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羽靈

羽靈

二人僵持住,誰也不肯妥協。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吧,我回去問我父親,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認識我母親。”

蒼木說完,便在原地坐下。

他心裏好奇,卻不露在臉上,将情緒掩飾得很好。

那人語氣冰冷又輕蔑地說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母親,你大可去問那個所謂的父親,他給不了你想要的真相。”

他們三人之間,關系複雜,蒼木将這一切,簡單歸咎為愛恨情仇的糾葛。

他一向如此,不谙世事,想法單純。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坐在原地,內息運轉,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打算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太過安靜,那人先穩不住,幹巴巴問道,“為什麽不說話?你不想知道後面發生的事嗎?真相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不想。”

蒼木板起臉,不茍言笑,冷酷無情。

那人還在勾引他,“看一下吧。”

“不看。”

他油鹽不進,那人堅持不住,只好先服軟,“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沒辦法。”

“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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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

“不要條件!白看!”

“好。”蒼木立馬答應,站起身,磨拳擦掌,蠢蠢欲動,就等這句話呢。

那人吃了悶虧,氣得不行,恨不得馬上反水,當做什麽也沒說過。

現在裝死還來得及嗎?

他一邊嫌棄,一邊縱容,不情不願地放出一束光,沒好氣地說道,“伸手。”

一回生,二回熟。

他摸清了流程,這一次比上一次進入得更快,出現在星雲島的地牢裏面。

那時的星雲島,還不是現在的樣子。

沒有鳥語花香,沒有山清水秀,光禿禿的,處處是一片荒蕪。

地牢裏更不是人待的地方。

陰暗潮濕,又髒又亂,老鼠橫行,狹隘的空間裏,彌漫着難以忍受的腥臭味。

他聞不到,光看見便覺得窒息。

他的母親,羽靈,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卻可以在裏面待那麽長時間,堅強又脆弱,簡直難以想象。

“啦啦……”

她穿着自己最喜歡的一條白裙子,望着窗外透進的光,輕聲哼着哄小蒼木時用的搖籃曲。

臉色蒼白,面容憔悴,也難掩美貌,面不改色地坐在地上,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門口傳來開門的動靜,有人進來。

她不在乎,沒有扭頭去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哼唱發呆。

來人是萬元。

他是幾大門派之首,自然而然地接管這裏,看守壓在地牢裏的女人,也負責從她口中問出孩子的下落。

“這首小調真好聽,是唱給你兒子聽的嗎?”他打開牢門走進去,蹲在羽靈面前,低聲道,“可惜他聽不到,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可以帶他過來再見你一面。”

羽靈不願正眼看他。

他一把将她拉起,抵在牆上,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擡起她的下巴。

“看着我!”他惱羞成怒,沉聲道。

手上用力,幾乎把她的臉捏得變形。

原本便沒多少肉的雙頰,深深凹下去,白皙的皮膚通紅,留下明顯的指印。

“唔……”

她身上的噬魂釘在經脈裏亂竄,疼得渾身發抖,四肢無力,搖搖晃晃站不住。

大約是由于傷口感染,她在發燒,渾身滾燙,眼前發黑,意識變得迷離。

雙眸濕潤,臉色緋紅,站不住,直接撲倒在面前之人懷裏。

溫香軟玉抱滿懷,沒人抵擋得住。

這副虛弱的樣子,讓她平添一種柔軟的風情。

萬元嘴角上揚,得意地笑,将人抱在懷裏,在她身上愛戀地撫摸。

他不自覺放輕了語氣,“師妹,你知道嗎?你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冰清玉潔的樣子,冷淡疏離,拒人于千裏之外,好像所有人都配不上你。”

“可你越是這樣,我越想毀了你,踐踏你的驕傲,讓你跌下神臺,受盡屈辱,在我眼裏,你不甘心的樣子,才是最美的。”

說完,他表情享受地聞了聞她身上的香味,深吸一口氣,沉醉其中。

即使在這種肮髒的地方,她也是幹淨的,香香的。

任何香味都比不過純潔的女兒香。

蒼木看在眼裏,拳頭緊握,心頭在滴血,氣得渾身發抖,眼睛緋紅。

他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無法改變。

“放開她!你個畜牲!王八蛋!”他頭一次對人罵得這麽難聽。

“滾開……”羽靈聞見萬元身上的味道便惡心,用盡全力推開他,自己複又跌坐在地上,四肢發軟,使不上力氣。

萬元又伸手去抓她。

急怒攻心,她嘗到喉頭泛起的血腥味,扭頭,吐了他一臉的血沫。

他氣得臉色大變,給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耳邊嗡嗡作響,什麽都聽不見,好半天才緩過來。

萬元擦了擦臉上的血水,厲聲威脅道,“我勸你,別不識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今非昔比,如今,你已經淪為階下囚,何必再擺出這副貞烈的樣子?”

“那只妖毀了你的一生,将你害得這麽慘,你又何必為他守節?”

“不如從了我,我可以讓你好過些。”

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虛與委蛇這麽久,終于暴露出本來面目。

除惡揚善是假的,他只是為了借助衆人的力量得到她。

她看向他,嘴唇動了動,但沒有聽見聲音。

萬元以為是她聲音太小,便将耳朵湊過去。

誰知,她突然撲上來,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死不松口。

他的表情驚恐,疼得大喊大叫,用內力掙開死死抓着他的女人。

“你就是個瘋子!”

