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戲曲聲散劇本現(二)
第二十四章 戲曲聲散劇本現(二)
即使這本小說圍繞的是單個人的成功,但是不可否定那個普通平凡的青年正是當代年輕人的縮影。
自然主人翁也就像程辭的影子,相差無幾的身世,差不多的事業背景。與其說是程辭來演繹他,不如說是這個主人公教會程辭如何選擇命運。
面對同樣的傳統文化發展舉步維艱的窘狀,主人公敢于創新、無視名流批判。這種态度是程辭應該學習的。
他與京劇共生,程辭想這是他的機緣,亦是京劇向上發展一步的動力。既然小說主人公可以成功,那麽他也應該是可以的。
但是程辭需要鼓足勇氣卻接受這個主人公的身世,正是因為太過相似,程辭才更難接受。一個人要克服同年陰影真的太過困難,童年的傷害真是難以治愈,這是他人生裏難以逾越的溝壑。
主人公從小就在風月裏賣弄,因為他有個風月場所的母親,程辭無疑想起了庭芳和自己的母親。主人公同母親一起生活,家暴的父親導致了一家人的精神都有所失常,他與母親生活在一起後,總是面對母親帶回來的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主人翁生得清俊,那模樣總是讓那些男人在夜半的床上淫蕩。
主人翁的母親發現那肮髒的事情時已經為時已晚,主人公眼裏空蕩蕩,那是任由了無數個夜晚欺淩的結果。
內疚自責,苦痛得難以接受,事實就是事實,足夠令人瘋魔。在主人公呆滞的眼神中,母親開始瘋狂,走向精神失常,母性的力量使得一個較小的女人殺掉了那個外強中幹的男人。
男人算得上結實的肉體被割上一條條痕跡,菜刀咣咣作響,血液噴灑,使得燈光朦胧。
小說看到這裏的時候,程辭出現生理性的嘔吐,兒時躲在角落裏看見的恐怖再次浮現,那紅腸裸露,那白花花的肢體四散,那血液噴濺,在那時刻血腥仿佛充斥了整個世界。
小說裏的母親同她的母親一樣,面目一樣的痛苦猙獰。
那個孩童——故事的主人公,他的小時候是程辭的縮影,更是程辭對庭芳生活的想象。
一切都是程辭難以接受的,都是他長久以來選擇逃避的。
庭芳的從小至今的生活程辭難以想象,母親的瘋狂讓他恐慌。他總是想象他和庭芳會變成那個神經模樣。
人總要學會跨越無數苦難的,他理應想書中的主角一樣堅韌,他想當他直面陰影将此克服後,他也會如主人公一般取得成功,京劇也将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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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程辭來了,參加了這場飯局。
在這裏程辭碰見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初始,廂房門前。
“程老板,好久不見。”肖安喊住程辭。
“肖總。”程辭聞聲回頭,接着對另一人颔首道,“井先生。”
站在肖安身旁的人正是井千源,程辭有些意外,沒想到肖安和井千源認識,看起來二人還是熟識。
“程老板。”井千源回應道。
他瞧了瞧牆上的門號,又對程辭微笑道,“難道程老板也是來這兒的嗎?”
也?
程辭點點頭。
“那程老板請吧。”井千源伸手請他入門,俨然一副主人家模樣。
飯桌上,導演谄媚道:“井先生的故事寫得極好,有了井先生的加入,我想這部劇一定會大火的。”
井千源參與了這部劇的制作,而且是劇本改編。
程辭訝異,原來井千源參加這飯局是這樣的身份。他微皺眉頭,對導演的做法十分反感。他看過那本小說,故事寫得極好,雖然井千源能力強,但有關戲曲文化的本子怎麽能讓戶語家族的人參與。
坐在距離程辭三個人位置上的作者白女士臉色不好看,板着臉,冷若冰霜。程辭偏頭看了看那位女士,心中升起無奈,想來作者也沒有預料到導演這動作。
導演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白女士不耐,說了一句去洗手間就離席。
程辭回過頭,坐在對面的井千源忽而沖他笑了笑,一臉無害。
程辭披着他溫柔和煦的面容,回之一笑。
倏然,井千源講起故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井千源那蒼白如死的雙頰随着語言的出沒一動又一動,起起伏伏。原本線條柔和的臉卻因柳葉般的眼睛而變得:“這幾天我聽見了一個笑話,也不知是真還是假。有個家族裏有位奇女子,生得極美,只是命運不好,竟然與自己表哥茍合,生出了一個奇怪的孩子。”
程辭向來溫和的臉上出現龜裂,顯露出嚴肅之态。
有人問:“井先生說的可是庭芳?”
