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檸芝

檸芝

檸芝稀少,世間罕見,天大地大,漫無目的地尋找起來,十年百年都有可能。

可惜了,赤鴉的一場大火,毀了珍寶閣裏的好些寶貝。

好在,星雲島寶貝多,雙極盤還能用,有引路的功能,但也只能指出個大概的方向。

誰也沒真正見過檸芝,傳說裏出現的東西,沒人敢肯定它真的存在。

對蒼木而言,這渺茫的一點希望,卻是救命稻草,是盼頭。

他迫切地需要它,即使付出沉重代價。

秀陰長老一晚上沒睡,找到記載檸芝的古籍。

她撕下那頁,放在雙極盤,而後以靈力驅動,空中緩緩浮現一排金色小字。

“山窮水盡,檸芝現世。”

蒼木一頭霧水,陷入沉思,“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正當此時,席瓦從外面走進來。

他沉聲道,“這些年,我在外游歷,去過不少地方,其中有一處峽谷,名曰山窮水盡。”

“如此甚好,我們快去吧。”蒼木喜出望外,一轉頭,卻見席瓦有些遲疑。

“怎麽了?席瓦。”

席瓦看了眼白胡子長老,說道,“那裏是神醫族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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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僅會醫術,也會巫術。

“神醫族。”蒼木沉吟片刻,忽然睜大眼睛,驚訝道,“如果我沒記錯,他們是半妖?”

“正是。”席瓦點頭,“那裏住的,無論老少,全是半妖。”

這是一件衆所周知的事。

“他們極其厭惡人族,凡是進去求醫尋藥的,沒人能活着從那兒出來。”

說到這兒,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席瓦,他去過那地方,卻能完好無損回來。

衆人閉口不言,默契地不去主動提他是妖的身份,自欺欺人,假裝一切如舊。

聽完他的話,蒼木心涼了半截。

半妖,是人妖私通生的孩子,不被兩族接納,便躲到與世隔絕的山谷,自成神醫族。

傳聞,他們祖師是只花妖,愛上一個凡人,後為情所傷,遂定下規矩,只救妖和半妖。

“無論有什麽規矩,有多難,我一定要拿到檸芝。”蒼木打起精神,自我安慰道,“醫者仁心,興許,他們知道我們救人心切,便把靈物給了我們呢。”

“走吧。”承允說道,“不管用什麽方法,我會幫你拿到的。”

大不了,軟的不行,來硬的。

他說話時,面無表情,連語氣也沒有起伏,卻讓人深信不疑,一點不覺得他是在說大話。

蒼木擡眸,感激的目光,撞進他眼底,二人相對無言,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說道,“拜托各位長老,照顧好我父親,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去吧。”

幾位長老目送他們離開。

席瓦跟着走了一段路,蒼木才想起來說道,“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他以為,席瓦是出來送他們一程。

席瓦失笑,這個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迷糊。

他揉了揉蒼木的頭發,說道,“師父讓我陪你一起去,保護你,你從沒出過島,他不放心。”

蒼木感動不已,“大長老對我真好。”

“不過,”他話鋒一轉,說道,“你還是回去守着星雲島吧,我怕那些赤鴉們去而複返,你留下,可以幫幫長老們。”

席瓦不贊同,他抿了抿唇道,“可是我更擔心你,島上有幾位長老坐陣,又修好了結界,不會有問題的。”

“我這邊,你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蒼木拍了拍胸脯,自信道,“我很強的,你不在的時候,我的修為提升了很多,一般人不是我的對手。”

“而且,這不是還有承允嗎?你見識過的,他特別厲害,一個打一群。”他扭頭沖承允笑了笑。

承允一愣,不好意思地別過臉,不自然地勾了勾嘴角。

席瓦見狀,不自覺皺起眉頭,意有所指道,“你忘了秀陰長老說的,防人之心不可無。”

蒼木不以為然,“沒事,承允又不是外人,他救過我好多次,還忍痛割愛,把玄天玉給了父親,他是好人。”

“好了。”

承允和席瓦同時開口。

一個是被誇得不好意思,一個是聽不下去了。

“你若是不想讓我跟着,我可以回去,不過,只有我去過那地方,熟悉地形。”席瓦說完,轉身,作勢往回走。

“不行不行,你別走。”聞言,蒼木連忙拉住他,去抓他的手。

他一回身,陰差陽錯的,又或許是有意為之,二人竟十指相扣在一起,實在是巧合。

蒼木和師弟們打成一片,摟摟抱抱的,習以為常,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他軟聲軟氣地懇求道,“好席瓦,你認得路,節省時間,帶我們過去吧,我幫你在父親面前,多說幾句好話。”

說罷,還抓着他的手晃了晃。

席瓦渾身一僵,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心底生起一種,隐蔽的,難以言喻的感覺。

剎那間,一股灼燒的感覺,從指尖傳到全身,酥酥麻麻的,令他神魂一顫。

蒼木歪着頭,沖他眨了眨眼,卻見他根本沒在看自己。

循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還以為他不喜歡被別人碰,心中了然,遂抽回手。

他收手的瞬間,席瓦失落極了,下意識追上去,捉住那只纖細的皓腕。

“怎麽了?”蒼木詫異地看着他。

表情無辜,目光純粹而又單純,幹淨如水,不摻任何雜質,表情無辜。

面對這樣的眼神,簡直讓擁有見不得人心思的他,無處遁形。

他又一次覺得,自己配不上蒼木。

“我跟你們一起去。”席瓦答應道。

說起來,蒼木是師兄,卻心思單純,在蜜罐裏長大,沒出過島,不知世事險惡,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按凡人的年紀,席瓦比他小兩歲,早早入世,經歷豐富,做事成熟穩重得多。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承允,若有所思。

