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Uncle

Uncle

冬夜萬籁俱寂, 窗外月色冷如鈎,女孩細弱的啜泣聲是男人卧室裏唯一的聲音。

羊毛地毯上,沈晗黛蜷縮着身形把頭靠在孟行之的胸膛上, 少女與男人的身形差距早就一高一低的輪廓,遠遠看上去,好像一對耳鬓厮磨的親昵戀人在相擁。

沈晗黛的眼淚落在孟行之胸口,他身上汗珠還沒幹透, 渾身上下的體溫很高, 但此刻滴在他胸膛皮膚上的淚, 卻讓孟行之覺得比他身上的溫度還要滾燙。

孟行之垂眸,看見沈晗黛臉頰兩側的發絲被他的汗珠沾染, 變濕變粘膩,連帶着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淺淡的柔媚甜香,也似乎被他的氣味所浸透。

他垂在身側的手情不自禁的擡起,想要為女孩別過那縷發絲, 指間在即将觸碰到沈晗黛發絲前卻又停住。

孟行之阖上眼,再睜開始眼中又恢複成從前的無波無瀾。

他克制的将手收回, 嗓音低沉似長夜:“……起來。”

沈晗黛從他胸口擡起挂滿淚珠的小臉, 嗚咽的說:“那uncle先松開我的手……”

孟行之卸了力道,松開女孩的手, 瞥見她瓷白細腕上多出了兩圈紅印。

他眸光微暗, 下一秒沈晗黛卻又擡高手腕, 用袖子擦拭他額頭上的汗。

她今天穿了身棉布的連衣長裙, 袖子是荷葉邊, 胸口是娃娃領, 既不顯身材也不露曲線,很稚氣的少女款, 符合她19歲的稚嫩年紀,純潔美好,理所應當的該勾不起異性任何的遐想。

但孟行之眼底卻印着她嬌俏動人的臉和那雙盈滿淚水的狐貍眼,她是豔麗的媚态長相,哪怕年齡還小,眼角眉梢都帶着媚意橫生,美麗精致的像個瓷娃娃。

“別擦了。”孟行之別過臉,“髒。”

女孩的袖子卻緊跟着他的臉龐貼上來,還是那副委屈哭音:“uncle不髒……”

有關孟行之,沈晗黛聽不了一個不好的字眼。

孟先生在她眼中應該永遠風光霁月,不染塵埃,哪怕他現在跌坐在地上,他也理應高高在上不受任何人的桎梏與染指。

沈晗黛有些固執的替孟行之擦幹他臉龐上的汗,順着他緊致的下颌線一路往下,在要觸碰到裸露的胸膛時,手腕再次被孟行之擒住,“夠了。”

沈晗黛委屈的望着孟行之,還沒喊疼,對方這次又先一步松開,“去浴室裏拿毛巾。”

“嗯……”

沈晗黛聽話的照做,從地上站起來時,沒有觸及到男人看她的眼神,深邃似淵海,面上是平靜,眼底卻仿佛藏着湧動暗流。

孟行之就用這樣的眼神一直在沈晗黛背後看着她,見她找不到他的浴室,進錯了好幾次房間又慌亂的退出來把門關上,像只受驚的小狐貍一樣寧願硬着頭皮亂闖,卻就是不敢再出口問他。

她很怕他,卻還是要邊哭邊靠近他。

女孩的矛盾都表現在了明面上,孟行之看的透,卻難以抑制內心的蠢蠢欲動。

沈晗黛終于找到浴室,雙手抱着一塊幹浴巾向他小跑而來,沈晗黛想為他披在肩膀上,他先伸出手拿過,自己随手搭在了肩頭,“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孟行之的态度沒有絲毫松動,沈晗黛一言不發的繞到他側後方,拽住那架輪椅,想把它從地上扶起來。

可輪椅比沈晗黛想象中要重的多,她蹙着眉用力的拉了幾下只拉到一半手就沒力,輪椅被拉動了位置又要摔回地面,摔回去的角度離她的腳很近,她自己還沒反應,裙擺便被身後男人猛的一扯,連着退了數步摔在了地毯上。

羊毛地毯軟綿綿的,沈晗黛沒摔疼,一仰頭卻對上孟行之含着冷意的眼,“腳不想要了?”

