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檢讨書
何娅畢業拍照那天喊了陳知讓過去一起照相,陳知讓看到許澤安就站在籃球場那邊,兩人隔得老遠對視,即使都刻意避開目光,許澤安還是在看何娅的時候和陳知讓對視了好幾次。
陳知讓跟何娅拍完照片就想走,何娅卻拉着他問,“你和許澤安還沒和好?”
“嗯。”陳知讓最不想和她聊許澤安。
“我都畢業了,你們沒必要鬧了吧。”
“又不是因為你!”陳知讓難得反應激烈。
何娅笑起來,露出三個迷得許澤安神魂颠倒的酒窩,“他是這麽跟我說的——說你覺得他總陪我,不和你們玩了。我就和他說,我又不喜歡他,叫他也別來陪我玩了。”
陳知讓早猜到何娅應該是徹底拒絕了許澤安,否則這麽好的拍照機會他怎麽會一個人站在籃球架子下面。但凡有一絲機會,許澤安都會像個猴子一樣湊上來的。
“都說了,不是因為這個。”
“那又有什麽大不了的事要鬧到絕交嘛。你怎麽這麽鐵石心腸啊,小讓讓。”
“……”陳知讓沒想到何娅忽然攀着他的肩,還用臺灣腔逗他,兩個人的親密靠近讓他一下子緊張起來,顧不得何娅的飄逸長發要鑽進他的衣領了,下意識就去看許澤安的反應。
許澤安果然正死死盯着他。
“跟他和好吧,小讓讓?”
“別學電視劇說話了。”
“偶知道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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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讓是拿何娅沒轍了,随她怎麽說話了。
“去喊他來我們三個一起拍照吧?”
陳知讓搖頭,掙脫開何娅的手臂,快步跑走了。
何娅之後也沒有去叫許澤安來拍照。她畢業了,要去市一中。那是全省重點中學,以許澤安的成績是怎麽都不可能考到一中去的,所以這次畢業,他們是真的分道揚镳了。
暑假的時候,陳知讓過生日。
原本平時大家也不會這麽重視,但是為了讓許澤安和他重修舊好,毛毛和小九還是打電話把他約了出來。通話的時候陳知讓就問,他不去吧。毛毛騙他,我們沒喊他,就我倆給你過生日。随後,陳知讓說,要是我去了他在我就不耍了。
小九隔着聽筒聽見陳知讓這麽說,心裏咯噔一下,他們倆其實是兩頭騙的,一頭給陳知讓說出來叫他一起過生日唱歌;另一頭卻是約了許澤安出來說去河邊游泳。
最後,小九和毛毛商量還是得跟其中一個說真話,要不白安排這麽多。
他們選擇了跟許澤安商量。許澤安這才知道7月19號是陳知讓的生日。小九還以為許澤安肯定不願意拉下臉來先道歉,結果許澤安張口就問他們給陳知讓買了什麽禮物,誰定蛋糕。
小九調侃他——追過女神的人是不一樣了,還曉得操心生日蛋糕了。
陳知讓生日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耐克T恤,胸口一個黑色的鈎子,再沒有別的花裏胡哨的圖案了,整個人看起來又精神又簡潔。他皮膚很白,短褲下面露出兩條連腿毛都還沒長的細腿,像是日本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站在步行街的三岔口時,不少人都回頭看他。
小九先去他媽媽店裏拿了提前訂的蛋糕,然後在路口一眼就瞧見了陳知讓。
“班花兒!”
陳知讓朝他走過去。
“那個毛毛和……毛毛喊我們先去肯德基等,外面太熱了,一會兒蛋糕上的奶油該化了。”
兩人在肯德基店裏坐着,人流不大,有兩三個小孩兒在兒童樂園裏頭瘋鬧,尖叫嬉鬧一聲高過一聲。等了好半天,毛毛和許澤安才來。他們上了二樓,坐在窗邊的陳知讓正好對着樓梯口,立刻和許澤安對上了眼。
陳知讓也不吃驚。
他就知道毛毛和小九非得給他過生日,絕對不是簡簡單單想蹭頓肯德基。
“我不是說了,他來我就不過生日了嗎?”
許澤安見陳知讓站起來一幅要走的樣子,立刻跑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按坐下來,“我就是來送個禮物,送了就走。”
“我不要。”
“喂,你看都不看一下我送什麽,就不要?”
“我就是不要。”
小九最是對付不了陳知讓這樣的脾氣,趕緊給毛毛使眼色。
毛毛伸手插進兩個人中間,把一張蔡依林的海報放在了餐桌上,“先看我的禮物哈。我把一個月所有零花錢全部用上了哦,音像店老板專門給我留的‘看我七十二變’的海報!最大的一張!”
海報卷成桶,毛毛望着陳知讓,希望他露出一個喜歡的神情。
可這會兒陳知讓全幅心思都在掙紮到底要不要跟許澤安和好這件事上,所以沒有重視毛毛用一個月零花錢換來的大海報,毛毛肉眼可見地露出一絲失望。
小九看毛毛的禮物已經擺在了桌上,立刻解釋道:“我本來想給你買周傑倫的專輯,但是那個老板兒說《葉惠美》八月中旬才能到貨。蛋糕是我訂的哈,巧克力味道的。”
陳知讓小聲說了句謝謝,只覺得流程走得也太快了,擊鼓傳花似的又到了許澤安這裏。
許澤安從褲子兜裏摸出個小盒子,順手一下子塞進了陳知讓的褲子口袋,“回去看。”
“哎喲哎喲!你還神神秘秘的,快點拿出來看看!”
