可言。他說即使能力有限也得去做,就當是對得起自己吧。我不知道他怎麽能說得那麽淡然,如今興許是見過了太多失望。”

不然一個唱戲的人怎麽又從了文,從了文又怎麽跑去當雇傭兵。

“每個人的閱歷不同,況且你剛滿二三。”沈庭秋又順上了程辭的頭發,他好像很喜歡這個倍顯親昵的動作,“你已經太過老成,這個年紀的人大部分才剛出校園,都還活在少年心性裏。有你這般的心緒實屬難得,你不必太過憂愁,程老板只是産生了一個接受了教育之後的正常心思。”

“你說他們正常嗎?”程辭望着前面穿着戶語家服飾的少男少女,問道。

“少年心性,談不上正常或者不正常。”沈庭秋也擡眼望去,聲音暗沉下來,補充道,“但影響很大。”

沈庭秋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就會顯得整個人很陰骘,眼睛裏忽然就生出了城府。

“你的淡然處之和我師父很像,我想我是難以學會。”程辭道。

他只是在歲月裏沉浮,亦如蹉跎。

“程老板已經做得很好了,一如既往克制住了。”沈庭秋面對程辭又換上了溫柔的情緒,“這種情況就好比說在毒教材下你去謾罵那些小孩不尊重歷史。可小孩懂什麽呢?對吧。我們要做的應該是用平穩的心态去處理這種現象,氣憤過後的失望,失望之後的淡然,淡然看待之後,就是盡自己力量去改變,即使微不足道。你師父想說的應該就是這個。你師父應該挺欣慰的,有你這樣的徒弟。”

說完沈庭秋都失笑,每次遇見這樣的程辭,都會說出讓自己訝然的話。明明起始他就是想觀看程辭人生罷了。

通過程辭,沈庭秋似乎窺見了他師父的形态。

沈庭秋轉移話題,笑問:“你的師父年齡是不是和我差不多?”

“比你大幾歲。”

“那我豈不是也是年少老成了。”

程辭輕笑,笑容卻含着別人看不出的勉強,程辭扭頭看着他。

褐色瞳孔在陽光下閃耀,猶如一片琥珀。

“你都快三十歲了,還年少呢?老不正經。”

“行,原來在程老板心中三十歲就老了。”

沈庭秋的話并沒有讓程辭的心态轉變,他總是将大部分情緒隐藏,外人能夠看見的低沉都是溢出來的。

陽光晃眼,‘戰争’是要開始了嗎?也許一直就沒有停下來過。

他能做什麽呢?像他師父那般輾轉與各個角落嗎?

程辭又看清了許多,看得多就更無助。

他知道當下很多人都不能明白他的心緒,覺得不就是喜歡了外面的文化嗎?至于被冠上背叛的名義嗎?

但程辭想的是,不是這樣的,他沒有那個意思。

只是想大家站起來吧,不要安于現狀,不要因為有“家”的庇護而無所畏懼。

居安思危的道理大家都似乎遺忘了。

看着前方的青春靓麗,聽着歡聲笑語,程辭的心髒被扯得生疼。他說不出來,也沒有了解,就像他身旁的沈庭秋一樣,無法了解。

程辭倏然想起了唐冷澤,就是他的師父,他現在在做什麽呢?可能在戰火中奔波,救助着許多的生命。

如果是師父,他會怎麽做呢?

圍牆外的炮火綿延不斷,疫情還未過去,各種沉沒在地底的陰謀開始浮現。

戲曲文化只是個開端。

程辭恐慌,那種恐慌就好比知道那裏是最後一片淨土一樣。

無邊無際的黑暗裏,出現點點光亮,說明那已不是純粹的黑夜。

一個小男孩猛然躍進昏暗的地下停車場。

空曠,無比的空曠,什麽都無法觸及,十二歲的孩子在空蕩蕩裏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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