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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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蒼木心存死志。
深淵底下,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在他失去意識前,看見一抹冰藍色的光亮,劃破黑暗,溫柔地接住他。
那熟悉的感覺,是……席瓦。
果然是在這裏,他賭對了。
後面的事,他便不再記得,陷入沉沉的昏睡,意識在黑暗中飄蕩。
地面上的承允,也要跟着跳下去,卻忽然被一道從地底直沖天際的紅光阻攔。
在那束紅光中,兩根姻緣繩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顆暗紅色的石頭。
看似平平無奇的石頭,卻引起天地靈力的共鳴,只有神器出世,才有這麽大的動靜。
此物名為三生石,是一個沒有攻擊性的神器,即使放在仙界,也是不可多得的,能護它認定的有緣人,不受生離死別之苦。
紅光籠罩而下,蒼木的身影緩緩升起,在他身邊,是一顆冰藍色的蛋,光照之下,能看見裏面有一條小龍在游動。
三生石一分為二,分別融進他們的身體裏。
風起雲湧,天雷滾滾。
雲層之後,冒出很多頭,那是仙界之人,在好奇這邊的動靜。
這樣的反應,他們很熟悉,是有人要飛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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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落下,将蛋殼擊碎,冰藍色巨龍騰空出世,高亢的龍吟響徹雲霄。
有人驚嘆,“蛟身化龍,千萬年未曾有過了,日後修行,不可限量。”
冰龍飛升,卻未曾離開,而是将蒼木纏住,替他抗下天劫。
紅光散去,一人一龍淩空于天際。
蒼木體內的血脈,徹底覺醒,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目,眼神悲憫,帶着一抹神性,清冷又疏離。
“蒼木……”
這一刻,承允便知道,他們之間再沒有可能。
蒼木扭頭和冰龍巨大的龍目對視,微微一笑,扭頭看向承允,輕聲道,“承允,回頭是岸。”
承允冷笑,“我命該如此,不需要你憐憫。”
既然成神,那便和他這個十惡不赦之人,徹底劃清關系吧。
他不再留戀,轉身離開。
蒼木無奈地嘆了口氣,沖逍遙宮所在的方向,素手微擡,輕而易舉便毀了那座地牢。
仙門之人狼狽逃竄而出。
做完這些,他坐于巨龍身上,二人一同上九重天的仙界。
蒼木第一時間去見他的娘親,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
母子二人一頓感傷,弄得彼此眼睛紅紅的。
出門,便看見化成人形的席瓦在等他。
他腳步一頓,靜靜地望着,竟不敢再靠近。
席瓦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他,緊緊把他抱在懷裏。
“席瓦……”
“蒼木,我好想你。”
蒼木一笑,心裏是從未有過的輕松,戲谑道,“怎麽,了不起的龍神大人,連聲師兄都不願意叫了嗎?”
席瓦看着他巧笑嫣然的樣子,心頭癢癢的,驀地低頭吻上了心心念念許久的紅唇。
“唔……”
失而複得的吻,熱烈又洶湧,讓蒼木直呼受不住,感覺自己要被他拆骨入腹了。
握在他小臂上的手不自覺收緊。
席瓦依依不舍地放開他,舔了舔他柔軟的唇瓣,聲音低啞,咬着他紅透的耳朵尖,說道,“比起師兄,我更想叫你娘子。”
蒼木雙頰滾燙,臉紅得不成樣子,羞澀地低着頭,嗫嚅道,“不許胡說。”
席瓦立馬問道,“你不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的……”蒼木捂着臉,埋進他的懷裏。
席瓦心情大好,笑得胸膛都在顫。
“別笑了……”蒼木羞惱地在他胸口捶了捶,被他握住手腕,在白嫩的掌心溫柔地親了親。
兩人又打情罵俏好一陣,蒼木對席瓦說道,“我想回星雲島看看父親他們,你陪我去,好不好?”