井千源道:“好像是這個名字。”
井千源這話一出來,便是肯定答案了。飯桌上的人有一部分是知道庭芳的,也是知道那庭芳跟過飯桌上的肖安。
“那應該就是了。”接着那人又看向肖安,意味深長道,“說起這庭芳,肖總應該很是熟悉吧。”
“庭芳,那不是之前跟着肖總的那位嗎?”
肖安陰陽怪氣道:“只是現在不同了,也不知怎麽地勾上了關總,一下子麻雀變鳳凰了。”
那晚關少卿帶走了庭芳,讓他無法給那些二代交差,不僅被羞辱一番,還導致他公司差點破産,慶幸他岳父的基底夠厚,但還是元氣大傷,想起來肖安就覺得這庭芳真是晦氣。
程辭捏着筷子的手握緊,木筷發出不易察覺的呲呲的破裂聲。臉上的溫和早已褪下,保持着不露聲色。
“以前說麻雀都是擡舉他了,他就像是下水溝的老鼠,一點光都見不得。”有人嗤笑道。
“都說關總不近女色,沒想到竟然好這一口。”
“不過這庭芳也是的确漂亮,畢竟是庭晚吟的兒子。”
“只可惜太髒了,那身體不知道被多少人上過了,那關總也不嫌棄。”
“是嗎?他母親是庭晚吟。”此時那導演一臉詫異。
“導演,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人盡皆知呢?倒也是,各有各的圈子。”一位投資人道,言語間階級分明。
井千源粉面臉蛋做出的表情略微誇張,驚訝道:“我還聽說這庭芳先生和程老板竟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那庭晚吟就是程老板的母親了。”
這番話引得屋內一片嘩然。衆人紛紛看向程辭,想看看程辭給個什麽答案。
程辭正拿着調羹嘗着銀耳,不慌不亂。他輕輕放下勺子,又拿起方巾擦了擦唇,然後才看向衆人。
對面的井千源幸災樂禍,等着看他笑話。
程辭似笑非笑,面上淡定自若,心中思索着這井千源到底要做什麽。
還沒等程辭說話,便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驚呼道:“如果程老板真的和庭芳是兄弟,那麽程先生豈不是程烨先生的孩子。”
“是那個很出名的青衣嗎?那個程家繼承人?”
“是的。”
肖安插話譏諷道:“我印象裏的程烨先生可是很清高的,程老板的父親還在人世,要是知道程老板今天進了娛樂圈追名逐利會不會氣得睡不着啊。”
程辭垂眸,他父親那樣堅守傳統正道的人,肯定是不會同意自己通過娛樂圈來宣傳京劇的,他的父親只會認為娛樂圈只會将人與戲曲染得更加污濁。
當然這是他們老一輩的觀念,如果他的父親能趕上這十年的潮流改變,可能思想上會有所不同嗎?但事情沒有如果,父親在十年之前離世,誰也不知道他還活着的話,會發生什麽。
“我剛來這不久,但庭芳這名字我倒是經常聽見,好像都和煙花柳巷有關,這多麽美麗的男子,倒是可惜了。聽說他還經常出現在高端酒席,先前我來時,還聽見有人在議論他,說是就在這層的那個包廂,做的事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井千源嘆氣道,“這人好好的,怎麽幹了這勾當。”
“我覺得你們應該等白作家回來。”程辭開口道。“不然這故事就可惜了。”
門半掩着,應是作者離席的時候門沒有關嚴實。從門外走廊卷進來一股清香,萦繞在程辭鼻間,味道有些熟悉。
伴随清香而來的還有一聲低笑。
程辭正打算投入目光去瞅一瞅。
此時,門外過道上有人嚎了一嗓子,給酒店老板說是沈公子來了。
程辭側對着門口,通過門縫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相反在門外亦然可以瞧見裏面。聽見動靜,程辭扭頭,迎上男人熱騰騰的目光。
也不知沈庭秋在那裏站了多久。
高大清瘦的身軀被白光籠罩,身着一套白色西服,如同神祇降臨。
那目光盯得他渾身不自在,程辭挪了挪身子,長腿相疊。
這導演一聽是沈公子便順勢起身,走到門前笑盈盈地招呼這沈三公子。
“哎呀,沒想到能在這遇見沈總。”導演伸手,一臉谄媚地想要與男人握手。
沈庭秋身姿直挺,并沒有搭理面前的人,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坐着的人。
“不走嗎?”沈庭秋隔着人問他。
空氣裏的氣味明明那麽多,他還是察覺到了沈庭秋的味道,那經常遺留在他身上的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