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發現

發現

我又長大了一些，但還是一個有名的“瘋子”，當然我爸也還是那個騙子，只不過他看起來更老了一點而已。

但是有一天他消失了，我再也沒見到他。

我開始回憶過去的事情，我發現我好像本身就很少見到他，他一直那麽沉默寡言，對身邊的事情顯得毫不關心，包括我。但是這一次他徹底消失了，我翻遍了我們家的每一個角落，我們家很小，東西也很少，除了書還是書，我拉開每一個抽屜，打開每一個鐵盒子，翻開每一本書，我都沒看見我父親的身影，他像水草一樣流走了。

“你見到過我的父親嗎？”我站在那座橋上問每一個經過的人，每一個人都對我投來不可思議的目光。我接連在這座橋上站了好幾天，經過這座橋的人也越來也少，我依然沒能找到我的父親。

過了很久我發現小胖子的父親站在我旁邊，他跟我說：“他已經不在了。”

“為什麽？”突如其來的對話讓我的聲帶一時間不能很好地發出聲響，我聽見我的聲音嘶啞又陌生。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長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我望着他離開的那條路，就是我回家的路，從這座橋上一直往前望去就能看到我家，我想我應該回到家裏。

我在家裏發現了一間密室，準确的說這個房間更像是一間書房，它被藏在書房的書架後面，很顯然這裏是我父親的私人領域。從小到大我好像從來沒有對我父親的任何事情感興趣，他很像我，什麽都不關心，什麽也不在意，但是我的興趣卻在看見這件書房的時候突然激增。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從來沒有來到過我父親的書房，這是我在這個家裏的禁忌區域。我和父親之間寥寥無幾的對話又一次也是因為我試圖闖進他的書房而發生，當時的場景我現在仍然歷歷在目。

“你在幹什麽？”

“我想看看書房的窗戶。”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去別的房間裏。”

從此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像一條幽靈一樣在房與房之間穿梭，除了那個永遠大門緊閉的書房，這是我特有的娛樂方式。和其他的父親不一樣，我的父親好像從來沒有參與到我的人生當中，對于我而言，他好像這個世界的游離者，是我生命的旁觀者，好奇怪，但是每當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思緒的時候，我時常會感受到我的腦子一片混沌，伴随着一陣一陣的眩暈和疼痛。

一直到那一天，我想我一直在等待那一個瞬間的來臨，我被一股什麽力量驅使着走向那個房間，我看見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那扇門的把手，冰涼細膩的金屬質感粘連在我的手心，伴随半邊身體的戰栗，輕輕轉動手腕，“咔嗒”，我曾經千萬次設想過我會如何地困在在扇門的另一面，然而他那樣輕易地打開了，極亮的光束從門縫裏向外散射，直直奔向我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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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消失了，只剩下停滞在原地的我和那扇自己緩緩打開的門，終于，房間的全貌在我面前展現出來，房間裏什麽也沒有，或者說幾乎什麽也沒有，除了一張挂在天花板上的裱着畫框的照片。

我想擡頭看看這幅畫，但是怎麽也看不全，仰着頭感覺脖子一陣密密麻麻如針刺般的酸痛感蜂擁而至，我順勢躺在地板上。

那張畫終于坦蕩地闖進了我的視野，那張畫上有一張很美的臉，眉眼舒展，略帶一絲愁緒，當我正準備再仔細端詳這張美麗的畫時，我的父親臉突兀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一下子從地上躍起。

“我和你說過不要來這裏，你也還是來了。”他看起來很平靜，從他的臉上我找不到憤怒或生氣的神情，而這更使我惴惴不安，我能想象到現在面對着父親的我的臉上會怎麽樣尴尬而僵硬的微笑。

他轉身走了，這是我沒有預想到的結果。

我原以為他會責罵我，然而并沒有，什麽也沒有，好像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一樣。我突然想起我碎片般的童年記憶，好像從來沒有收到過來自父親的責罵或懲罰。他看起來是個很嚴肅的人，哪怕對家裏的小玩意兒都要苛刻地排列安放，唯獨對我，有種莫名的寬容，與其說是寬容，不如說是忽視更貼切些。

“還不走嗎？”父親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我才意識到他正站在樓梯上等我離開，我不敢繼續逗留，只能跟随父親的腳步一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