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妖術
妖術
聽完那人的話,蒼木陷入沉思。
他在想,這個女人,會是承允的母親嗎?恐怕連承允自己也不知道吧。
承允說過,他是被師父養大的,從沒見過母親的樣子。
不過,在他想象中,是像仙女一樣漂亮,說話溫溫柔柔的。
每個人心目中的母親都是最美好的。
看到那個善良的女人後,蒼木非常想告訴他,他的母親比他想象的還要美好。
他說,師父撿到他的時候,他才出生沒幾天,小小的一個,裝在竹籃裏,在水面上漂着,不知從何處而來,口中含着這塊玉。
那時候,他凍得臉色青紫,餓得一直哭,聲音微弱,有氣無力的。
衆人皆以為他活不了幾天,勸他師父放棄救他,別白費功夫。
可是,他的師父舍不得,這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他奄奄一息,不會張嘴吃東西,師父便想盡辦法,一勺一勺羊奶灌下去,竟讓他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平平安安長大。
每每提及師父,他總是不勝感激,那是他最尊敬的人。
至于玄天玉,他一直以為是母親留給他的一塊普通信物,不知道是寶貝。
師父也沒告訴他,只是在他有意識後,讓他滴血認主,免得有心人搶了去。
蒼木不禁感慨,原來他們之間的緣分,在那麽早以前便已經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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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他的母親救了自己的母親,多年後,他又救了自己。
緣分,當真是妙不可言。
蒼木的母親,從地牢逃出來後,哪兒也沒有去,島上處處是巡防的人,布下天羅地網,讓她插翅難飛。
更何況,她沒想過離開。
她不能離開這裏,不能讓那只湖底的妖再出來禍害人。
可是,這裏已經不是她的家了,漫無目的地兜兜轉轉,她不知道該去哪兒。
最後,她心如死灰,選擇投湖自盡。
萬元帶人尋了她好久。
他們在湖邊發現了一只繡花鞋,但是,沒辦法靠近。
一有人靠近,便會被水浪卷走。
蒼木問,“是你做的嗎?”
“沒錯,我雖然被封印住,但還可以控制這片水域。”
“你母親生前受盡折磨,我沒辦法保護她,死後,我不會讓這些人,擾得她的屍體不安寧。”
蒼木心裏的感受很複雜。
他喃喃自語道,“為什麽,他們為什麽就容不下一個女人呢?”
甚至,她到死都不願意出手傷害同門。
“不對。”忽然之間,蒼木意識到不對勁,篤定道,“這不是你的記憶,你怎麽會知道後面發生的事?”
那人欣慰道,“虎父無犬子,沒錯,這是你母親的記憶。”
“當年,她墜入湖底,是我接住了她的屍身,可惜,我救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可是我不甘心,我好恨,恨他們所有人。”
“于是,我窺視了她的記憶,記住那些傷害過她的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一個一個,全部付出代價。”
“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蒼木沒說話,難過地閉上眼,心頭不是滋味。
為什麽父親從來不告訴他這些?
母親的血海深仇,難道,他當真一點不在乎嗎……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那人開口說道,“我說了,他不是你父親,你母親的那些記憶裏,可曾有過他的出現?”
蒼木理智一顫。
“不可能。”他有主見,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抿了抿唇,冷聲道,“我為什麽要信你說的,我看到的,未嘗不是你想讓我看的呢?”
那人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我不可能騙你!”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
他心裏很亂,猶如一團亂麻,迫切需要自己冷靜,而那人卻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吵得他很煩躁。
“你閉嘴!不要說了!”
“席瓦,席瓦,你在哪裏……”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
手腕上的紅繩發出紅光,隐隐發燙,忽閃忽閃的,似乎是在回應遠方的呼喚。
另一邊,幻境裏席瓦,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回過神,猛地推開身上之人。
那個和蒼木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摔在地上,手中的匕首被甩飛,還沒來得及刺出去。
只差一秒,他險些要了席瓦的命。
見情況不對,他立馬換上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挂着眼淚,楚楚可憐,怯生生地問道,“怎麽了?相公?今日是我們大婚的日子呀,你不想和我洞房了嗎?”