“啧!別鬧。”許澤安強勢地擋住毛毛伸過來要去摸陳知讓褲兜的手。
“我說了,我不要你的東西。”陳知讓自己手快,把盒子摸了出來,啪的一下扔在了桌上。
那聲音一響,許澤安臉色立刻暗了下來。
“行,你不要我就丢了!”說着,他抓了盒子就往樓下走。走到肯德基一樓,正好看到大門邊是自助清理餐盤的垃圾桶。許澤安擡手就把東西扔進了垃圾桶。追上來的毛毛眼看着這一幕也急了,大喊了他幾句,可是許澤安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這個生日鬧得這麽尴尬,一早說好的安排都沒有實現。陳知讓甚至沒有切蛋糕、吹蠟燭。
他們三個在肯德基氣氛低沉地吃了午飯,陳知讓就喪着臉說要回去了。他們三個在商場門口散夥,小九去附近的網吧,毛毛坐公交車回去了,陳知讓拿着蛋糕不方便坐公交,說打車回去。
等毛毛和小九不見影子了,他把蛋糕往腳邊一放,撒腿就往肯德基跑。
剛才聽毛毛說許澤安把禮物扔在垃圾箱了。他過去,把垃圾箱側門打開,準備找一找。服務員一看他動了垃圾箱,立刻小跑過來問他,“诶诶,這位客人,你要幹什麽?”
“我…我東西掉裏面了。”
“什麽東西?”
“就是一個盒子,順着餐盤裏的東西倒進去了。”
“什麽顏色的,多大?我們幫你找吧。”對方大約看他還是個孩子,就多了幾分耐心。
“灰色的,只有巴掌那麽點兒大。”
後來,陳知讓和肯德基的服務員一起把垃圾桶拖到他們後廚,服務員不讓他再進去了。他只能等着別人幫他找,心裏害怕急了,怕他們吃飯這麽一會兒垃圾袋就換過了。
還好,禮物找到了。
服務員把沾着油的盒子遞給他,還順手幫他擦了擦,“還好沒有可樂灑在裏面,要不你這個就要進水了。”
陳知讓小心翼翼地攥着盒子,連聲跟服務員道謝。
回家以後,陳知讓看到他媽也給他買了一個小蛋糕。只是人不在家,桌上留了條子,寫道:讓讓生日快樂,你和同學玩了回來早點睡,這個蛋糕爸爸媽媽明天早上一起陪你吃。
陳知讓伸頭去看了看蛋糕,比小九買的這一個小很多,但是卻是很貴的那種慕斯蛋糕。他把冰箱打開,整理了一番,把兩個蛋糕都塞了進去。
忙完之後,他才坐下來,拆了許澤安的禮物。
淺灰色的包裝紙撕開,裏面有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盒子下頭墊着一張折疊着的信紙。
陳知讓端詳了一下盒子,發現裏面躺着一個三角形的吉他撥片。
他沒急着打開盒子,反倒是先拆了信。
那張信紙展開,就一股撲面而來的熟悉感。這是那次許澤安買來給何娅寫情書剩下的信紙,花紋、顏色都是陳知讓再熟悉不過的了,就連信紙角都帶着許澤安特有的卷曲弧度,一看就是他胳臂壓出來的。
信紙上先寫:吉他太貴了我買不起,先給你買個撥片。
“撥”字應該一開始寫錯了,還塗了個黑團子。
接下來映入眼簾的是“檢讨”兩個大字。
許澤安寫,陳知讓,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去和混混在一起耍。以前那種人搶你錢,我都覺得他們很讨厭。現在我去做和他們一樣的事情,我曉得你很不高興。我絕對不會變成劉三刀那種人,也不會再跟峰哥去賣煙了。你相信我一回。看我表現行不行。我不想和你絕交。
陳知讓看完他的檢讨書,發現竟然沒有錯別字,忍不住眼睛就發幹,好像需要一點濕潤的東西來平衡。
他和許澤安以前常去音像店買碟,那家店的隔壁就是個樂器店。
樂器店基本都是買二胡、揚琴和馬頭琴這些古典樂器,老板是個大媽。後來大媽的兒子接管了店,就進了一些炫酷的吉他貝斯之類的挂在牆上。每次走那裏過,陳知讓都忍不住多看幾眼。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自己想學吉他,也沒有進那個樂器店問過。
他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他這一點兒小秘密,卻不想許澤安都猜到了。
陳知讓把撥片從盒子裏拆出來摸了摸,那手感很新奇。和他預想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不知道想起來了什麽,他忽然放下撥片,跳起來跑去他爸的書房,開了計算機,連上網,久違地打開了□□。
滴答聲、咳嗽提示音,軟件啓動後連續不斷的響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陳知讓沒心思去看其他人的消息,也沒看誰加他的好友,他直接點開了許澤安的頭像,想要跟他說“我們和好了”。
結果許澤安的頭像是亮的,他在線。
兩人的對話框裏最後一句是:走的時候搞忘記和你說了,生日快樂哈。