這人出現得太不尋常,一切發生得過于巧合。

護心鏡莫名其妙消失,結界被破,恰逢此時,沉寂幾十年的赤鴉,突然發起如此大規模,不計後果的攻擊,怎麽想都覺得,不僅僅是意外這麽簡單。

至于他的解釋,席瓦一個字都不信。

後湖是一片死水,不進不出,怎麽可能和外界連通,而且,星雲島周圍全是林木,沒有江河湖泊。

他沒有提出自己的疑問,是因為相信長老們另有打算。

他們一定比自己更清楚這其中的疑點重重,也許讓蒼木和他離開,便是為了保護島上的弟子們。

路上,席瓦有意無意地擋在他們倆中間,不想讓蒼木和他過多接觸。

承允不是個活躍的人,話不多,他看出席瓦對他的防備,沒有辯解,因為他并不介意,換作是他,也不可能對一個才認識幾天的陌生人,坦誠相待,心無芥蒂。

相比之下,從一開始便無比信任他的蒼木,便顯得有些沒心沒肺。

不過,這一路上,由于擔心父親傷勢,蒼木悶悶不樂的,沒心情談笑風生,席瓦和他搭話,他也總是出神。

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略顯沉悶。

那地方很遠,三人禦劍飛行趕路,即便是不眠不休,也要至少五天時間。

這只是理想狀态,實際上,路上一直走走停停,因為蒼木身體不好,承允和席瓦總是讓他休息,不許逞強。

究其原因,是他心急如焚,憂思過重,而且,身上的傷還沒好全,臉色不太好,還咳得厲害,吃藥也沒用。

大夫說心有郁結,不利于養傷。

他表面上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心裏卻極為細膩和敏感,赤鴉一事,島上弟子死傷那麽多,他全怪在了自己身上,嘴上不提,心裏卻內疚得不行,經常夙夜難眠。

有幾次,席瓦去給他蓋被子,聽見他躲在被窩裏偷偷哭,早上起床,枕頭還是濕的。

這些事,他不知該奢求誰的原諒。

內外透支,趕路時又淋了點雨,當天夜裏,他渾身發燙,次日便高燒不退。

他昏昏沉沉的,差點從劍上摔下去,幸好席瓦離得近,一把抱住他。

二人尋了個最近的醫館,抓了藥。

蒼木燒得迷迷糊糊的,吃不進去藥,灌多少,吐多少,到後頭,連嘴也不張。

承允空有一身靈力,卻幫不了他。

他這是染了風寒,并非受傷,玄天玉也無能為力。

承允和席瓦,二人換着煎藥,一人看着爐子,另一人喂藥。

蒼木身上,燒得比那煨藥的爐子還燙,席瓦急得上火,平白流了幾次鼻血。

他不能坐以待斃,便用了最笨的法子,嘴對嘴喂下去。

雖然慢,卻有用,好歹讓他咽了些。

他昏迷着,一點感覺沒有,偶爾溢出的幾聲□□,也是由于燒得不舒服,胡亂哼哼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是,對于清醒的人而言,是身心的雙重折磨,更是對定力的巨大考驗。

修仙之人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這一刻,蕩然無存,理智化為灰燼,若不是看見他這麽難受,席瓦真想做個小人,趁虛而入。

他是妖,不是什麽名門正派的正人君子。

柔軟的雙唇相貼,他的心跳很快,聲音也很大,如擂鼓聲,砰砰作響,像是才練完幾套拳的感覺。

渾身鮮血沸騰,從頭到腳,無聲地咆哮着,叫嚣着,讓他占有和掠奪面前這人。

他需要一個宣洩口。

這時,承允忽然推門而入,手裏還端着剛煎好的藥。

他想着,這麽久,藥應該涼了,便過來換一碗。

沒想到會撞見這樣香豔的一幕。

躺在床上的蒼木衣衫淩亂,毫無反抗之力,臉色緋紅,眼尾濕潤,不知道經歷過什麽。

席瓦的唇還在他的唇上輾轉。

“你在做什麽?”承允盯着他,眼底的情緒,出現裂縫,流露出不滿,沉聲質問道。

席瓦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占人便宜,被抓包的心虛,擡手擦了擦嘴角殘留的黑色藥汁。

“你說呢?”他挑了挑眉,嗤笑出聲,故意當着他的面,又做了一遍。

他的動作娴熟,含在口中,頂開緊咬的牙關,将藥汁渡過去,壓住柔軟的舌尖,不讓他吐出來。

末了,扭頭看向承允,語氣幽幽地問道,“怎麽樣,看清楚了嗎?”

“小人行徑。”承允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臉色通紅,連耳朵尖都是紅的,手掌緊緊握着碗沿,幾乎要把它捏碎。

良好的修養讓他罵不出難聽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席瓦對蒼木做那種事,他會那麽生氣,恨不得提劍刺他。

後來他才明白,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叫做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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