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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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要人，一邊不給人，雙方僵持不下。

蒼木死死護着席瓦，不肯讓父親把他交出去。

兩個受傷的人，苦苦支撐。

蒼南內心已經動搖，往旁邊側步，為萬元等人讓開路。

“不可以！父親，不要！”

蒼木口口聲聲哀求他，而他無動于衷，把臉別過去，不去看那一雙淚眼。

他甚至還讓弟子們拉開蒼木，以免被誤傷。

萬元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然而，當他走近席瓦時，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讓他不由得停下動作和腳步。

“好生熱鬧！”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聽到那個聲音，中氣十足，從遠方傳來。

眨眼間，星雲島又闖入另一批人。

今天的星雲島，果真是熱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蒼木一眼便看見人群中的承允。

他跟在一位老者身後，穿着截然不同的裝束，面容嚴峻，不茍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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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應該是逍遙宗的人。

他們能進來，也不奇怪，島外的結界，本是借玄天玉的力量修補的，自然不會攔住它的主人。

拉着蒼木的弟子松開手，他便立馬撲過去，緊緊抱着席瓦。

“席瓦，你疼不疼？”

他不停地用手擦他臉上的血。

“別哭呀，我很好，一點也不疼的。”席瓦扯出一個虛弱無力的笑，擡手為他擦眼淚，卻弄得他一臉血。

衆人都被逍遙宗那邊吸引，只有蒼南在關注他們這邊。

他看出些端倪，眉頭緊皺。

逍遙子率一衆弟子，款款而行，走到萬元身邊，并排而立。

他的面容平靜，衣袂飄飄，挺立如松，仙風道骨。

“蒼島主，別來無恙。”

“在下逍遙子，幾年前，你我曾有過一面之緣。”

他和蒼南沒見過幾次。

比起萬元，他要客氣許多，至少感覺不到他的敵意，又或許是，深藏不露。

蒼木一見他，便覺得他是個城府很深之人。

萬元笑着同他寒暄，“逍遙宗主，真巧呀，在這裏遇見你，我們還挺有默契的。”

逍遙子瞧不起他，不願和他扯上關系。

“何必假惺惺，繞彎子，你我都是為同一個目的而來。”

逍遙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盯着蒼南。

“蒼島主，斬妖除惡，維護人界安寧，是所有仙門共同的責任，老夫聽聞貴島上有妖，為保正道太平，不請自來，如有冒犯，還請蒼島主莫怪，這樣重要的場合，我們逍遙宗，怎麽能不在場呢？”

他的語氣平淡，輕飄飄的每個字卻讓人聽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強硬，很有份量。

蒼南冷着臉，目光淩厲，“二位稀客，好雅興，雙雙跑來我星雲島抓妖，怎麽，天底下那麽多妖，還不能滿足你們嗎？竟敢把手伸得這麽長，如何處置席瓦是我們自己的事，不管他是妖還是人，自有門規約束，還輪不到你們插手，星雲島弟子雖少，卻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弱者。”

“蒼島主不要誤會，”逍遙子低聲解釋道，“我無意僭越你門中內務，此行有一個重要目的，便是親自向你表達感謝之情，我徒兒承允，多虧你們願意用護心鏡救他性命，承蒙照顧多日，感激不盡，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希望你們收下。”

他說完，身後的弟子搬上來幾個大箱子，打開一看，裏面是各種各樣的靈丹妙藥，奇珍異寶，還有很多罕見的武器，令人眼花缭亂，對于一些小門小派而言，這些可能是幾代才能積累下來的修煉資源。

但是，星雲島不缺這些東西。

蒼木冷聲拒絕道，“不需要，你帶回去吧，他也救了吾兒，兩不相欠，若你當真心懷感激，今日便不該擅闖星雲島。”

他覺得逍遙子只是在惺惺作态。

萬元看着那幾個大箱子，眼神一暗，若有所思，他倒是有點想法。

“蒼島主，想好了嗎？盡快将這只蛟龍交給我，我馬上帶着人離開。”

秀陰看着他們人數衆多，走上前，小聲在蒼南耳邊提醒道，“島主，你身上還有傷，不宜動武，反正是要處置這只妖的，難逃一死，不如交給他吧。”

她的性子是要軟些。

蒼南卻猶豫着，有些為難，“我答應過師兄，留他一命的。”

秀陰卻對他說，“席瓦已走，現在回來的，只是妖，島主無需覺得愧疚。”

“不可以！”蒼木厲聲道，“誰要帶走他，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他雖然受了傷，卻未必不可一戰。

承允見席瓦傷得确實很重，走過去，喂了顆丹藥給他。

逍遙子沒有阻止。

他的意圖根本不是席瓦。

一瞬間，蒼木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承允說道，“承允，我們是朋友，對不對？你別傷害席瓦。”