“我只是想把它扶起來。”沈晗黛被他的眼神吓住,睫毛害怕的止不住發抖。

“我不需要你做這些事。”

沈晗黛握緊自己的手,頭一次質問:“……是不是我在uncle面前做什麽都是錯的?”

她想靠近他,可她好像無論換怎樣的方式得到的都是他的拒絕和冷漠。

孟行之聞言一滞,過了好半晌他才像是找回自己平穩的聲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沈晗黛,我和你的關系,到叔侄就點到為止了。”

沈晗黛怔愣:“只做叔侄?”

“是。”

沈晗黛和孟行之,只到叔侄。

他不會再進一步,也不會再縱容她進一步。

孟先生第一次将他們的關系挑破到明面,這說明他已經做了決斷。

沈晗黛聽懂了,她深知自己沒有反駁的權力,這場追逐游戲從頭至尾主導權都不在她手裏。

她呆坐在地上好一會兒,像是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樣子太過狼狽,點了點頭,僵硬的從地上站起來,“我知道了……”

沈晗黛落荒而逃的跑出男人的卧室,在門口遇到了孟坤,她假裝鎮定的說:“孟生在裏面摔到了,我扶不起來他,麻煩你去扶一下他,我留在這裏也幫不上忙……”

孟坤在門邊已經站了很久,看見沈晗黛滿臉是淚,同他講完便小跑着離開。

孟坤拉開半掩的房門,看見孟行之的眼神一直追随在那女孩離開的背影上,直到女孩消失在轉角,他看見孟行之才收回目光。

“先生。”孟坤斟酌着開口,“沈小姐走的時候,在哭。”

孟行之沒答話。

孟坤走到屋內,替孟行之扶正輪椅。孟行之拉下身上的浴巾丢在地毯上,孟坤扶着輪椅,孟行之雙手把住輪椅兩邊扶手,用雙臂的力量擡起自己整具身軀,坐回了輪椅上。

孟坤這才看清他眸色,沉悶壓抑到如同即将沖破阈值的海流。

孟坤跟在孟行之身邊多年,頭一次見他t因為一個小姑娘,情緒難抑成現在這個模樣。

他鮮少多言,但他心系孟行之,忍不住多說一句:“先生如果真的喜歡,何必為難自己。”

“放縱的結果最後由誰來承擔?”孟行之眼底閃過自嘲,“是我?還是她?”

孟行之可以縱了自己和她開始,可沈晗黛又才幾歲?

她19,他28,她尚且是佳期年華,而他身上卻還背負着血親留下來的沉痛往事。

往事沒有了結,貪圖一時放縱的開始,他給不了女孩任何的結局。

孟坤對孟行之的執念心知肚明,“難道找不到殺害三公子的兇手,先生就打算一輩子都不放過自己嗎?”

孟行之握緊扶手,沉聲道:“阿坤,你逾矩了。”

他在動怒邊緣,孟坤有心想勸,也知道現在的時機不對,只能閉上嘴緘默不言。

沈晗黛回到房間後,窩在沙發上抱着枕頭哭了一場。

被異性當着面毫不留情的點破窗戶紙,無疑是最慘痛的拒絕,沈晗黛長這麽大頭一次被一個男人這麽對待,女孩的自尊心受損,她以為她會哭的撕心裂肺,結果哭到最後卻越來越冷靜。

她沒有退路可走,孟行之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她沒有打算放棄。

孟行之說止步于叔侄關系,那就證明孟行之對她根本沒有絲毫男女之間的感情,可是沒有男女之情,不代表沒有別的感情啊。

她能讓他住進孟公館,沈晗黛就覺得自己在他心中多少有那麽一點點的分量,既然過界的男女情愛在孟行之那裏是條死路,那她為什麽不換一條呢?