席瓦看着他,那張臉,那樣可憐的神情,真的讓人下不去手。
他跪在“蒼木”面前,雙手捧着他的臉,表情痛苦而又掙紮,紅着眼對他,“謝謝你,我今天很開心,雖然你是假的,但我很滿足。”
“還有,對不起。”他撿起那把匕首,緊緊握在手上,手心裏全是汗,一片濡濕。
“蒼木”驚恐地瞪大眼,拉着他的手,眼淚唰得一下落下,撲簌撲簌,大顆大顆如珍珠,哭得好不可憐,抽抽噎噎的,哽咽着問道,“你不要我了嗎?”
“我當然要你,我永遠愛你。”
席瓦心軟得一塌糊塗,恨不得把命都給他,擡手擦去他臉上的淚,終究還是狠下心,閉着眼,将匕首送進他心口。
“蒼木”嘴角含笑,輕輕勾住他的手指,緩緩阖上眼眸,眼角滑落一滴清淚,小聲說着,“相公,我也愛你……”
這幻境太真實了,讓他走不出來。
他抱着“蒼木”慢慢變涼的屍體,舍不得松手,接受不了自己親手殺死他的事實,明知是假的,仍無比痛心。
“蒼木……”
他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周圍的場景劇烈抖動,懷裏人的屍體一點點消失,變成抓不住的碎片,灰飛煙滅。
他破解了幻境,回到了現實世界。
藤蔓忽然松開他。
他連忙在空中翻了身,才不至于讓自己掉在地上,穩穩站住。
臉上還是濕潤的,仍心有餘悸,摸着胸口,裏面還在強有力地跳動着,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那種失去摯愛的絕望,是他無法承受的巨大痛苦。
一擡頭,承允和蒼木還被綁在樹上,表情痛苦,走不出來。
“師兄!”
無論他怎麽喊,蒼木聽不見。
他看了眼,手上發光的姻緣繩,計從中來,借助它的牽引,進入了蒼木的幻境裏。
“師兄!你在哪裏?”
這邊,蒼木忽然聽到的席瓦聲音,立馬打起精神,喜上眉梢,大喊道,“席瓦,是你嗎?我在這裏。”
他什麽也看不見,胡亂地揮着手。
太黑了,還好席瓦身上有火折子,他循着蒼木的聲音找過去。
忽然看見火光,蒼木有些不适應,眼睛酸酸澀澀的,用手揉了揉,流下了淚。
他朝席瓦跑過去,“席瓦,我在這兒!”
“師兄!”席瓦大喜過望,大步跑起來。
見席瓦過來,那人停下他的念叨。
他最後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個仇,你報還是不報,想好後,來星雲島後湖找我。”
說完,他便消失,再無聲音。
終于安靜了。
“席瓦,你怎麽才來,我好累。”蒼木如釋重負,見席瓦沖他跑過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脫力地倒在他懷裏。
一時間,接受太多的信息,精神上相當疲倦,早已支撐不住。
但是,害怕會有未知的危險,一直高度緊繃着,看到席瓦才敢松懈下來。
“師兄,師兄!”席瓦強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他,急切地叫道。
他擔憂地問道,“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蒼木昏死過去,沒有回應他。
他将人打橫抱起,點燃一把大火,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撕開一條口子,把人人帶了出去。
人總是對與自己無關的事,看得更透徹,破解別人的幻境,要比自身容易。
出去後,蒼木還沒醒。
席瓦救人心急,忘了自己修的冰系術法,直接将靈力渡給他,冷得他直哆嗦。
“好冷……”
蒼木悠悠醒轉,上下牙關打顫,說話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席瓦連忙收手,将人扶坐起來,靠在自己懷裏,又脫下外袍,披在他身上,幫他搓熱冰冷的雙手,口口聲聲道歉,“對不起,師兄,我忘了你會冷。”
“沒事沒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為了救我,我應該謝謝你的。”
蒼木像凍僵的人,一點點複蘇,被他抱着,身上也慢慢暖和起來。
席瓦問他,“師兄,你的幻境裏為什麽是一片漆黑?你看見了什麽?還有,你為什麽說好累,”
他想了想,搖頭,“沒事,那裏面只是黑,沒遇到危險。”
見席瓦皺眉,沉思,他笑着打趣道,“許是知道我怕黑,故意吓唬我呢,你不是說,幻境裏,會看見心底害怕的東西嗎?”