承允點頭，“你放心，只是顆療愈內傷的丹藥，他傷得太重，如果不及時醫治的話，會沒命的，還有他體內的噬魂釘，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想活命，必須在此之前，想辦法取出來。”

他對于這些對付妖的法器了如指掌。

他唯一可以對蒼木保證的是，“你放心，我不會親手殺他的。”

蒼木臉色一白，咬了咬下唇，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問道，“你能不能救救他？”

承允搖頭，“抱歉，我無能為力。”

萬元陰沉着臉，挂不住笑，“身為逍遙宗弟子，應當以殺妖為己任，你怎麽可以救他，還和他做朋友？”

逍遙子往前一站，擋在他面前，淡淡道，“我逍遙宗的弟子，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何須在意別人的看法，身為宗主，我都沒有說什麽，萬掌門竟然有意見嗎？”

他打從心底裏讨厭萬元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

當年的知情人，并沒有全部死光。

萬元惡狠狠地瞪着他。

蒼南最後還是選擇把席瓦交出去，以換取星雲島的安寧。

萬元邪笑着，拿出準備好的捆妖索，一步步逼近地上的席瓦。

服下丹藥，席瓦體力恢複了些，能夠自己站起身。

蒼木紅着眼，緊盯着走過來的人，後撤一步，壓低聲音對他說道，“席瓦，我幫你攔着他，一會兒，你什麽都別管，使勁跑，離開星雲島，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回頭，如果有機會，我會去找你的。”

“師兄……”

“我是你師兄，你要聽我的，”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提起手裏的劍，抵擋在胸前，輕聲道，“我也是你的愛人，別讓我擔心。”

席瓦擡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往前走了兩步，貼近蒼木身後，低下頭，在他的肩頭落下一個溫柔的，帶着血腥味的親吻，聲音艱澀，“我等你，你一定要來。”

“好，一言為定。”

“走！”

他大喝一聲，拼盡全力朝萬元發起進攻，席瓦趁機化作巨大的蛟龍真身，從天空飛走。

“找死！”

萬元沒想到，他真的會動手，一時不妨，讓席瓦逃走，打算去追，卻被承允和蒼木聯手攔住。

承允每次都想，這是最後一次幫他。

萬元對付他們兩個，還是小菜一碟，輕輕松松。

眼見蒼木落于下風，蒼南也加入進去。

“休傷我兒！”

秀陰也帶着弟子去攔要追席瓦的萬丈山弟子。

頓時，現場一片混亂。

逍遙子卻不許弟子們插手，獨善其身，冷眼旁觀，更是把承允拉了回來。

承允回頭解釋，“師父，他們是我朋友，救過我。”

逍遙子面無表情，看着兩邊打得不可開交。

“所以我剛才沒阻止你，但你要知道适可而止。”

承允緊緊皺起眉頭。

蒼木才受過散靈鞭，強撐着一口氣，親眼看着席瓦飛走，不見了蹤影，才放下心裏的大石頭，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蒼木！”

所有人都在叫他，他能聽見，卻睜不開眼，意識逐漸飄遠。

他暈倒以後，雙方便停止了交手。

萬元轉身往出口追過去，還好他有先見之明，在門口也留下了待命的弟子，并吩咐，只要看見席瓦，立馬将人拿下。

席瓦逃到門口才發現出不去，體力不支，又化作人形，落在地上，往後湖的方向跑。

那裏是禁地，對人是危險的，于他而言，卻不一定。

水底鎮壓着一只大妖，同為妖族，未必會傷害他。

這是他唯一的出路，只能殊死一試。

秀陰先帶着蒼木回去。

所有人都追到了湖邊，包括逍遙子。

他感受到熟悉的妖氣，拳頭緊握，渾身顫抖。

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們兩個此行的真實目的，便是湖底鎮壓的那只大妖。

席瓦一下子跳進水裏，消失不見。

後面追過來的弟子們，被掀起的浪打倒在地。

萬元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傳聞，星雲島藏着一只大妖，原來是在這裏。”

蒼南驀地看向承允。

承允一愣，連忙解釋道，“不是我說的。”

萬元道，“此事已經傳遍了各大仙門。”

“蒼島主，你瞞着衆人，将一只實力這麽強的大妖藏在這裏，意欲何為？”

“難不成，你在密謀什麽不可告人的計劃嗎？”

吸取妖的靈力，提升自身的修為，這是一個捷徑，也是一種禁術。

明面上禁止，背地裏不乏有人在偷偷使用。

他們每個人都惦記着這只大妖。

一只被封印多年，沒有反抗能力的大妖，對追求仙道的人來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萬元還沒開口要，逍遙子先按耐不住，提出，“蒼島主，我與這妖之間有些私怨，不如把它交給我，無論你提出什麽條件，我都會答應。”

