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網吧
那天回家以後陳知讓失眠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完全睡不着，一直到早晨鬧鐘響都清醒着。鬧鐘還沒響完，他媽就從外面推開了他的卧室門，大聲道：“讓讓，快點起來，洗漱了出來吃早飯。”
陳知讓看着他媽紮着緊繃的馬尾，一陣心酸又湧上來。
昨天他媽晚班，回來的時候輕手輕腳，沒有打擾他休息。但是那時候他醒着，他甚至從床上爬起來了，穿着棉睡衣準備出去和他媽媽說他看到的一切。
可最後他還是忍住了，他害怕說完以後他就要失去這個家了。
餐坐上擺着桃李面包和醬肉包子，還有兩個攤蛋、一個煮雞蛋。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
他媽沖了一杯進口奶粉給陳知讓，陳知讓最讨厭喝這個，但是仍還是閉着眼睛、咬着牙喝了。等喝完奶，他媽才坐下來一起吃早飯。
“我爸呢？”
“他啊，還沒起來。”
“昨天他很晚才回來？”
他媽心不在焉地回答，“和我差不多前後腳回來的吧。”
“哦。”
“你眼睛怎麽腫了？在學校有同學欺負你嗎？”
陳知讓艱難地把嘴裏的煮雞蛋咽下去，還沒想好要怎麽圓謊。家裏的座機卻忽然響了，他媽像屁股上有個彈簧一下，立刻站起來去接電話。
一分鐘後他媽拿了一件灰色外套就開始換鞋，“讓讓，媽媽要先走了。花園幼兒園門口出了連環車禍，送到我們醫院了。你吃完不用收拾，直接去上學就行了。”
Advertisement
之前的話題被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抛之腦後。
陳知讓慢慢吃着早餐，甚至想等他爸醒了，和他爸談幾句。
但是一直到他必須得出門上學了，主卧室的門都鎖着，他爸還在睡。
陳知讓換上鞋，拎着書包，下樓在小區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盒菊樂牛奶，然後坐公交車去學校了。他一路上昏昏沉沉，差點坐過了站。
“班花兒。”許澤安叼着吸管，推了一把陳知讓。
這次陳知讓沒心情和許澤安打鬧，就算他喊自己外號，也無法引發任何反應。
“喂！”許澤安又推了他一下。
“早讀。”陳知讓冷着臉丢下兩個字，就開始背課文了。
許澤安不高興的嘀咕，“昨天老子陪你去捉奸，一晚上沒吃飯，你還給我擺臉色。”
一說到晚飯，陳知讓才稍微有點歉意，确實他只顧着自己傷心難過了，也沒管許澤安吃飯沒有。他偷偷在書包裏掏了一陣，摸出一塊他爸去香港出差買回來的士力架，放在了許澤安的桌上。
許澤安正處于每天二十四小時都餓的年紀，一看到是吃的立刻就拆了。
陳知讓看他大嚼特嚼，忍不住問：“好吃嗎？”
“甜。”許澤安點頭，覺得特別好吃。
“我家裏還有，下回給你帶。”
許澤安又笑，覺得陳知讓對自己真的好，比親媽親爹都好，為了他餓一頓肚子不算什麽。
一連幾天陳知讓都昏昏沉沉的，甚至還把英語作業錯交到了語文課代表那裏。
窦曉沁也發現他上課走神，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便把他叫到辦公室去，問他最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陳知讓照舊半句話也不說，只搖頭。窦曉沁對着這種悶葫蘆也沒有辦法，最後只能警告他，“你和許澤安他們不一樣。我曉得你們關系好，我也不是不準你們交朋友。但是你不要被他影響了成績。以你的成績考市重點、省重點高中都沒問題，但是還有一年多，要是這一年多你被許澤安這種差生影響了，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陳知讓點頭，只覺得和班主任說話一句也不投機。