就做叔侄,做被他照拂的晚輩,如果得他歡心,不是一樣也有機會得到沈晗黛想要的嗎?

就跟那個男歌手許韓一樣,他認孟行之當契爺,孟行之在他演藝道路上肯定提攜不少。

而沈晗黛要的也不多,她只要那麽一件,所以只要她足夠乖巧孝順,孟行之他也會把她當成許韓同等對待的吧。

孟先生的情愛和他的人一樣高不可攀,難以俘獲。沈晗黛使勁渾身解數也得不到半分他的垂憐,她只能放棄這條路,改走另一條。

她在心裏說服了自己,放下被她哭濕了的抱枕去浴室裏泡澡,換下那條沾染了孟行之身上氣息的裙子時,她又莫名的有些想哭。

沈晗黛在心裏罵自己不争氣,用力的将那條裙子丢進衣簍裏,眼不見心不煩。

可是在擦洗到自己手腕的時候,看見上面兩圈男人留下的紅印,她又變得挫敗。

孟先生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她這段時間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換不來他一絲半毫的憐憫。

感性在發散,可是理性卻又在耳邊告訴她,她本來就是抱着自私的目的來接近孟先生,他不鐘意她,拒絕更是理所應當。

所以不管是委屈還是悲傷不甘,這些情緒沈晗黛都沒有資格向孟先生發洩,她只能自己默默吞回肚子裏。

夜深人靜,整座孟公館的人已經入睡。

走廊沿途的夜燈一路明亮,孟行之坐着輪椅停到一扇房門前,躊躇幾秒,拉了拉門把手。

意料之外的輕松打開,讓孟行之眉心微蹙,住在一個和她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的男人家裏,竟然這麽沒有防備心。

孟行之操縱輪椅進到屋內,原本想輕輕關上門格擋屋外的光亮,卻發現她屋內竟然還亮着一盞落地夜燈,亮度比走廊外的夜燈還要高。

睡覺要亮燈,像個小孩子一樣。

輪椅在地毯上發出極細微的聲音,孟行之來到她床邊,看見女孩陷在柔軟的被子裏,規規矩矩的平躺着,睡相和她醒着時的儀态一樣好,只是眼尾和眼睑下一圈都泛着紅,足見她醒的時候哭的有多厲害。

孟行之就這麽靜靜注視她安靜的睡顏,片刻後,他才仿佛回神一般,輕輕掀開她被子一角,露出她那節瓷白的細腕,上面他留下的紅痕還沒消退。

怕他的小女孩,被他掐傷了也不敢喊一句疼,更不懂怎麽照顧自己。

孟行之将帶來的軟組織損傷外用藥滴到掌心,然後抹到她手腕上,用虎口動作很輕的揉搓着。

但或許是他虎口有繭,女孩的肌膚又太細膩,不那麽柔軟的觸感讓她精致眉心微微蹙起。

孟行之停下動作,等她眉心的褶皺消失,他又才輕輕的繼續剛才的揉搓。孟行之給她一只手擦完藥,又不厭其煩的為她另一只手,重複剛才所做的一切。

人前永遠被仰視的孟先生,何曾做過這樣隐晦之事。

孟行之清楚的知道自己對沈晗黛已經有過太多的例外、太多的特別,如果再繼續放任這些例外和特別生長下去,對他們兩個人而言,或許都不是什麽好事。

小女孩所求的不是他孟行之,而他孟行之也不能再有過多的情感牽絆。

孟行之把她的手腕重新放進被子裏,又為她理了一下被角後,從她房間裏退了出去。

悄無聲息的沒留下一絲痕跡,仿佛從未來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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