萬元當然不許。

他離提升更高一個境界只差一步，如果能得到這只妖，簡直是如虎添翼。

當年，羽靈拼上性命，把這只大妖封印在湖底下，設下重重結界，以自己為陣眼，藏住它的氣息，沒有讓任何人發現。

過去太久，結界慢慢削弱，妖氣才逐漸藏不住。

萬元曾在星雲島待過很長時間，找遍島上每一個角落，卻從沒懷疑過這裏。

可他的貪婪還是把他帶了回來。

至于逍遙子，這麽多年一直無法忘記它的氣息，恨之入骨，不分日夜地拼命修煉，便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親手殺了它。

當年，他們那麽多人都不是它的對手，沒有把它消滅。

等了這麽久，終于讓他再次等到了機會。

他們兩個都要争搶這只妖，蒼南卻不慌不忙，看了眼流動的湖水，默默後退兩步。

他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們自便吧，各憑本事，誰能把它帶走，星雲島絕不會追究。”

“但有一點，結界乃祖師當年設下的，我沒辦法打開，無能為力，你們得自己想辦法。”

“而且，機會只有一次，若你們帶不走它，以後便禁止上島。”

萬元和逍遙子對視一眼，雙雙答應。

心急的是萬元，率先出手，卻連湖心都沒靠近，便被擊退。

蒼南見狀，嗤笑他不自量力。

他臉上挂不住，不死心地再次沖上去，接近湖心的漩渦，再次被擊飛。

實力強盛如他，也不是這片湖的對手。

他滿眼興奮，驚嘆道，“好厲害的妖，被封印這麽多年，不僅實力絲毫未減，竟然還能将結界化為己用。”

逍遙子怕真的會讓他得手，無法坐視不理，也沖上去，兩人一起動手。

兩個人族頂尖的高手，卻依舊對抗不過這看起來有很多裂縫的結界。

他們二人聯手，将水面撕開一條口子，看見裏面黑沉沉的深淵。

一雙發光發亮的金瞳，流動着蜿蜒的圖紋，直勾勾地看着他們，滿是輕蔑和嘲笑。

他們高興得太早。

那不過是底下的大妖故意露出來戲弄他們的。

它出不來，可在這一方水域，無人能敵。

只聽見一聲低吼，他們二人同時被擊飛，落于兩個不同的方向。

“果然還是不能小看它。”

剛才那樣輕微的對抗，他們二人便覺得身體不适，只得作罷。

蒼南冷笑，“既然你們都帶不走他它，那就請離開星雲島，這裏不歡迎外來人。”

逍遙子帶着承允爽快地離開。

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十年，他可以一直修煉，不死不休，直到有一天可以打敗它。

他在親手殺了它，為師父和師兄們報仇雪恨。

承允離開的時候還對蒼南道歉，“島主，對不起，貿然來訪，實屬唐突，請您見諒。”

“如果蒼木醒過來，希望您可以讓他給我捎個信，讓我知道他平安無事，我才安心。”

他們沒有帶走送來賠禮道歉的禮物。

萬元卻一點也不幹脆，磨磨蹭蹭，不肯離開，始終惦記着後湖裏的那只妖，讓他丢了面子，很不爽。

“蒼島主，談完這件事，再來談談我們孩子之間的親事吧。”

萬嘉只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蒼伯伯，”她嘴甜地叫他，添油加醋道，“我和蒼木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他只能是我的人。”

“如果您不想讓他死，便不要再阻止我們，讓我們成親吧。”

“我萬丈山，家大業大，要什麽有什麽，不管您要多少彩禮，我們通通都可以拿出來。”

蒼南冷哼，“萬姑娘，還是叫我島主吧，我們之間并沒有那麽熟絡。”

“蒼木答應你，是他的事，不代表我的意見，而且，你們根本是趁人之危。”

萬嘉也不生氣，聳了聳肩道，“反正木已成舟，我會對他負責的，而且只有我能救他，保他一世安穩。”

她有把柄在手，便有恃無恐。

蒼南氣得幾乎咬碎了後槽牙，深思熟慮過後說道，“可以成親，但不可能入贅，蒼木會是星雲島的人，不可能留在萬丈山。”

“可是……”萬嘉剛要拒絕。

萬元一口答應，“好。”

這樣他便有更多的機會，和更正當的理由，随時來到星雲島。

他始終沒有放棄打那只大妖的念頭。

蒼南即使不情願，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可以将席瓦交出去，卻沒辦法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生兒子毒發身亡。

“爽快，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萬元滿意地點頭。

“那我們先回萬丈山準備嫁妝，七日後，我會親自将新娘子送過來。”

“我望你們早做準備，重視此事，不要委屈我的女兒，否則，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萬嘉笑眯眯地說道，“蒼伯伯，你讓人布置得喜慶一點，我喜歡。”

蒼南目光幽深，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