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Uncle
Uncle
主編辦公室內, 主編看完手機裏的信息,又看了看面前站着的沈晗黛,忙道:“你先坐下, 坐下聊。”
沈晗黛依言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我在上臺之前已經給您發過退賽的消息了,所以我希望我的表現不計入成績。”
主編面露難色,“可是我和臺長的意思從一開始就打算定你了……”
沈晗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內定人選, 所以這場比賽真的就是為了讓她順理成章入選的幌子。
“為什麽?”她不明白。
主編和藹笑道:“你是孟先生推薦的人, 之前是我們體察不當讓你在齊航手底下吃苦了, 剛好這次新年晚會,我和臺長都想讓你去歷練學習。“
他話說的還算委婉, 但字裏行間不透着的只有一個意思,會內定沈晗黛登上一步登天的舞臺,是因為她背靠孟先生。
這不是沈晗黛想要的,“主編先生很抱歉t, 這次機會我真的不能要,還希望您和臺長先生能考慮其他人。”
主編為難道:“可是孟先生那邊……”
“孟生那邊我會自己去說, 絕對不會因此連累到電視臺。”
聽她語氣如此堅決, 主編只得暫時松口,“好吧, 我會先去和臺長說一說。”
“麻煩您了。”
沈晗黛走出主編辦公室, 替對方帶上門後, 她那張昳麗小臉上是藏不住的失落。
原以為是章玉的刻意而為她才會被誤當成內定的出頭鳥, 現在了解真相後才知道, 章玉和同期新人們的确一點都沒有冤枉她。
即便沈晗黛從一開始就沒想要這個名額, 但從整件事上來看,她好像無法完全讓自己置身事外。
易地而處, 如果她費心費力想要争取的位置結果被內定,而她的努力也只是為了讓那個內定的人更能名正言順,她也會不甘心的。
但是孟行之在這件事上是怎麽看她的呢?
他是不是也覺得她不堪重任,需要借他的勢才能登上新年晚會的舞臺?
沈晗黛雖然是為了《綠茵之夜》這檔節目才想接近孟行之,可是在沒被沈哲破壞之前,她是已經靠着自己的能力拿到了offer和認可,但這一次事情的性質顯然是不同的。
她不想在孟先生眼裏,只當個事事需要攀附他的花瓶。
她想要他的認可,也想要他的肯定。
但是現在好像一切都搞砸了,他在聽完她的主持之後冷漠的離開,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态度。
“晗黛回來了,結果怎麽樣?”
“宣布了嗎……”
回到工作間,同事們三三兩兩的圍上來想問結果,有女同事看見她衣服上的咖啡印,“你衣服怎麽弄髒成這樣了,你不會是就這麽去上臺比賽了吧?”
沈晗黛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和裙子,又髒又狼狽。
“我退賽了,沒名次。”她從自己的櫃子裏拿了條備用的連衣裙出來,“我去換件衣服。”
同事們有心想問細節,但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好開口,“好,那你換完衣服記得下班,我們先走了……”
“好。”
電視臺大樓下,側後方的街道角落裏,銀灰色幻影在這裏已停了許久。
這位置極其不顯眼,從電視臺正大門出來的人,這裏就是他們視覺的死角。但與之相對的,坐在車上的人卻剛好能将電視臺大門的人來人往,盡收眼底。
半分鐘後,女孩提着小包從大門裏走出來,身上換了條幹淨的裙子。
坐在副駕駛的特助林子豪,見狀提起女式衣袋包要拉開車門下車去,後方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開口制止他:“算了。”
林子豪詢問:“那這件衣服怎麽辦?”
孟行之目光放遠,見沈晗黛坐上了接送她的車後,才将視線收回,淡道:“扔了。”
看完沈小姐的節目後孟先生就立刻讓林子豪去買女裝,他開了幾條街好不容易買到,現在不僅不送出去還讓他丢掉。
林子豪欲言又止,但上級的吩咐又只能照做,“好。”
他下車,将嶄新的女裝連着包裝袋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沈晗黛回到孟公館後,有心要找到孟先生談一談,卻被管家鐘伯告知孟先生還沒回家。
她拿出手機想要給孟先生打電話,又想到自己今天最後一眼見他,是章玉追着他離開。
年紀相當的成年男女單獨相處,晚歸很正常,沈晗黛現在打電話過去又算什麽?
她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越變越多,之前她還問過孟行之對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說不是,可是今晚過後會不會就是了?
孟先生要是交了女朋友,即便她以後只把他當成尊敬的叔叔,可他們毫無血緣關系,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她更沒有顏面繼續留在孟公館。
沈晗黛心情沉重的坐在客廳沙發上,想要在這裏等孟先生回來。
可她等到将近淩晨還是沒有見到孟先生的影子,她心中那個念頭變得越來越清晰,孟先生今晚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沈晗黛放下懷裏的抱枕,慢吞吞的拖着步子,魂不守舍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當夜,澳區下了一場雨。
雷聲轟鳴,大雨如注,直到天微亮時分,雨勢才漸小。
孟禮今天起的尤其早,穿上幹淨整潔的小襯衣和背帶褲,在鏡子前照了足有一分鐘,才滿意的下樓出門。
玄關處站着一個神情冷淡的女人,她穿一身黑色,黑衣黑裙,長相清秀,留一頭利落短發,看起來十分幹練。
孟禮迫不及待的走向她,“媽咪。”
謝理臉上冷意消退,笑着向孟禮伸出手,“媽咪來接你了。”
孟禮把手遞給她,一大一小交握在一起往外走。
鐘伯守在一旁要為他們母子兩人撐傘,謝理笑了笑,“不用了鐘伯,我給他撐就行。”
她撐起傘,看見孟禮往四周看了看,“大伯今年還是不和我們一起去看爹地嗎?”