席瓦還是覺得不對勁,扭頭看向他,他眨了眨眼,做了個鬼臉。
緊張的氣氛瞬間緩和下來。
“沒事就好,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席瓦一臉認真地跟他強調。
他乖巧點頭,“我會的。”
“哎呀!”他一擡頭,看見承允還挂在樹上,慌慌張張站起身,走過去。
“承允!”
“他怎麽還沒出來?”蒼木扭頭問席瓦。
席瓦冷冷道,“廢物一個。”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要這麽說他。”蒼木不太樂意道,臉頰氣鼓鼓的。
不僅如此,若他看到的那段記憶是真的,承允的母親也是他母親的救命恩人。
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二人一直不對付,不是打架,就是吵架,總有人臉上是挂彩的。
這些他都看在眼裏,心想着,是他們之間的私事,便沒有插手。
可是在幻境裏,一念之差,是會出人命的,不是任性的時候。
他扯了扯承允身上,密密麻麻的藤蔓,紋絲不動,還越纏越緊,吓得連忙收手。
“席瓦,你快想辦法救救他吧。”
席瓦不願意,蒼木拉着他的胳膊,好聲好氣地央求道,“我的好師弟,看在我這個師兄的面子上,你幫幫他。”
“要我救他,也不是不行,”席瓦深深地看着他,若有所指道,“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蒼木謹慎地問道,沒有胡亂答應。
總不能為了救人,把自己給賣了。
席瓦沉吟道,“我還沒想好,等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
蒼木看了看樹上的人,臉色越發蒼白,嘴角溢出血絲,咬咬牙,答應道,“好,只要不是太過分,我都答應你。”
席瓦心滿意足的同時,又有些不爽。
他怎麽可以,為了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什麽都願意做?
自己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好了,我答應你了,你快救救他吧!”蒼木焦急地催促他。
席瓦冷着臉,沒好氣地說道,“放心,他死不了,這裏的幻境只會把人困住,不會要人性命。”
說完,他咬破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紅色的制止符,打在承允身上。
承允悶哼一聲,發出痛苦的□□,他身上的藤蔓,卻奇跡般的紛紛退去,好似碰到了什麽可怕的髒東西一樣。
蒼木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法術?怎麽我沒學過,莫不是,大長老偷偷給你開小竈?”
他指向席瓦,虛眯着眼,一臉我什麽都知道的表情,讓人忍俊不禁。
席瓦失笑,淡淡道,“妖術,你要學嗎?”
蒼木立刻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他又忍不住問道,“我也可以學嗎?可是我不是妖诶。”
他覺得這種法術又酷又厲害,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一招制敵,非常适合他這種,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性格。
席瓦又開始給他下套,挑了挑眉,問道,“你真的很想學嗎?”
蒼木點頭如搗蒜。
為了忽悠他,席瓦張口就來,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個法術,學起來很簡單的,不過呢,這是我妖族的東西,不能随便教給外人。”
“除非……”
他欲言又止,釣足了興趣。
果不其然,蒼木咬住魚餌,乖乖上鈎,刨根問底道,“除非什麽呀?什麽人可以學呀?”
“除非是我的內人。”
“你!你又拿我尋開心!”蒼木小臉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