席瓦自然滿口答應。
以後,他不會再丢下蒼木一個人,也不會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只要不幹預人間事,二人可以在兩界來去自如。
回到星雲島,大家看見蒼木,都很高興,卻不敢太靠近。
他飛升的那一幕,衆人親眼目睹,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他們的身份已然不同,不确定,關系是否還和從前一樣。
連蒼南看見蒼木的第一反應也是向他行禮。
蒼木哪裏敢受他的禮,手掌微擡,将他扶起來,一臉無奈道,“父親,你這樣做,可是折煞我了。”
一聲父親,所有的顧忌蕩然無存。
見他還肯認自己,蒼南感動得老淚縱橫。
弟子們觀望着,感受到他的态度,也紛紛圍上來,一口一個師兄地叫着,好奇地抓着他問東問西。
“師兄,仙界好玩嗎?”
“師兄,仙界是不是很漂亮,那裏有很多仙女嗎?”
“師兄,你現在是什麽神仙啊?”
……
他一一應下,耐心地解答他們的疑問。
和以前一樣,什麽都沒有變,熱熱鬧鬧的,談天說地。
這裏的日子安靜寧和,蒼木舍不得離開,席瓦陪着他住了好長時間。
他們在蒼南和星雲島衆人的見證下成了親。
成親那天,羽靈也來了,看上去一個單純天真,無憂無慮的少女,卻已經是當娘的人了。
大婚很熱鬧,每個人都喝得盡興,滿臉通紅,橫七豎八倒在桌子和地上,叫人哭笑不得。
至于洞房花燭,席瓦也沒能如願。
安頓好一群醉鬼後,席瓦急不可耐地帶着蒼木離開,去一個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離開時,看見羽靈一個人躺在屋頂上喝酒,眼眸清亮,一點醉意也沒有,仿佛喝的是水。
“等等,席瓦。”蒼木攔下心急如猴的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目光羞澀,面色酣紅。
晚間他也喝了不少。
他飛身過去問道,“娘親,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羽靈輕笑,目光意味深長地在他和席瓦之間打量,幽幽道,“我可不去做那誤人好事之舉,平白惹人厭。”
蒼木臉上更紅。
她拍了拍裙子,站起身道,“我還有點事要了結。”
蒼木一怔,問道,“你是要去找他嗎?”
他的生身父親,薊染。
羽靈點頭,“如同你和席瓦一樣,我和他之間,也有未盡的緣分。”
她眨了眨眼,苦笑道,“都是孽緣。”
蒼木沒有多過問,點點頭,轉身離開,想了想,又回頭說了句,“我覺得,他本性不壞。”
“蒼木,”羽靈盯着他的眼睛,輕聲問道,“你讨厭他嗎?”
蒼木搖頭,“說不上。”
羽靈笑了笑,揶揄道,“我知道了,快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遠處的席瓦望眼欲穿,死死盯着這邊,恨不得沖過來抓人。
真丢人。
蒼木羞恥地捂了捂臉,沒眼看。
……
大婚之後,蒼木再次出門,已經是三天後了。
看着一身不能見人的痕跡,他氣得一腳将席瓦踹下了床。
出門時,只能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但脖子上的紅痕,怎麽也遮不住。
在房間裏,黑白颠倒,他實在受不了了,必須要出來透透氣。
一出來,便聽到大家在談論,又有人飛升了,好奇地跑去圍觀。
席瓦摟着蒼木,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百無聊賴地看着人來人往。
忽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承允。
蒼木一愣,“怎麽是他?”
話一出口,便感覺腰上的胳膊猛地一緊,連忙扭頭去安撫,在他唇上親了又親,好一通哄。
承允身後的石碑上,記錄着他的一生。
原來,他最後是死于仙門百家的圍剿。
羽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們身後,解釋道,“他的母親,原是我的侍女,随我一同入的輪回,他身上有着仙脈,能飛升,也不足為奇。”
回想起過往的種種,無不令人唏噓。
蒼木看着他,感慨萬千。
許是他的視線過于直白,承允忽得看過來,和他目光對上。
兩人皆是一愣。
但蒼木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神裏沒有了那種瘋狂。
承允溫和一笑,沖他點點頭,然後從他們身邊經過。
他并不記得蒼木。
“這樣也好。”蒼木喃喃道,不知怎的,心裏竟有些悵然若失。
席瓦将他的臉掰回來,深深地吻上去,望進他失落的眸子裏,低聲道,“不要難過,忘記,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一味地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只會陷入無盡的痛苦中。
“嗯。”蒼木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最後看了他一眼,釋然一笑,和席瓦攜手離開。
至此,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