“嗯。”
“但是我覺得大伯是想和我們去看爹地的,他跟我說讓我穿我喜歡的衣服,我喜歡爹地才會喜歡。”
謝裏把兒子傘內拉了拉,“大伯說的是對的。”
“那我可以給大伯打個電話嗎?”孟禮向媽咪伸手,“我有事情想要告訴大伯。”
室外射擊館,大雨滂沱,靶子擺放在雨霧中,靶中的紅心幾乎看不見。
百米之外的屋檐下,落雨如柱。
孟坤守在一旁,聚精會神的看着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孟行之坐在輪椅上,表情陰沉,單手握着一把直徑5.6mm的格羅客手槍,對着前方連開數槍。
幾秒鐘後,孟坤佩戴的藍牙耳機指示燈閃了閃,守在槍靶處的人傳來話,他轉述結果:“先生,十環。”
在能見度極低的雨霧天,還能每發必中的正中紅心,可見他的射擊能力有多麽強悍。
孟行之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的動容,好像這樣的成績對他來說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他把手槍丢進孟坤懷裏,“換步槍。”
孟坤正要依言照做,放在身上的手機突然振動,他拿出來遞給孟行之,孟行之接過看一眼來電人,頓了幾秒鐘後接聽。
“大伯,我是孟禮。”
“嗯。”孟行之緩和聲線,“出什麽事了?”
“沒事,我就是想跟大伯說我昨晚夢到爹地了,爹地讓我跟大伯說,他不怪大伯……”
小孩子用稚氣的聲音一本正經的同孟行之講話,和着屋外雨滴,仿佛有千絲萬縷的情緒浸透在這幾個字中。
過了很長時間,孟行之淡淡的嗯了一聲,挂了電話。
雨勢驟急,他坐屋檐下,有雨珠砸到地上後飛濺到他的腳下,他卻屹然不動。
孟禮是遺腹子,三弟孟原霖死的時候,他還在謝理的肚子裏。所以孟禮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親,父親對他來說的記憶,只有冰冷的照片和隔着電視屏幕的往日影像。
但孟禮原本是機會見到他父親的,如果六年前的那天晚上,孟原霖沒有死在毒販手裏,或者他孟行之沒有失手,一切結局都會不一樣。
射擊館的人将步槍拿了上來,孟坤拿過後檢查了一下再雙手遞給孟行之,“先生。”
孟行之面無表情的接過,熟練的拉保險栓上膛,一手扶槍身瞄準雨霧中的靶心,扣動扳機。
這場射擊練習,從清晨持續到了徬晚,精神力、體力、專注力十幾個小時的不間斷,像是在挑戰人體的極限到底在哪個邊緣點。
射擊結束完,雨還沒停。
孟坤推着孟行之的輪椅到射擊館門口,一直停在路邊的寶馬等到了想見的人,章玉迫不及待的下車,走到孟行之面前,孟坤還沒來得及攔,她便先朝孟行之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章玉聲淚俱下:“孟先生,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動任何的歪心思……您要擡那位沈小姐,我一定全力幫襯,拿我在圈子裏這麽多年的所有資源和人脈為她鋪路,只求您原諒我這一次……”
孟行之最忌諱外人查他行蹤,章玉犯了忌諱是其一,而今天又恰逢是孟原霖的祭日。
他心情差到極點,平日裏與人說話還留有幾分紳士風度的餘地,但此時此刻他語氣裏只有寒意:“我要想擡她,你手裏的那些東西配入我的眼嗎?”
“是我失言……可是我會這麽做,完t全就是因為……”章玉仰起頭,有些聲嘶力竭的望着孟行之說:“孟先生,我仰慕您……我從很早之前就仰慕您!我怎麽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仰慕的男人,走向另外一個女孩?!”
章玉想圖謀的不止是事業,她更想圖謀的是孟先生的青睐與愛慕,哪怕只有半點也好,“節目我可以不要,主持人我也可以不當了,只求您讓我能留在您身邊,無名無分我也願——”
“章玉。”孟行之毫無所動,“我和你,從來都是投資人和被投資人的關系。從前我認為你有幾分可用,所以我願意在你身上投入一些東西,與之相對的你能給我産出回報。但現在的你既具有可代替性,産出時帶來的風險弊大于利,我沒有必要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男人陳述的聲線平靜到幾近冷漠,似乎對他來說,投資章玉和投資一件商品并沒有任何區別,不受他控制的商品,具有可代替性的商品,沒有讓他繼續再投資下去的必要。
及時撤資止損,方為商人本目。
章玉聽懂了,臉色慘白的跌坐在了地上,都說孟先生冷血無情,偏她以為自己能有特殊入他孟先生的法眼,可到頭來,她在孟先生眼中不過是一件随時可以撤資的“商品”而已。
她坐在原地又哭又笑,看見孟行之逐漸遠去的背影,她猙獰了面目站起來向追上去,“那沈晗黛在你眼中是什麽?她也是商品?她是不是有一天也會像我一樣被別人替代?!”
孟坤向暗處的保镖打了手勢,他們會意,出現在章玉面前擋住她。
将孟行之送上車,孟坤坐上駕駛位,從後視鏡裏看見孟行之面沉似水的臉,知他此刻情緒已經到了冰點。
他躊躇着開口:“先生,是否要回孟公館?”
孟行之擡手撫眉骨,沒有言語。
孟坤又補上一句:“鐘伯白天給我發了消息,說沈小姐昨晚在客廳等先生等到了淩晨。”
孟行之聞言撫眉骨的動作稍頓,随後将手機拿出來翻了翻,沒有收到那女孩的未接來電。
反倒是多了一條未讀的短信,他随手點開。
【您尾號1024卡已存入90000000澳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