“少給他抄作業。”
陳知讓再點頭，跟個機器人一樣。
“有什麽事，就和老師說，不要一個人憋着。曉得不？”
陳知讓不知道怎麽說，心裏卻覺得自己的所有苦惱除了許澤安，誰也不想說。其他人怎麽會理解自己呢？尤其這些大人。
回到班裏剛坐下，許澤安就忽然站了起來，他一撇頭，陳知讓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也站起身。
兩人一起去上衛生間，許澤安問他：“窦大媽又找你說啥了？”
“沒說啥，就是說我最近上課心不在焉，讓我注意一下。”
“她肯定又說我壞話了，喊你不要跟我耍是不是？”
陳知讓笑一下，嘴角微微彎起，他們都知道窦曉沁翻來覆去就愛說這幾件事。确實，學校沒有老師喜歡好學生跟壞學生在一起交朋友，尤其害怕他們心中的好苗子被壞學生們帶壞了，糟蹋了。那股勁兒，誰也攔不住。
但是學生怎麽會在這種事情上聽老師的，往往越說越逆反。
陳知讓和許澤安就是這樣。
“元旦節出來耍？”
“去哪兒？”
“先保密，保證你喜歡。”
陳知讓點點頭，沒再追問。
回家之後，陳知讓和他媽說周六要跟同學出去玩，他媽也沒多問。等他得到同意之後，又忍不住問，“我爸元旦也要加班嗎？”
“他啊？沒說，不過我估計他會跟單位上的人出去吃飯、打牌。”
“他……”陳知讓覺得自己的嘴馬上就要出賣自己了，他實在忍不住想要把事情告訴他媽。
“嗯？”
“就是，就是我爸好久都沒帶我去吃肯德基了。”
“那就這周星期天去吧，這周我也有空，我們一家人去。”
元旦節那天一早，許澤安三個人就來到陳知讓家樓下等他了。他們找同學借了兩輛自行車，一輛小九騎了帶着毛毛，另一輛許澤安騎着，後座還空着，顯然是留給陳知讓的。
“上車。”
“去哪兒。”
“網吧。”
“什麽地方？”
“網吧！”許澤安聲音格外大，終于有一樣他知道陳知讓卻不懂的東西了。
一行人騎了大半個小時，來到師大門口，許澤安把他們帶進一個舊大樓的二樓，進了一家黑乎乎的像非法經營的臺球廳一樣的“網吧”。
陳知讓的課餘生活是很貧乏的，并沒有來過這麽“社會”的地方。他緊張地跟在後面問，“這是啥地方喲？我們可以進？”
“進來看嘛。”許澤安走在最前面，陳知讓跟着他又進了第二道門。
這道門上只有幾片塑料的隔簾，一進去便是濃重的煙味和康師傅紅燒牛肉面的味道。
看到計算機，陳知讓立刻明白這裏是幹嘛的了。
許澤安指了指正在開機的計算機，插上小九從老板那裏租來的上網卡跟陳知讓介紹：“這裏面游戲多得很。”
陳知讓自己家裏就有計算機，裏面除了紙牌接龍和掃雷，他沒有見過其他的游戲，但是他也在臺球廳聽過那些小混混讨論過“紅警”、“CS”等，并不覺得陌生。
計算機開機很慢，四個人眼睛都盯着屏幕，就像小狗蹲在廚房門口等骨頭一樣。
終于，開機畫面結束，許澤安握着鼠标開始操作。
那天陳知讓第一次沒按時回家，他原本答應他媽下午四點就回去寫作業，但是一直到晚飯的時間了他才沖沖忙忙趕回家。
回去時許澤安的自行車騎得風快，把陳知讓的臉頰都吹木了。
“好玩不？”
“好玩”
“那下周還來不？”
陳知讓猶豫了一下，還是抱緊許澤安的腰拒絕了，“馬上要期末考試了，考完再來？”
許澤安笑一下，說，“好。”
但第二周周末他又忍不住約了小九和毛毛去玩，這次陳知讓自然沒有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