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談(自說自話版)
夜談(自說自話版)
“老師,你睡着了嗎? ”
夜深靜無聲,耳邊傳來青年竊竊私語,司馬懿不想理他,呼吸綿長地裝睡。
一只手輕輕拂過,像是在撣去臉上月光般的輕柔。
馬超不知道在發什麽神經,側過身子撐起來臉摸黑看着旁邊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喋喋地說話:“有鳥叫聲,真好聽。”
鳥叫?司馬懿閉着眼,潛心聽了會兒,發現除了某人的呼吸什麽也聽不到。
為了防止越來越粗重的呼吸演變成一場鬧劇,司馬懿決定如果他再說話,自己就假裝一副被吵醒的樣子睜開眼睛然後罵他。
下巴又被捏了一下,沒使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給他擦嘴,可惜今天沒吃什麽飯。
“我是在做夢嗎?“馬超嘀嘀咕咕起來,言語中頗有幾分飄飄然的調調,他還真的以為司馬懿睡着了,畢竟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說他有病。
正準備睜開眼罵人的司馬懿:“......”
“老師也會想家嗎?難得能有機會一起好好呆着,天氣卻不好 。”
今夜的月亮現在看依舊不甚明朗,馬超總記挂着司馬懿晚上突然的低落,覺得就是月亮惹的禍,自作主張地替司馬懿遺憾起來。
“明晚的月亮會更圓。不時有一句話麽,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到時候我帶你去我小時候最愛去的塔樓上看看,那裏可是我的秘密基地,每次父親發完火,我就躲到上面去呆着。嗯...那個樓應該還在吧?”
必定是父親氣他不成才,規定誰都不許去找他,傍晚肚子餓得咕咕叫,跑去廚房也不會有人留下什麽飯菜。
威嚴獨斷的父親不肯對他展露一絲柔情,因為性格的缺陷被武都的陰謀輕松煽動,西涼不可挽回地走向分裂暴動。
而制造這一切風暴的男人正在自己身邊睡着,張過五指就能将他一把掐死,結束西涼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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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傍晚回到營帳曾有過一碗粥飯等在桌上。雖然後來問過男人原由,聽他講是吃不下不願浪費,但心中悸動一如喝進肚裏的熱粥,再難轉回。
“如果老師對我再壞一點,我可能就不會追着你死纏爛打了。見過我的人都說我是個瘋子,忘記國仇家恨對你情有獨鐘,我是最沒有資格說各為其主的人,因為你毀滅的是我的故土,但是怎麽辦呢老師,沒有人能夠教給我不愛你的方法 。”
馬超說這些話的時候明顯低落許多,越是靠近西涼,他的心情就越發焦灼,他明白自己不能代替所有的幸存者原諒司馬懿,更明白自己絕不可能舍棄司馬懿。
本來想找個好機會打斷他講話的司馬懿囫囵聽着竟真的有了困意,再沒什麽精力思考何時是個好機會......
隐約聽到耳邊窸窸窣窣地響着,迷蒙中身上蓋住一件暖和的鬥篷。
此時的司馬懿已經意識模糊,完全不知道馬超是何時起身拿的衣服。
蓋上便暖洋洋的一定不是剛翻出來的,難道他真的睡着了嗎?在這樣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荒野。
額上冰涼的觸感轉瞬即逝,如同昏暗的夢境劃過流星一角。
手臂悄悄壓了上來,後知後覺地知曉自己太笨重似的又收了回去,掌心的火永不熄滅,磨人的繭擦過手背,不痛但是難以忽視。
兩只手交疊相握,被幼稚的青年執拗地擺出一副虛假的親密,這樣安靜和諧的相處讓司馬懿如坐針氈,強迫清醒地撐開眼皮,去确認自己還在夢中。
珠頸斑鸠咕咕叫着,寂靜的夜好像從未有人開口講過話。只是右手仍然滾燙的裹着,像怕被丢棄的孩子死死攥緊的救命稻草。
可惜在噩夢中都舍不得松懈的稻草并不是救命良方,駱駝臨死前峰上也有這樣一根。
類似田螺與福壽螺般的相似又殘忍,一個可以讓饑餓的旅人食以飽腹,一個卻貪婪地寄生在旅人的腦仁飽餐一頓。
天亮以後身邊不再有人,蓋在男人身上的鬥篷物歸原主,殘留的溫度不知道究竟是二者誰留下的痕跡。
火堆已然熄滅,燒成焦黑的樹枝堅強的交叉杵立。
馬超坐起身愣愣看了會兒,心中湧上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甚清明的腦子艱難地轉了兩圈勉強想出一個安靜勉做比拟。
安靜的感覺、安靜的心情,用安靜來形容心情似乎怪異的很,但是這麽多年來能像這樣輕松地醒來的機會實在少之又少。
不用擔心下一場仗要怎麽打,也不用憂愁逃走的人去哪裏尋。
如果現在身處的環境不是荒地而是一座小木屋,那馬超的人生目标算是實現一半了。
娶一個溫暖的妻子聽起來也許太過小家子氣,可是人生長在世孤獨寂寞,有一雙手能夠彼此握着,歸來再晚都有一盞燈點着,再宏大的理想折疊于掌心終不過是有一個能夠停留栖息的家。
君王們或許有着更勃勃的野心,要稱霸世界,要獨步天下。但是更多的普通人畢生所求的,也僅僅只是一座屬于自己的小房子以及門前那一塊土地罷了。
早早醒來的司馬懿又靠在了那棵樹上,臉上雲淡風輕,聽到有人靠近,稍稍轉動一點眼珠,分給馬超短暫的對視。
被幾乎等同于瞥了一斜眼的馬超笑嘻嘻着湊上去把人攬住,興奮地指向前方燃起的炊煙,樂呵呵獻寶道:“有人做飯!老師,等咱們到了可以去讨一碗熱熱的飯吃。”
這句話說的很孩子氣,被搭住肩膀的司馬懿不知道是被他哪一個字觸到笑點,嘴角露出一個弧度。
一直留心他反應的馬超心底竊喜,只覺得二人關系如冰雪消融,極速和善起來。
兩人沒再有什麽言語交流,默默站了會兒便走去潭邊漱口洗臉,馬超又喝了一些水,把水囊灌滿後小跑到一靜開始整理馬上包袱的人跟前,眼睛閃亮,一副期待的神情。
司馬懿當然知道他想幹什麽,客氣地送他一白眼,踩着镫子坐上馬背,然後在他小媳婦樣撇嘴前搶先開口:“上來?”
這是司馬懿頭一回對馬超發起友好且主動的交流互動。
當然,之前類似你滾走開別靠近我你有病嗎這種“主動”對話行為姑且不計算在內。
君子如馬孟起,一改昨日心疼駿馬的假惺惺風範,嗖地一聲翻身上馬,兩條胳膊立即黏糊糊環到前面人腰上,骁勇善戰的大将軍突然變得害怕騎馬了似的,得了便宜還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