他捂着自己的耳朵,破口大罵,血流不止,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來。

羽靈自己沒能咬下他的耳朵。

“你不配……”她的聲音很虛弱,臉上卻一直在笑,趴在地上,血和污水混合在一起,弄髒了她的裙子。

說完,她又開始哼唱那首搖籃曲。

萬元見不得她好過,催動她體內的噬魂釘。

她疼得全身縮成一團,在地上打滾。

即便如此,仍一聲不吭,不肯說一句求饒的話。

自那之後,萬元每天都會過來折磨她,用盡各種非人的手段。

他還是貪圖她的美色,但是,迫于仙門給的壓力,不敢明目張膽做得太過分。

她一日不說出孩子的下落,便一日不得安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日複一日的痛苦中,她變得神志不清,瘋瘋癫癫的。

真傻也好,裝瘋也罷,不管她是不是在護自己,總之,從她的口中,很難再問出什麽。

萬元逐漸厭惡她,不再去管她,任由她在地牢裏自生自滅。

再後來,似乎所有人都遺忘了她。

直到有一天,一個漂亮的女人走進這裏。

她小心翼翼的,怕驚動別人,提着食盒來到關押着羽靈的地牢。

這些時日,萬元雖然不過來,卻一直讓人守着她,不許她死,也不許她好過。

食物和水會有,但是不幹淨。

有時,她傷得太嚴重,他也會讓人來給她治療,但只要死不了,便不許下邊的人浪費藥材。

他要讓她活着,清醒地感受痛苦。

長時間的折磨,讓她苦不堪言,瘦得不成樣子,已經看不出來本來的面貌。

漂亮女人心疼她,給她帶了水和食物。

她趴在地上,無力起身,連擡頭,對她而言,都是一件困難的事。

女人将水送到她嘴邊,壓低聲音,急切道,“這是幹淨的,沒毒,你快喝點吧。”

她拿着杯子,把手往內側傾斜。

羽靈費力地吞咽,下一秒,又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水,嗆咳不止。

她的身體好像已經出毛病了。

或許,此時此刻,對她而言,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看不到逃出去的希望,她不想再茍延殘喘,生不如地活着。

見她眼裏的生機,一點點消失,漂亮女人連忙勸說道,“好死不如賴活着,想想你兒子,為了他,活下去。”

羽靈閉上了眼。

這時,有人進來了,女人連忙把帶來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去,丢在她旁邊,慌張地說道,“有人來了,我要先走了,你吃東西,一定要活着,我會救你出去的。”

說完,她便忙不疊地離開了。

羽靈聽了她的話,想起那個一出世便沒有父母的可憐孩子,心如刀割,難受得渾身疼,她伸出手,抓起一塊餅,塞進嘴裏,用力地嚼碎,艱難地咽了下去。

為了那個孩子,她要堅持住。

至少,在臨死前,再看他一眼……

不過,她心裏也很知道,希望是渺茫的,萬元如此歹毒,狠辣,不擇手段才得到她,怎麽可能輕易放她離開呢?

可這是她生的唯一動力。

後面,又過了幾天,那個漂亮女人都沒有再來。

她帶來的水和食物已經吃完了,羽靈又陷入了絕望。

也是,要救她,比登天還難,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辦得到?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果然從一開始就不該抱有希望,如此,便不會失望。

然而,就在她放棄之時,漂亮女人又出現了。

這回,她帶來了藥和鑰匙。

她為羽靈處理了傷口,打開牢門,放她出去。

“快走吧,我在酒裏下了藥,守衛們昏睡了過去,一會兒他們醒了,很快就會發現你,趁着這段時間,走得越遠越好。”女人一邊解開她身上的鏈子,一邊說道。

羽靈問她,“為什麽要救我?”

“我不想看他一錯再錯。”女人說,“我也是做母親的人,我知道,你和孩子都是無辜的,你也是受害者,他們不該這樣對你。”

看見她一身傷痕累累,女人的眼裏滿是同情,伸出手,輕輕抱了抱她,柔聲說道,“我只能幫你到這裏,躲好一點,千萬別被他們發現,別再回來了。”

“快走吧。”

她将羽靈扶出地牢,揮了揮手。

羽靈深深地看着她,逆着光,神情柔和,真心誇贊道,“你真的很漂亮。”

善良為她的美麗添了一抹光。

她微笑着說道,“你也是,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我想,我們可以成為無話不說的摯友。”

“我會記住你這份恩情,有機會,以後一定會報答你。”

“不用報答我,是我們虧欠了你,況且,我也時日無多了。”女人神色黯然,笑得比哭還難看,拿出脖子上挂的玉佩,說道,“如果有緣,你以後看到戴着這塊玉佩的孩子,幫我好好照顧他。”

羽靈鄭重地點頭,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是?玄天玉!”蒼木驚呼出聲。

那人冷哼,“不然,你以為,他闖進後湖,我為什麽不殺了他?每一個擅闖我領地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獨他,我看在他母親的份上,留他一條小命。”

蒼木忽然問,“你放過我,也是因為我母親嗎?”

“不,只是因為,是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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